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小时候,妈妈还在,也背过她去看医生。
低喃道:“妈——”
徐冬冬浑身一僵,病傻了?
蓦然感觉到肩膀上一片湿润。
这丫头怎么哭了,半晌,徐冬冬小声嘀咕:“我才不想生像你这样的女儿。”
有她这样的女儿,肯定会被气死。
“咯咯咯——”
孟娇笑得身子一抖一抖的,嗓音沙沙有点哑,“冬冬,你真可爱。”
徐冬冬眉头微蹙,“你好了是吧,下来自己走!”
孟娇把脸转过来,埋进她颈窝,嬉笑着说:“不要。还没好,走不动了。”
“下来,重死了!”
“不下。”
徐冬冬无语死了,哪有女孩子像她这样耍赖?真想把她丢出去,早知道不管她了。双手用力掂了掂,吓唬一下她。
蓦地,脖子被抱紧,腰也被双腿也夹住,就像一只树懒紧紧抱住她。
徐冬冬大声吼道:“孟娇,你松开——”
孟娇笑得很开心,很皮地说:“冬冬,起驾回宫。”
徐冬冬:“……”
回到了知青大院,孟娇用温水擦了一下身子,感觉从鬼门关走了一趟,身体虚得直躺床上,软绵绵的,动也不想动了。
想不到徐冬冬这么厉害能背她走了差不多两公里,心里很感动。
歪过脑袋,嬉笑着对她说:“冬冬,你是托我的福,不用下田劳动哦。”
徐冬冬一噎,头没抬,继续看书,幽幽地说:“我今天的工分少了,才算了半天。”
孟娇顿了顿,趴床上伸手从床底拿出木箱,在里面取了几块饼干出来,递过去,“冬冬,我请你吃,这饼干可好吃了,又脆又甜。”
徐冬冬瞥了她一眼,继续看书,淡淡说道:“少来,我不要。”
孟娇拿出一片往她嘴边送,笑眯眯地说:“张嘴。”
“孟娇,你别烦……”徐冬冬瞪她一眼,刚开口,饼干就塞了进来。
“有你口水了,吃吧。”孟娇把剩下的饼干拿纸巾垫在书桌上,转过身,又倒回到床上。
将被子拉起来,翻了个身,背对着她,有气无力地说:“我要睡一会,等吃饭再叫我。”
徐冬冬无奈地把嘴里的饼干吃了,她做不到浪费粮食,饼干上面沾了白糖,入口很甜,边看书边把剩下的几块也吃了。
想想今天少了半天工分,还是有点心疼。
再看了一眼躺床上脸色苍白的孟娇,暗叹了一口气。
在生产队里出工,一天一般能赚10工分,劳累的活有12工分,也有不足10工分的,劳动力差一点的村民工分不尽相同。
大家都是按照农耕的传统规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收工之后,沈宴肩上扛着一把锄头,嘴里叼着一根劲草,跟陆源一起踩着日落余晖走在黄昏的田埂上。
两人身上镀上了一层橘黄色的暮光,陆源扭头看他一眼,发现他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脸上的表情不咸不淡,但眸光柔和,少了几分乖张。
陆源开口:“阿宴,明天单车借我用用,我想到镇里买瓶墨。”
沈宴:“要跑那么远?供销社里没有?”
陆源:“嗯,之前生产队里进过一批,卖不出去,放久就坏了,后来就不进了。”
沈宴笑笑,“那也就你会买。我明早大概7点就回到,到时候你来我家去取。”
陆源去年知道沈宴开始在黑市倒货,眼眸闪过一丝担忧,“你现在还是在做?得仔细注意点。”
“会的,不用我出面,有人会对接。”沈宴吐出嘴里的知风草,笑着问:“要不要一块干?”
陆源浅笑摇头。
他不像沈宴可以这般洒脱,又想起今天的事,“孟知青今天情况也是够紧急的,杨队长也说了,这种情况生命第一,相信她会理解的。”
沈宴低笑一声,“嗯。”
两人到了村口就分开走。
沈宴回到家后,拿出箩筐,趁着暮色,将门口的成熟的樱桃采摘了下来,再不摘怕熟落下了。
打算明天卖掉它。
樱桃属于稀罕水果,价格自然就高。他心里盘算着不能在大埔镇卖,镇里的消费能力有限,舍得买的人肯定不多,要转到市里才能卖出好价格。
忙完之后,回到屋内,黑漆漆一片。
从门边柜子上摸到一盒火柴,对着马灯划一下,暗淡的黄晕在灯罩里面一下子跳跃开。
绕过长方形天井,他拿着马灯往前走,又把前厅东西两边的煤油灯都点着。
屋内瞬间亮堂起来。
进到厨房,掀开锅盖,腾起一股热气,锅里有用筷子当蒸架保温中的饭菜。看菜基本没动过,他眉头不由皱了一下。
洗过手后,将饭菜端到回到前厅的餐桌,一荤一素。走到里屋,隔着一道门帘,朝里面问:“阿婆,你吃过饭了没?”
