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从衣柜里拿了一件棉袄出来,往她身上披,“媳妇儿,穿上,小心着凉了。”
“哦。”她伸手就把衣服套上。
花棉袄是阿婆做的,粉色面料,表面还有碎花,夹层是软绵的新棉花,厚实又饱满的裹着身体,很快就暖和下来。
吃着热乎的面条,胃里也暖暖的。
早饭过后,孟娇看沈宴在换衣服,一副准备要出门的样子。
她走过去问:“沈宴,你要去哪里?”
“下雪了,我要去买点煤回来。”他笑笑说。
天天呆在家也快发霉了,她眼眸一脸亮,“我也跟你一起去。”
他也穿棉袄,是淡绿色的,身材修长,一点也不显臃肿,“外面冷,你在家等我一会,很快就回来。”
小手抓住他的衣角,轻轻摇晃几下,甜甜软糯说:“我在家也无聊,我跟你去好不好?保证不添乱。”
真是拿媳妇儿的撒娇没办法,眼眸含笑说:“那好吧,外面冷,你去戴上棉帽和手袜。”
“哦。”她立即语气轻快地应了声,打开了衣柜的另一扇门,从抽屉里拿出手袜,要戴帽子就不扎头发了。
一身都是粉色。
全部都是他挑选的。
她年龄不大,皮肤白,粉色帽子下一双黑溜溜的荔枝眼特别灵动,小脸肉嘟嘟的,粉嫩又可爱。
沈宴推着板车,她站在他的身旁,穿着棉靴,踩在稀薄的雪地上。
她仰起脸,灰白色的天空中,鹅绒般的雪花落在她脸颊上,纤长的睫毛上,她眨眨眼,雪花融进她眼眸里。
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一片,没有任何工业,没有高楼大厦,视野以内,一望无际的田野,零零落落的瓦房,全都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
心里很是震撼。
七零年代太美好了。
这里民风淳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里的村民日子过得穷苦,幸福感却很强烈。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的坦然,是在现代城市里没有的。
没有房贷、车贷、等各种超前消费,也没有生活压力,住有所居,老有所依。
吃上一顿肉,一碗白米饭,就很高兴。没有娱乐设施,没有电视,没有手机,为能看上一场露天电影,村里相互告知,大家兴高采烈,长途跋涉也要提着凳子去看。
夫妻间也许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互敬互爱,相敬如宾,夫妻俩共同把小日子过好。
有家常里短,偶尔有小打小闹,每个人都紧守着本分,没有出轨外遇,没有灯红酒绿,只有床头吵架床尾和。
她有多大的幸运,才能在这里遇到身边这个疼爱她的男人。
沈宴转头就看到孟娇对他一脸痴笑,两手推着板车,忍俊不禁地说:“媳妇儿,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推板车都很帅。”怕他听不懂帅字,她又补充一句,“是很好看。”
他哈哈朗朗一笑。
“我媳妇儿也好看。”
两人到了村里供销社,那里也有不少人在排队买蜂窝煤和木炭。
买煤也需要煤票。
木炭就不需要。
现在煤票紧缺,沈宴手里的煤票也不多,两人买了半车蜂窝煤,半车木炭。
推车变得很沉,雪地不好走。
孟娇主动请缨去后面,帮忙推车。两人一前一后,踩着雪往家走。路上也遇到苏瑶一家,他们也是推着板车,一家三口一起努力推着走。
大家互相笑着打招呼。
孟娇盯着他的后背,再看看不远处的苏瑶,心想她已经完全改变了沈宴的感情线了。
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
以后同甘共苦的男人。
到家后,沈宴把煤和碳都搬进杂物间堆放起来,脱下棉袄后,里面穿的是黑色的毛衣,又提着两个木桶去打井水,来来回回几趟,把家里几个水缸都倒满了。
忙完之后,刚进大厅,孟娇就拿了一杯温水递给他,甜笑着说:“辛苦了。”
他心头一暖,伸手接过水杯,仰起头,咕噜咕噜喝完了,往她额头亲一口,窝心笑说:“媳妇儿真好。”
只要闲下来,他就打开电台听香市的频道,偶尔会做笔记。
孟娇跟阿婆学织围巾,学得很认真,织错拆了几次后,就很快上手了。
她打算在过年前织好送给他。
阿婆也织毛线,不过阿婆织的是毛衣,还能编织出图案来。孟娇看了一会,觉得头疼,太复杂了。
还是继续织围巾比较简单。
这段日子,她去了几趟知青大院,听董知青说冬冬最近很忙,要天天排练节目到很晚才回来。
她放下一袋阿婆做的糕点在冬冬的桌面上,就回来了。
偶尔会去苏瑶家玩,苏瑶在黑市的卤肉生意是越做越好了。还特意给孟娇送来了一大盆卤猪蹄,孟娇是高兴坏了。
买自行车要用票子。
是稀缺品,有钱也不好弄到手。苏瑶托沈宴买到票子,也买了一辆自行车。
以后去镇里卖货就方便多了。
大家都盼着过年,孟娇也同样期待。
年二十五,沈宴又出了一趟市里,年二十八赶回家后,给孟娇带了许多东西。有新衣服,漂亮的头绳,还是直男风格,买的全都是粉色的。也买了巧克力,奶糖等小零嘴。
给阿婆也带了一件新外套,阿婆嘴里叨叨着孙子乱花钱,转身拿进房间,就马上试穿了。
他把包里的东西归类好,边问:“媳妇儿,现在市里流行一种裤叫‘喇叭裤’,裤脚很大的,很长的,你喜欢不喜欢?”
