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涛忙道：“好的好的。”
于是，沈乔又转身滑行了起来。
她身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浑身上下只有冰鞋是白色的。她扎着高马尾，白天化的妆已经被她卸掉了。此时的她和跳《Let it go》的她已经判若两人了，白天像个纯洁的仙子，夜晚将浮华褪去，又好似出水芙蓉。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她滑行的方向。她也并没有让大家失望，接连做出了3S、3Lo、3Lz，随后她身体后仰，做出了一个优美的下腰鲍步。
尽管只是简单的展示，但沈乔还是习惯性地给表演加上了情绪。下腰鲍步后，她紧接着将腿高高浮起，来了个燕式巡场。
她做这个动作时，四肢被打开到极致，兼具力量和美。
运动员和教练们都看呆了。
而后，沈乔又蹦出了一个3F和一个3T。至此，她就把所有三周跳展示完了。
她故意有些俏皮地对夏涛说道：“我这个水平进北京队够格吗？”
夏涛点头如捣蒜：“够格够格。”
其实很多俄萝在十二三岁就集齐了五种三周跳，到了十四五岁的时候都已经跳出四周跳了。和她们相比，小沈乔在这方面并不占优。但是她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她是滑行、跳跃、旋转、艺术表现力都优秀的六边形战士。
在夏涛的眼里，小沈乔还从来没有接受过系统、专业的培训，就已经达到这种水平了，属实是天纵之才。如果好好训练的话，她的上限说不定会很高。
最重要的是，就冲着她跳3A时那股子不怕摔的劲儿，夏涛当即就拍板决定——这个人，北京队要定了。
从这天起，沈乔就正式加入北京队了。
队里给她安排了教练，是一位已经退役多年的女单选手，赵雪梅。
在国内，只要是练过花滑的，就没有不知道赵雪梅的人。九十年代时，她活跃在各大国际比赛的赛场，拿到了中国花滑女单的第一枚世锦赛冠军。退役后，她成为了单人滑教练，带出了一批很有实力的选手。
让赵雪梅来做沈乔的教练，就足以体现出北京队对她的重视程度了。
不过沈乔还没等着和赵雪梅见一面，就被她爹一个电话叫回去拍戏了。
队里的领导也拿她没有办法，沈乔拍一部戏赚多少钱？在队里的工资才多少钱？根本就没有拦她的道理啊。
回到剧组之后，沈乔就先被她爸叫去谈话了。
不仅她爸在，就连她妈也来了。
“乔乔，现在是怎么回事儿啊？你真的打算去练花滑吗？”许明琴面露担忧。
大概是生活助理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他们了，沈乔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索性直接摊牌道：“对，我打算办延期入学，拍完这部戏就专心去练花滑。”
沈亮和许明琴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但他们还是一时无法接受这个听上去有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沈亮皱着眉说：“当初你和我们说，跳舞是你的梦想，哪怕就是断了一条腿，你也想继续跳下去。这才几年啊，你的想法就又变了？”
沈乔听着沈亮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小沈乔在她心中的形象愈加鲜活，她就愈发愧疚。原来小沈乔和她一样，是个为了梦想可以不顾一切的人。
但是沈乔还是坚定地说道：“我想练花滑，这一次，绝对不会再变。”
听到闺女都这么说了，沈亮和许明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反复叮嘱她，训练的时候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能把自己弄伤了。
解决完爸妈的问题之后，沈乔这才回到剧组开始安心拍戏。
在这一天的拍摄里，沈乔大多数时候都是扮演一个背景板，没有多少戏剧冲突。唯一一段稍微棘手的戏，是要补拍一个之前的镜头。
那是一场沈乔和宋升的对手戏，也是前期兄妹俩斗嘴的戏份。
之前因为沈乔的表演迟迟过不了关，沈亮只能放宽了要求。但是后来回过头一看，还是觉得这一段有问题。
沈亮对这场戏的描述是：“妹妹要演出一种感觉，就是虽然恨铁不成钢，但是顾忌到哥哥的颜面，不能直说。不能光是两个人一来一回的呛声。”
沈乔自认为把握到那种情感了，就说道：“我准备好了。”
宋升对沈亮点点头：“我也准备好了。”
Action之后，沈乔蹙着眉对宋升说道：“除了喝酒打牌，你就不能来点新花样吗？”
宋升无所谓地说道：“我就这样，别的我都不喜欢。”
沈乔看了他一眼，道：“要是你能少去打牌，弟弟的学费就不用发愁了。”
宋升冷哼一声，看着沈乔说道：“如果你不去读大学，那我弟的学费就有了。”
“Cut！”沈亮摇摇头道：“易景的情绪过了，不要那么冲，稍微收一点。”
第二次拍摄的时候，宋升还是被NG了。
这让沈乔多少有点意外。从她穿越后和宋升搭戏以来，宋升就没吃过几次NG，何况这场戏之前已经都拍过了，怎么偏偏就今天错误频出呢？
而且，方才和弟弟对戏的时候，他的状态都还是挺好的......