许久没些动静,他又加大声音,喊:“阿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门帘被掀开,年过花甲的老妇人身上穿了一件浅蓝色香云纱。她的身型瘦小,脖子上方盘着圆圆的发髻,用一根雕花簪子稳稳固定着,脸上肤色暗黄,布满了皱纹,眼眸却炯炯有神。
她声音洪亮清晰,带着丝丝慈爱,“阿宴,你回来啦。我吃过了,锅里给你留了饭菜。”
沈宴笑着开口,“阿婆,我吃不完,你也再吃点。”
“你下地干活都累了一天,多吃点,你阿爸像你这般年纪,都能吃四碗米饭。”
沈宴笑笑,这件事都听她说过了很多遍,“我爸是被爷爷关起来饿了两天,放出来后才吃了四碗米饭的,我又不同,你也坐过来一起吃吧。”
“我吃饱,再吃就撑,你赶紧吃吧。”沈阿婆不愿坐下,又不放心伸手想摸一下碟子,“菜冷了没?我再烧点柴加热一下。”
沈宴连忙阻止,“是热的,别去忙乎了。”
又交待道:“阿婆,天黑了就要点马灯,家里怪黑的,别省这个钱,你走路也不安全。”
“我眼没花,脚没瘸,在家里闭眼都能走。”沈阿婆不以为然,语气还带着几分得自豪。
沈宴见拗不过她,只好坐下来,端起碗筷,对站着守在一旁的她,无奈说道:“阿婆你早点休息,碗筷我来洗。”
沈阿婆没吭声,从里屋拿了一块大红花布出来,坐前厅的椅子前,开始缝制被子,想着给他结婚时能用。
他刚吃完放下碗筷,沈阿婆就立马过去,麻利地将碗筷收拾。
她是舍不得他辛苦,在田里干活了一天,要是以前,哪用得着这般劳累。
沈宴了解阿婆的性格,也只能随她去忙乎了。
沈阿婆看他拿手电筒要出门,关心问:“这么晚了,去哪里?”
沈宴笑笑,“我给人送樱桃去。”
“诶,路上小心点。”沈阿婆喜笑颜开,猜想他是给苏家丫头送去。苏家丫头长得标致,勤快又贤惠,如果两人真能成就好了。
沈宴穿过晒坝,往知青大院走去。
前厅里不少知青们在自由活动。他在门外没有进去,叫了一声在大厅里的杨队长。
杨队长闻声走出来,乐呵地问:“阿宴,你来有什么事?”
沈宴把袋子递过去,对他说:“杨队,有劳你把这袋交给孟知青。”
杨队长笑了笑,“她的身体好多了,晚上吃饭看她挺精神的。我帮你叫她出来吧。”
“也行。”沈宴浅笑,往晒坝旁的大石头坐下。
不一会,从知青大院里跑出一抹娇俏的身影,乌黑长发披肩,嘴边噙着笑,眉眼弯弯的。
孟娇在房间里无聊透顶,听到杨队长说沈宴来找她,她先是怔愣片刻,随后一溜烟就跑了出来。
月色皎洁,远远看到他坐在石头上,清俊得不可思议。
顿感有瞬间的恍惚,笑着跑到他面前开口:“同志,你找我有事吗?”
眼睛忽闪忽闪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袋子。
沈宴弯起唇角,看她这幅模样就知道她身体没事,从石头下来,把袋子递过去,说道:“给你。”
孟娇伸手接过,打开看看,眼眸一亮,里面是樱桃!
他怎么会有樱桃?
他的笑意直达眸底,“吃完别惦记了,树上已经没有了。”
孟娇盯着他发愣,难道樱桃树就是他家的?想到这里尴尬一笑,“谢谢你呀。”
沈宴笑笑,“回去吧,我走了。”
“哦。”孟娇乖巧应了一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黑暗里。
她眨了眨眼,再低头看着手里的樱桃,有些不知所以然。
第八章
这两天,孟娇趁此机会赖在知青大院,没去田里劳动。
徐冬冬对她恨铁不成钢。知青下乡就是要学习工农身上吃苦耐劳的精神,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她这样的觉悟不行,奈何她是得到了杨队长的同意。
出门前跟她说:“真的不去上工?中午知青大院不开饭。”
想用吃饭诱惑?孟娇将被子蒙着头,闷闷地说:“不去,我有饼干吃。我身体没好,等会又中暑怎么办?”
比起吃,更不想去干活。
饿死都不想去干农活。
徐冬冬白了她一眼,走出房门。
直到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打锣声,知道他们已经都出发了。她才慢悠悠地从床上起来,拿着脸盆去洗漱。
经过前厅时,看到苏豪这个小屁孩乖乖地坐椅子上,两脚晃悠悠的。
发现孟娇后,立即跑到了她身边,挂着鼻涕,咧嘴笑着说:“娇姐姐,我来了。”
孟娇也笑笑。昨天他跟苏瑶拿了两个熟鸡蛋过来看望她,她把饼干和糖果拿出来分享给他们吃,小屁孩吃完问还有没有,她说下次来就给他吃。
结果这小屁孩今天又跑来,肯定是来讨吃的。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孟娇边走边说,打了一盆水,蹲在大院门口,开始刷牙。
小屁孩也蹲在她旁边,笑着说:“娇姐姐,我知道供销社里有好吃的糕点,还有甜甜的冰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