那个替身回来了——写离声
时间:2022-05-16 07:30:51

  他顿了顿道:“谢汋去凌州办事不力姑且不提,赤地的事他难辞其咎,依老夫之见,这么重要的事务不宜再由他管,还是另择贤能,担起赤地之责。”
  他觑了觑谢爻的神色,叹了口气:“阿爻,你别怪师伯不顾忌你们的关系,老夫实话同你说,失去凌州岁入,宗门已是捉襟见肘,要是赤地七城再出纰漏,不等明年宗门上下几千口人都要喝西北风去。”
  几人都有些尴尬,许青文清了清嗓子:“阿爻,你在清涵崖闭关,我们也不想用这些俗务来烦你,不过阿汋与你毕竟多一层关系,还是要由你来定夺。”
  谢爻一直面无表情沉默不语,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直到这时,他方才道:“由掌门师兄和几位长老处置便是,不必顾及我。”
  凌长老闻言大喜,章、许二人也松了一口气,只有夏侯俨勉强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难掩眼角眉梢的失望,谢汋一直是他左膀右臂,赤地本来是凌长老的首徒管着,他步步为营,筹谋了许久,才夺过权柄交到谢汋手里,这回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许长老道:“依诸位之见,赤地的事该派谁去处置?”
  章长老提了两个名字,分别是凌、许二人的得意弟子,凌长老却都摇头否决:“往大了说,赤地之事关乎宗门千年基业,处置不当甚至关乎存亡,且偃师宗传认阴险狡诈,行踪诡秘,他们恐怕难以应付。”
  许长老道:“凌师兄说得对,还是得有个老成持重之人坐镇,依我看,还是要劳凌师兄的大驾。”
  凌长老连连摆手:“老夫归隐多年,乐得逍遥,赤地之事那么棘手,做好了是理所当然,做错了倒是宗门的千古罪人,徒惹恋栈之讥。’”
  章、许二人再三劝他,连夏侯俨都发了话,凌长老方这才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既然如此,老夫便舍了这把老骨头,再为宗门奔忙这最后一次。”
  众人都赞他高义,自然又有一番追捧。
  谢爻在旁默默听了会儿,站起身道:“我去看看师弟。”
  ……
  谢爻到叶蛰宫时,谢汋已接到了夏侯俨传来的消息,知道自己在赤地的权柄已被师伯夺了去,多年苦心经营全是替他人做嫁衣裳,他心中郁愤,经脉中气息更乱,冲得他吐了半碗血。
  谢爻一走进他寝殿便闻到一股夹杂着药味的血腥气,不由蹙了蹙眉。
  他绕过屏风,只见师弟靠在床头,脸色白得像纸,嘴角还残留着一些未擦净的鲜血。
  见他进来,谢汋露出个讥嘲的微笑:“师兄怎么突然光降,真是稀客。”
  谢爻仿佛听不出他的不满,淡淡道:“近来伤势好些了么?”
  谢汋道:“劳师兄垂问,暂且死不了。”
  谢爻伸出手:“我替你诊诊脉。”
  谢汋却将搁在床边的手腕一收:“不必劳驾师兄,我的医术虽不及师兄半分,治我这种无用之人已够了。”
  谢爻抿了抿唇道:“我知道你怪我不帮你说话。”
  他顿了顿:“但是与魔域牵扯过多,于你有害无益。”
  谢汋像是第一天认识谢爻,打量他半晌,忽然“扑哧”笑出声来,自嘲地摇摇头:“师兄啊师兄,你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真神仙。”
  就在这时,有仙侍从殿外传音进来:“启禀仙君,石仙子回来了,正在殿外等候着。”
  谢汋双眼一亮:“快请她进来。”
  谢爻自堂弟受伤后便对叶蛰宫有所留意,知道他近来有个姓石的徒孙常在他殿中陪侍,闻言蹙了蹙眉。
  谢汋将他神色尽收眼底,笑道:“怎么,师兄羡慕我有徒孙孝顺?”
  谢爻道:“你自己知道分寸便是。”
  谢汋笑道:“师兄不必担心,我还不至于对徒子徒孙起什么别样心思。”
  他眯了眯眼:“对了,差点忘了,我有一样有趣的东西,一直想给师兄看看。”
  他说着从枕边拿出一只小玉匣,递给谢爻。
  谢爻接过,打开匣子一看,里面是两颗小小的芥子,是入门试炼初选中用的那种。
  谢汋道:“师兄可还记得终选里在照机镜里呆了半个时辰的凡人女孩?这是她初选时比剑的芥子。”
  谢爻眼前闪过一双冷淡的眼睛,皱了皱眉:“为何给我这个?”
  谢汋双眼中闪动着愉悦的光:“不知道,只是直觉师兄会喜欢。”
60
  石红药低着头, 快步走过谢汋的寝殿,绕过屏风,站在他床前。
  谢汋早已屏退了仙侍,一见到她, 桃花眼中灼然放光:“红药, 我嘱托你的事可有眉目?”
  他本该注意到她的疲态, 她眼下的青黑, 满面的风尘,还有干涸的嘴唇, 他也该想到昨夜偃师宗的傀儡军攻破燃丘城时,她所在的连旱城就在数十里外,极有可能受到波及。但他此刻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想不到,他满心满眼只有自己。
  石红药抿了抿唇, 迟迟不说话,谢汋道:“出什么事了?找到那医修了么?”
  “回禀仙君,找到了,”石红药道, “不过他不在连旱城, 在燃丘城。”
  谢汋本该问她一声可曾受波及,但他却刻意忽略了, 既然人已活着回来, 还有什么可问的?
  他迫不及待地问道:“他怎么说?”