这场戏一直折腾到天黑才终于过了，拍完之后，宋升很是抱歉，向所有工作人员鞠躬致歉。
沈亮笑着摆摆手说：“没事儿，脸皮不要那么薄。这一点你就该和沈乔学学，哈哈哈。”
宋升牵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
沈乔已经拍得有些不耐烦了，一下班就飞奔去剧组的健身房训练。那个失败的3A让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力量还远远不够。
正当她跟着帕姐练普拉提的时候，宋升走进来了健身房。
宋升起初没有看到趴在瑜伽垫上的沈乔，直到走近了之后才发现她的存在。
正当沈乔打算给他打个招呼的时候，宋升居然扭头就走了。
沈乔不明所以，叫住了宋升：“你不是来健身的吗？”
宋升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下次吧。”
说完，他径直离开了健身房。
沈乔气得对着空气打出了一个上勾拳。
这男的在发什么疯？自己招谁惹谁了？
明明是他害得全剧组加班到晚上，他还一副对自己避如蛇蝎的样子，有毛病啊？
长得帅的傻逼还是傻逼。
不管长得多帅都还是傻逼。
忍一时乳腺增生，退一步卵巢囊肿，这闷气谁生谁是孙子！
沈乔扔下手机里的帕姐，直接就追了出去。
“你等等！”沈乔跑得气喘吁吁，终于追上了宋升。
宋升瞥了她一眼，问道：“干什么？”
沈乔叉着腰一边喘气一边说道：“你见着我就跑什么意思？”
宋升顿了顿说道：“我没跑。”
沈乔越想越气：“我哪里惹着你了你直说就行，别给我玩阴的，行吗？”
宋升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深吸一口气说道：“对不起，是我的错，对你造成困扰了。”
沈乔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只能愤愤地说道：“如果你是害怕我喜欢你，那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现在一点都不喜欢你了，你大可不必担心。”
宋升抿着嘴说道：“我不是因为这个。”
沈乔急的要上火了：“那是因为什么啊？”
宋升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道：“我的烦心事和你没有关系。”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没有再管身后一脸困惑的沈乔。
回到酒店后，宋升脱下衣服，走向浴室。他拧开水龙头，把凉水捧起后浇到自己的脸上。随后他抬起头，双臂撑着洗漱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男人的表情有些阴郁，水滴顺着他的下颌流动。
他把右手攥成拳，手臂上浮起有些可怖的青筋。
现在，花滑界有了新的“沈乔”，慢慢的，他的女孩就会被人遗忘了。
他不能接受任何人取代她，但是自己对此又无能为力。
她那么想赢，并且从来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她说过，她想当第一名，不仅是中国的第一名，还要是世界的第一名。她还说过，她渴希望被记住，希望大家一提起花滑就能想到自己。
可是现在......
宋升把拳头重重地砸在墙上，随后痛苦地抱着头蹲了下去。
他又想到了沈乔火化那天，他亲手将她的冰棺从殡仪车抬到火葬床。他一厢情愿地对她的姑妈说，自己是沈乔的朋友，这才得为她安葬。
曾经那么肆意张扬的女孩，如今再也没有了喜怒哀乐。
她一生都在冰上起舞，死后却只能埋在土里。
悲伤的记忆不断涌现，宋升像自虐一般回忆着过往。
在苦到极致过后，他又忆起了一些甜......
