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一直小破孩小破孩的叫他，但他到底已经十三四了，男女有别。
姜浅浅找来了一个小盆，从大塑料桶里舀了些水，端了过来，“低下头，闭上眼睛，我给你冲头发。”
……
那双黑得泛光的眸子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最终缓缓低下了头。
这是个巨大的进步，流浪小猫咪竟然肯让她碰他的头发了，姜浅浅受宠若惊，冲水的动作更加小心翼翼了。
小孩的头发特别软，比一般人的头发都软，就像小动物的绒毛。而且他的头发只是乱，沾了些灰尘沙砾，并不脏，用水冲两下就干净了。
不过洗都洗了，必须得用点洗发膏。
姜浅浅挤了一点洗发膏到手心，搓出绵密的泡沫抹到那头黑发上，然后开始疯狂揉，给他头揉大了两圈，好像顶了一个巨大的云朵。
期间，小破孩那双黑溜溜的眸子一直紧紧盯在她身上，只有有水珠淌过去的时候他才会短暂闭上一下。
就好像信任了，但也没完全信任，他还是要时刻观察姜浅浅的动作。
不过姜浅浅并不介意，就在小破孩的监视下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给他服务。
……
姜浅浅就像给流浪小动物洗澡一样耐心地给他洗头，洗完头见他仰着脏兮兮的小脸盯自己，心软立马成浆糊，又顺手给他洗了脸。
小孩的脸特别软，就像在摸凉凉的双皮奶那种手感，好像稍微一用力就会擦破了。虽然他能一拳抡碎丧尸虎的头盖骨，但他的脸颊还是软的。
她好像知道那个东西为什么让她来养丧尸皇了，可能就是看中了她之前照顾流浪小动物的经验。
纪迟看着姜浅浅近在咫尺的侧脸，卷长睫毛下一双黑眸里神色不明。
他不喜欢有人碰他的头发，也不喜欢有人碰他的脸，更不喜欢碰到水。
被卖到实验室后，每次上解刨台前他都会被浸到冰冷刺骨的消毒水中。
他们会把他的头也按到水面下，那些蓝紫色的液体会灌进他的鼻腔，很痛，呼吸不了，也睁不开眼睛。
……
姜浅浅给小孩擦完脸想叫他进到塑料桶里洗澡，可她却发现小孩在走神。喊了他好几声后，那双纯黑色的眸子才缓缓聚焦。
“怎么了？困了？”姜浅浅边帮他擦头发边问，见他不说话就当他默认了，“那咱们快点洗。”
姜浅浅把人拉到塑料桶旁边，把毛巾、沐浴露、还有新衣服都给他摆放到了随手可以拿到的地方。
……还有一双人字拖。
她实在是找不到别的鞋，只能找到这么一双…人字拖，虽然小破孩可能并不会穿。
“记住洗澡顺序了么？记得把尾巴也洗干净哦。洗完去那边找我，我去做晚饭，等你洗完就可以吃了。”
姜浅浅碎碎念了很久，感觉没什么可以嘱咐的了，她就想离开了，可小破孩却不肯松开她的手。
他握得很用力，她的手都被握疼了。
姜浅浅疑惑地侧头看向他，刚想说什么，可下一秒她的手又被放开了，小孩走向了塑料桶。
她也不好再留在这里，只好带着疑惑做饭去了。
今天晚上没有任何悬念，吃的还是方便面。炮灰反派家里没别的物资，就方便面多。
唉，末世艰难。
……
十分钟后，姜浅浅的面煮好了，那边小破孩也洗完澡穿着小鱼卫衣过来了。
他果然没穿人字拖，选择了赤着脚。
洗干净后的小破孩就显得特别新，皮肤白润如一块羊脂玉，头发、眉毛睫毛都又浓又黑，尤其是那双纯黑色的眸子，也像被洗涤过一样，黑得发亮。
他在姜浅浅身边蹲了下来，神情有些疲惫。姜浅浅一侧头，却发现他头发还在滴答滴答往下滴水。
“怎么把头发又弄湿了？”姜浅浅把毛巾拿过来给他擦了头，又盛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递给他，“吃吧，吃完我再好好给你擦擦头发，然后就可以睡觉了。”
纪迟没有说话，垂眸吃起了面。
蒸腾的雾气在他脸上结了一层细小的水珠，把他的睫毛都粘成了一撮一撮的了。
吃完饭姜浅浅要去刷锅顺便收拾一下空地，可小破孩不同意。她只好先给他擦了头发，然后跟着他回洞里睡觉。
半夜，姜浅浅又被那条尾巴缠醒了，她迷迷糊糊伸手扯了扯那条尾巴，没扯动。最后只能无奈地睁开眼睛查看。
这次小破孩是故意的，因为他也睁着眼睛看着她呢。
丧尸除了受了重伤需要修复，不然其他时间不需要睡眠。所以他是无聊了，想让她陪他说话？
姜浅浅戳住了他的脑门无奈地问，“你干嘛？”
纪迟浓密卷长的睫毛颤了颤，良久才吐出两个字，“…我…冷。”
第13章
“冷了？”
听见他说冷，姜浅浅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别不是把人洗感冒了吧。