  石红药抓着腰间的乾坤袋, 手微微颤抖,乾坤袋里有个匣子, 里面装着一页泛黄的纸和一瓶丹药, 是那生着胭脂泪痣的黑衣女子给她的。
  直到这时候她还未下定决心, 她可以告诉他实话,她在燃丘城找到那魔医修的时候,他已死了,她也可以将那匣子交给她,她不知道里面的东西有什么作用,但一定会让他遭遇比修为尽失更悲惨的下场。
  “怎么了?他到底怎么说?”谢汋问道。
  虽竭力掩饰,石红药还是听出了一丝不耐烦。
  就是这一丝不耐烦,最终促使她从乾坤袋里取出了匣子,双手呈上:“找到了,不过他不在连旱城,在燃丘城,这是他让弟子交给仙君的。”
  谢汋难掩欣喜,接过匣子,迫不及待地打开,取出那张泛黄的纸,上面写得满满当当,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心法口诀,他认得上面的字迹的确出自魔医修蒲达钦之手,他又拿起药瓶,打开瓶塞往手心里一倒,里面是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药丸,色泽鲜红,犹如鲜血凝结而成。
  石红药道:“他说服下这丸丹药,再日夜按着纸上的心法运功调息十个小周天,一年半载后经脉应当能恢复,不过能不能全恢复就看造化了。”
  谢汋一哂:“这姓蒲的说话总是八分满,他说能治,八成是准了。”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我最后吩咐你的事,你可做了?”
  石红药低下头道:“嗯……”
  魔医修掌握了他的秘密,他当然不能留他活在世上。
  谢汋发现石红药被赤地的烈阳晒脱了皮的脸颊泛着灰气,不疑有他,只是嘉许地抚了抚石红药的肩头:“别为这种渣滓内疚,他医术虽高明,杀人放火、□□掳掠的事可没少做。”
  他顿了顿道:“你也算是为清微界除了一害。”
  石红药道:“这种恶人给的心法和丹药,仙君要不要找人验一验?”
  谢汋嗤笑了一声:“便是给那老东西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糊弄我。”
  何况他是不可能将这两样物事给别人过目的。
  他之所以如此放心,多半还是笃定石红药不可能骗他。不过他天性谨慎,为免那魔医修动手脚,还是叫了个仙侍来,从那枚药丸上刮取些许粉末,令她服下,直到翌日见她无恙,这才将丹药服下。
  他起初运功时也极谨慎,一有不能确定的地方便停顿下来,但小心翼翼地运转了一个小周天后,感到经脉中灵气散逸的速度有所减缓,这才渐渐放下疑虑,便即闭关,日夜打坐,只盼着能早日恢复修为。
  只剩下石红药这一个隐患——他固然相信这样蠢钝的女子不会轻易变心,但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没有什么人比死人更可靠的了。
  只是前不久他刚对崔羽鳞下手,若是石红药又紧接着出事,难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说不定崔羽鳞的死已经有人起疑,只是抓不到他的把柄罢了。
  这种事当然难不倒谢汋,他心念如电转,很快便有了个主意。
  他将石红药召到闭关的石室内,温言软语地安抚了会儿,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便道:“红药,我有一件事,不知该派谁去办,不如你替我想想。”
  石红药道:“仙君有何难事?”
  谢汋道:“你该知道,赤地的事务原本是我在管着,因我在凌州办事不力,如今移交给了凌长老。”
  石红药点点头:“弟子有所耳闻。”
  谢汋道:“这阵子凌长老与归元、太虚两派的大能商议,要联手去镇压赤地叛乱,我想找个信得过的弟子同行,苦于没有适合的人选。”
  他苦笑了一下道:“夏侯掌门与凌长老其实有些龃龉,我是掌门师兄亲手带大的,凌长老自然也视我为眼中钉,我担心他借着出征赤地的机会找些莫须有的所谓‘把柄’对付我,因此想找个自己人同去,一来盯着些上天宫的弟子,二来也让他们有所顾忌。”
  他顿了顿:“几个亲传弟子不是太浮躁,便是不可信赖,竟没有一个合适的。”
  石红药道:“可惜弟子修为不够高,辈分又低,不能为仙君分忧。”
  谢汋双眼一亮:“对了,我怎么倒把你忘了,还有谁比你可靠?你不必妄自菲薄,辈分低不惹眼,许多事反倒方便。”
  他话锋一转:“但是这一去不知多少时日,我又想把你留在身边……”
  石红药低头道:“红药也想留下陪仙君,但是更想替仙君办事,只要对仙君有用,我就心满意足了……”
  谢汋满意地摸了摸她的头:“好孩子,若是没有你,我该怎么是好?”
  石红药出了密室,回到自己院中,掩上房门,小心翼翼地从袖中取出剩下的半支香,插进香炉中点燃。
  不一会儿,那黑衣女子再次出现在她房中。
  石红药一回生二回熟,已比前两次镇定了许多,向黑衣女子道:“他要我随凌长老去赤地。”
  她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他是不是打算在魔域伺机杀了我?”
  黑衣女子点点头:“你还不算太笨。”
  石红药嘴唇打颤:“我不想死……你交代我做的事我已做到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黑衣女子轻轻一哂:“我要是说不能呢?”
  石红药哑口无言,对方要她做的事她已做到,对方已用不着她了,就算见死不救她也毫无办法。
  黑衣女子道:“要我救你可以,不过你要帮我办件事。”
  石红药面露迟疑,她听谢汋描述过打伤他的偃师宗传人是何形貌,隐约猜到眼前的女子是什么人,她想报复谢汋,但若是再牵扯下去,恐怕就要和宗门为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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