他在15岁那年遇见了她。从此，一生难忘。
第12章 国内大奖赛
在北京队训练的时候，沈乔遇到了一个很让她头疼的难题。
赵雪梅的训练方式非常传统，她坚持让沈乔把已经掌握的三周跳巩固好了，才能学新的跳跃。这种训练方式和俄罗斯的教练完全相反，大鹅的教练总是压着选手出难度、跳四周，至于对身体的损耗啦、用刃问题啦、pre啦，那都不是首先要考虑的事。
赵雪梅这样的训练方式确实很人道，对于运动员来说也不容易受伤，或许还能延长运动员的花期。
但沈乔十分焦急，她要是再不出3A和四周，说不定别人连4A和五周都要练出来了。
心急归心急，沈乔对此也无可奈何。她当年之所以能不要教练、自己训练，那是因为她已经在周舟手下练了十多年了，教练的套路她早就门儿清了。但是小沈乔一个新人，如果敢公然违抗教练的话，那势必会引起高层的不满。
到时候练出四周跳了又如何，国际比赛根本就不派你上，哭都没地儿哭去。
所以，沈乔只能趁着赵雪梅下班的时候，偷偷地在冰场上练3A。
这一天，到了晚上八点，沈乔从剧组坐车到训练场，发现赵雪梅不在，便雀跃地换上冰鞋上了冰。
冰场上几乎随时都有人，北京队的男单、女单、双人滑、冰舞都是共用这同一块场地。虽然成年组的人加起来也没几个，但是青年组的小孩儿却不少。沈乔向来都只是认真练自己的，不会管冰场上的其他人。夏涛也特意在开会的时候和其他队员说了，不能在沈乔训练的时候打扰她。因此大家都会有意无意地避开她，为她空出场地。
除了一个女孩。
沈乔好几次准备起跳的时候，都发现她站在自己的落冰位置上。起初她还以为只是巧合，但次数多了，她渐渐反应了过来。
花滑圈的勾心斗角向来不比任何一个圈子少。有给别人的食物里下违禁药的；有在社交媒体上散播谣言打心理战的；有赛前六分钟热身时挑衅对手搞心态的；早些年甚至还有雇人把对手腿打断的。
各种下三滥的手段她都见识过了。比起那些，这个女孩的行为简直就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一样。
沈乔对着女孩笑了笑，说道：“你不怕被我撞到么？”
女孩面色不善地看着她，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你在练3A。”
沈乔扬了扬下巴说道：“不可以吗？”
女孩的胸口微微的起伏着，她坚定地说道：“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当中国女单的第一。”
沈乔想起来了，她好像曾经见过这个女孩的照片：“你是章小米？”
章小米还以为她是明知故问，便恶狠狠地说道：“在我心里，你永远不是沈乔。”
沈乔有些莫名其妙，便没再搭理她，滑到别处去继续练3A了。
许多次摔倒之后，她终于做成了一个3A。
虽然落冰的姿态不算完美，但也是一个很大的突破了。
沈乔趁热打铁，又接着蹦了一个3A，又成功了！
这一次，冰场上的许多人都看到了。
“居然是3A，天哪......”
“她才来几天，就练出3A了，好羡慕啊，这就是天赋吗？”
章小米显然也看见了，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阴沉沉地离开了冰场。临走的时候，她还把冰场外护栏的门一摔。虽然声音不大，但在场的小运动员们都噤声了。
等章小米走了以后，一个小女单滑到沈乔的身边，说道：“姐姐，我们师姐不是故意针对你的，只是因为你和她的偶像同名，所以她才不高兴的。你别往心里去啊......”
沈乔有些意外，她原以为章小米对她的敌意只是因为把她当成了竞争对手，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个。
这么说来，自己是章小米偶像？
这小姑娘，有点意思。
沈乔对小女单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了，我不会生气的。”
小女单点了点头，然后脸上浮起了一抹微红，羞涩地说道：“姐姐，你好漂亮啊。”
说完她又赶紧补充道：“实力也很强！”
沈乔笑着说道：“谢谢。”
她面向所有人说道：“麻烦大家不要把我练3A的事情告诉赵教练。”
大家都纷纷点头表示没问题。
第二天，沈乔练出3A的事情就在北京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赵雪梅严肃地把沈乔叫去谈话，说了一堆“不要好高骛远”、“欲速则不达”、“打好基础才能练难度”的话。
但最后，她还是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你想练四周跳的话，必须要我在场，先用吊杆练，我说能撤吊杆了才能撤。”
吊杆是一种辅助练习跳跃的器械，有点类似于拍戏时用的威亚。当运动员跳跃腾空的时候，教练通过吊杆给运动员一个向上的力，从而增加运动员的腾空高度和滞空时间。
沈乔喜出望外，赶紧对赵雪梅道：“好的，谢谢教练。”
赵雪梅摆摆手道：“好好练。”
当沈乔在冰场上练习的时候，赵雪梅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这是，夏涛走到了赵雪梅的身边，和她搭话道：“你觉得这姑娘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