她赶紧伸手去摸小孩的额头，还好还好，温度正常。摸完额头她又把他手拉过来摸摸，却发现他的手在发抖，手心也渗出了一层薄汗。
姜浅浅把他的手握在手里一起塞进被窝捂着，“除了冷你还觉得哪里难受？”
纪迟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湿漉漉的眸子看着她，嘴唇也在颤抖，好像下一秒就要碎掉了。他只是不断重复那一个字，“……冷。”
姜浅浅心疼地把人紧紧搂进了怀里，然后再把被子严严实实盖在他俩身上，摸着他的后背安慰道：“乖，我抱着你，很快就不冷了。”
纪迟身体僵硬了一瞬，长睫颤了颤，过了很久他才慢慢放松下来，把脑袋靠在姜浅浅颈窝处汲取温暖……
像漂泊了很久的人终于找到了停泊的地方。
姜浅浅感觉到脖子上靠过来了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很轻很软。呼出的气息还湿湿的，凉凉的。
这人很瘦很瘦，抱着他的后背都能清晰摸到他的肩胛骨，好像在抱一只营养不良的小奶猫。
他当人的时候肯定被人虐待了，说不定都没吃过几顿饱饭。
姜浅浅忽然感觉很心酸，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在指尖触上黑发的瞬间，纪迟僵了一下，不过他没有挣脱。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姜浅浅抚摸。
……
两个人安静地躺了一会儿，姜浅浅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好像还没告诉小破孩她的名字，这两天过得太刺激，她都忘了。
不过现在说也不晚，“对了，还没有告诉你，我叫姜浅浅。”
纪迟睫毛动了一下，“姜浅浅。”
“嗯。”
又摸了摸小孩毛绒绒的脑袋，姜浅浅有点好奇地问，“你多大了？”
书中根本没写小破孩的身世、年龄这些，只是把他塑造成了一个杀戮机器。好像他不是主角一样，反正她从没见过这么写书的作者。
也是到了这里她才发现书中那个嗜血残忍的丧尸皇，其实只是个怕冷脆弱，被所有人欺负的小可怜。
……
年龄……
纪迟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他不知道他的年龄。
开始他还数过，但被卖到实验室后就没数过了，那里只有冰冷的笼子白天黑夜一样，记不清时间，但一定比待在地下室的时间长……
姜浅浅得不到回答也不在意，她也只是随口一问。
窝在温暖的被窝里，听着外面若有似无的丧尸吼叫的声音，她有点困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就真的睡了过去……
可刚睡了不到半个小时，她突然被两声枪声惊醒了。
她猛地睁开眼睛，小孩已经翻起身挡在她前面了。他蹲着身体，警惕地盯着漆黑一片的洞口，那条暗红色长尾巴安抚似的压在她身上。
姜浅浅不敢轻举妄动，紧绷神经听着外面的声音。
枪声和丧尸嘶吼的声音又响了很久才停下，不知道是哪边赢了，反正哪边赢了他们的处境都很危险。
丧尸赢了的话，他们很可能是它们的下一个目标。
如果是人赢了的话，他们手里有枪，上山了看见他们一个女人一个小孩还有这么多物资，会发生什么？
小破孩现在很虚弱，用不了异能。而她更是一个弱鸡，在热武器面前他们都得举手投降……
现在是末世，她不得不思考最坏的情况。
……
后半夜两个人都没睡，一直在警惕着洞口，还好一直到天亮了也没有人上来。
姜浅浅终于松了口气，揉了揉突突直跳的眉心，疲惫地倒在了毯子上。然后她伸手拉住了小破孩的尾巴，让他也躺下休息一会儿。
纪迟并不累，但他顺从地坐到了姜浅浅旁边，侧头看了她一会儿，把尾巴从她手里抽了出来。
可惜这条尾巴只重获自由了三秒就又被抓了回去。
姜浅浅无意识地摸着尾巴上暗红色的鳞片提议道：“咱们下山吧。这里太危险了，上山下山就那一条路，万一有人或者丧尸围上来咱们逃都没处逃。”
纪迟不在意下不下山，对他来说去哪里都一样。但他喜欢姜浅浅说“咱们”这个词，所以他“嗯”了一声。
见小孩同意了，姜浅浅就抱着尾巴闭上了眼睛，“那…再歇会儿，歇会儿起来收拾行李。然后下山，混进幸存者基地……”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本来还很乖顺被她抱在怀里的尾巴突然死死缠上了她的胳膊，把她拉了起来。