“我不喜欢的。”她坐在床边,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又是几天没见到他了。
他把东西放好之后,到她的身边坐下,揽住收她入怀里。吻了吻额头,眼眸含笑说:“媳妇儿,几天不见,想不想我了,嗯?”
他不在家,阿婆做菜量少了,偶尔是一素一荤,偶尔就一个素菜再加煎蛋。
他不在家,她也学着去打井水。现在已经学会了,力气小,她一次只能打半桶水,来来回回,都累瘫了。
他不在家,晚上睡觉没人帮她暖被窝,冷嗖嗖的,要等到后半夜,手脚才能慢慢暖和起来。
反正就是,他不在家,就是想他。
沈宴见她不说话,两双提住她的腋下,把她抱在自己腿上,面对面看着她。
看她委屈巴巴的模样,不禁笑着问:“媳妇儿,你怎么啦?”
她扑入他怀里,双手楼住他的后背,脸埋在他的颈窝,鼻子间萦绕着熟悉的味道,喃喃地说:“你不在,我很想你的。”
他笑了笑,轻轻揉一下她的脑袋,再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宠溺笑道:“媳妇儿,我都舍不得你了。”
本来以前有计划要去香市闯荡的,香市是港口城市,对接海外市场。人均收入是源市的近三十倍。
假如偷渡成功,就能拿到合法身份证明,但再申请返乡,恐怕至少要三、五年才能回来。
现在成家了,心里有了顾虑,他也舍不得离开媳妇儿呀。
第三十九
大年三十的下午, 孟娇跟沈宴在家里一起包饺子,白菜猪肉馅的,两人包了很多,天气冷, 也不怕坏。
桌子底下放了一个火炉, 正烧着木碳, 孟娇在木炭炉上面放了架子,有几个土豆在烤。
沈宴拿了一个两分钱的硬币, 洗干净后,包进到饺子里。
阿婆在厨房里炸猪肉、炸丸子,平常不舍得, 过年了, 家家户户都会炸这些,可以吃上几天。
香味四溢, 扑鼻而来。
“好香呀。”孟娇低头专注包饺子,吸了吸鼻子, 小声嘀咕着。
他笑了笑, 起身走出了门,不一会就拿了一碗炸猪肉和几个丸子, 放在餐桌上,夹起一个金黄色的肉丸子喂到她嘴边, 宠溺地说:“媳妇儿,张嘴。”
眼眸亮了亮, 就张嘴就咬了一口,入口味蕾就被征服了, 外酥里嫩, 非常可口, 忍不住又咬了一口,“好吃,太香了。”
沈宴笑笑,又夹起一个喂到她嘴边,她正要张口,肉丸子碰一下她的唇角就溜走了。她眨眨眼,心想沈宴怎么现在这么坏的呢?
沈宴嘴里吃着炸丸子,看着她怔愣的模样,太可爱了,他的笑意很浓,“哈哈,是很好吃。”
她瞪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包饺子。
心里记仇着呢,不理他,怎样都不会搭理他,搭理他就是小狗,至少要生气到明天。想了想,不行,明天是大年初一,不能生气。
那就生气到今晚,对,晚上不让他上床睡觉。想了想,又不行,他不上床,她冷死了。那就生气到睡觉前,对,就是这样,不理他。
“媳妇儿,张嘴。”他又喂来一个炸丸子,凑近在她的嘴边。
孟娇紧闭嘴巴,继续包饺子,不搭理他,就是当他是隐形就好。
不过炸丸子很香呀。
沈宴看她像生气了,嘴巴气鼓鼓的,把肉丸子贴了贴她的唇瓣,她的唇瓣沾上油光,亮闪闪的。
炸丸子就在嘴边了。
她蓦地张口,“嗷”,却咬了个空!
“哈哈——”他朗朗大笑起来。
太坏了。
孟娇瞪了他一眼,狠狠地发誓决定未来三天都不理他。
他把椅子拉到她身边坐下,又喂了过来,忍着笑意,柔声哄道:“媳妇儿,不逗你了。你吃。”
她才不搭理他呢。
刚刚还发过誓的。
他把肉丸子又放在她的嘴边,她再也不张口,气鼓鼓的。
他一怔,难道媳妇儿真的生气了?
放下了筷子,伸手搂住她的肩膀,脸凑近她,她继续低头包饺子,看也不看他一眼,当他透明就好了。
他轻声唤:“媳妇儿?”
完全不为所动。
他又搂近一点,两手收她入怀里,柔声哄道:“不生气,好不好?”
虽然对他的怀抱很暖和,但刚才还发过誓的呢,才不理他,要继续生气。
他心里有点急了。
又轻声唤:“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