姜浅浅不明所以地睁开了眼睛，就对上了一双黑得深不见底的眸子。
“去幸存者基地？”他问。
姜浅浅点点头，“对啊，咱们混进幸存者基地待几个月，等你伤好了咱们再离开……”
可她越解释，小破孩的眸子越暗，表情越不好。
“怎么了？”姜浅浅柔声询问，“不想去幸存者基地么？”
但那里是现在唯一安全的地方了，躲进那里起码三个月内不用担心丧尸的威胁。
而且现在末世刚爆发不久，幸存者基地只要是活人，交点物资就能混进去，连检查都不会检查。
基地里都是没有异能也没有武器的普通人，对他们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他们可以找个房子躲着，要出门就让小破孩穿上长风衣挡住尾巴。
姜浅浅耐心地给他分析了很久。
纪迟也垂眸看了她良久。
“可我要是进不去呢？”
你会不会抛下我自己离开？
姜浅浅抬头和他对视着，突然看懂了他眼里深深地不安。
他在害怕，害怕她把他丢下。
姜浅浅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没有给他解释你一定能进去，那里很好进这些话，因为她知道小孩想听的不是这些，他想听她承诺不会丢下他。
那她就承诺。
姜浅浅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如果你进不去那我也不进去，咱们就四海为家，我努力学杀丧尸，保护你。我永远也不会丢下你，好不好？”
纪迟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看了很久。
“……好。”
这可是你说的不会丢下我，如果你骗我，那我一定会杀了你。
……
达成了一致，两人一起躺毯子上又睡了一会儿，然后姜浅浅才拉着小破孩起来收拾行李。
这个炮灰反派的物资真的很多，刚好都便宜了他们。
姜浅浅找来了一个大背包，把能装下的干粮都压扁装上，剩下的空间装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碗筷勺子和一件长风衣。
其实他俩都很好养活，不需要吃东西也不会饿死。但是吃东西是活着的需求，如果条件允许，还是要尽量活得好些。
她收拾的时候小破孩一直拖着尾巴跟在她身后转悠，好像一只在围观主人收拾东西的好奇小猫咪，搞得她特别想把人捉过来rua一下。
等她收拾好背包，拉上拉链，他就走过来把包背在了身上，然后翘着尾巴走了。
！
姜浅浅看着他的背影，超级感动！
小破孩现在是越来越贴心了，还会帮她拿东西了。而且昨天晚上遇到危险还挡到她前面……
这是什么绝世善良的小可爱，完了完了，沦陷了。
所以下山的时候姜浅浅一直都一脸慈祥地看着小破孩的背影，越看越欣慰，然后她就被石头拌了一下，差点用她手里那把大砍刀来了个自刎。
还好小破孩及时回头把她拉住了，才阻止了这场悲剧。
把她扶起来后纪迟皱着眉接过了她手里的大砍刀，然后走到她旁边扶住了她的胳膊，打算搀着她下山。
姜浅浅：……
“真不用，刚才只是个意外。”
但反抗无效，她还是被搀下了山。下了山到了好走的地方，小破孩才不大放心地把她的武器还给她，然后站在原地看着她，好像在问接下来去哪里。
姜浅浅拎起大砍刀，看了看方向，“咱们先去那个村庄。”
如果没记错的话，过几天会有一辆幸存者基地出来的卡车到下面的村庄收集粮食，到时候他们就可以搭个顺风车进幸存者基地了。
纪迟甩了下尾巴，然后就朝姜浅浅指的方向走了过去。姜浅浅也赶紧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的穿过一片荒草地，这里的草有人那么高，长势茂密，偶尔还能听到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
姜浅浅走得提心吊胆，时刻担心着周围会有东西突然冲出来。
果然，他们走出去不远他们就遭遇了几个“残破不全”丧尸的攻击。
这些丧尸有点就剩半个身体了，有的没了腿，但还在跌跌撞撞奔向他们。
姜浅浅提刀就砍，但砍到一半却发现刀拔不下来了，这就十分尴尬了。
一抬头，小孩已经把其他的几只解决了，正在围观她杀丧尸。
对哦，刚才她自己说过要学杀丧尸，所以他没上来帮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