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她下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问她‘感觉怎么样’、‘紧不紧张’,而是递给她一瓶拧了瓶盖的矿泉水塞到她手里,说:“先润润。”
秦鸢也的确需要喝水,她现在嗓子有点干,这会儿一口津甜下去,嗓子都舒服了一半。
秦鸢转头对段正衍说了声‘谢谢。’见他的视线还落在她脸上并未移开,没忍住狐疑:“小段老师,你……不背稿子吗?”
叫小段老师不知觉成为了秦鸢的习惯。
段正衍闻言只笑了下,提醒:“现在非补课时间呢,小秦同学。”
“那你稿子背了吗?”秦鸢又问他。
其实刚才在台上还是有些唬人的。
上千人的大礼堂里坐地满满当当,下面那么多双眼睛同时落在一个人身上,难免会有绷不住的同学紧张忘词。
所以秦鸢有点担心,她没有看过段正衍的演讲稿,但猜测他应该写的很好。
他做什么都让人放心。
但也希望在这基础之上,他能更耀眼一点。
秦鸢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好在这时上一位演讲的同学已经收尾,主持人上台念号。
段正衍去台下候场,秦鸢松了口气。
她怎么会这么想?
不过随着后续时间的流逝,周围的掌声与礼堂里密压压的人群都让秦鸢无暇顾及其他,因为——段正衍上台了。
聚光灯缓缓打在他的身上,礼堂里安静下来。
秦鸢的呼吸不由放缓。
她听见听筒里传来段正衍的声音,迟缓有度,清冽好听。
注意力一下变得专注,不出所料的,他把对时空的理解剖析地很详解,过程却不晦涩,分裂成简单的阶段,又有点复杂。
虽然她还是没太听懂,但她听地很认真。
直到段正衍在做最后的结尾——
“我相信,时空于我们每个人而言都是不同的存在,我们其中老年、少年,幼稚成熟,但都不会影响我们思想的沟通。”
“换言之,不论眼前的时光怎样流动,不管你是成年还是青涩,或许爱你的人从来都没有变过。”
“不论他在哪个时空,都会爱你到老,不受时空的影响。”
这是《穿梭原理》上的一句原话。
秦鸢记得她看过,她觉得段正衍这个引用很合适,不禁翻到了这话出处的那页,跟随人群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却不想,在寂静回归的下一秒,看见眼前的字体在她眼前。
尽数消失。
秦鸢醒的时候被梦里的场景吓了一跳,慌低头去看膝盖上翻开的书,见那段字体还完整地印在书页上,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改动。
不禁松了口气。
听见动静,旁边投来一道视线:“没休息好吗?”
嗯,段正衍问的可能是她突然睡着的事情,闻言微一抿唇:“稿子改的有点晚。”
段正衍:“注意休息。”
“嗯。”
两人的对话到这里渐渐注意到台上的流程,主持人念完一大段吊人胃口的话,随后浅浅卖了个关子,开始陆续公布获奖名单。
秦鸢凭借优秀的表达能力,纵然演讲内容有待提升,但还是稳扎稳打获得了二等奖,段正衍则胜她一筹,将一等奖斩获囊中。
没给一中丢脸。
颁奖仪式在名单公布后进行,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留下一张贴在博文馆展板中心的合照,那是2015年秋,秦鸢穿越时空的第一年。
离她远离某人的计划稍稍偏轨。
她会拉回来的,秦鸢想。
星期一的早上,秦鸢叼着奶黄包走进教室,刚在位置上坐下,迎面飘来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
来自她的斜前方——兼语。
秦鸢:“?”
“发生什么了?这么看着我?”秦鸢不解地问。
“咳。”兼语八卦的笑容浮现在脸上,背后的双手‘腾’地一下摆在桌前,附带一张照片出现在秦鸢眼底。
自行车上的少年微侧过身去牵她的手,明亮的路灯柔和地笼罩在他们身上,背后的街景破旧,卷帘门上还画着涂鸦。
违和的割裂感和绝处逢生的爱意,秦鸢一瞬间在脑子里冒出这句话。
莫名的,毫无征兆的,但却意外契合。
“这张照片哪儿来的?”
秦鸢现在确定自己昨天听到的‘咔嚓’声不是错觉,但有些意外这张照片是兼语拿给她的,所以照片是兼语拍的?
闻言摇摇头,兼语看着照片向她解释:“照片是我堂哥拍的,昨天他带我去成山巷打耳洞,刚出去就碰上你们了。”
“他当时在调试相机,照片是随便拍的,本来打算拍路灯的,但你俩突然入镜,就还蛮……浪漫的。”
兼语想了想,用了‘浪漫’这个词。
秦鸢眼皮一跳,又去看了一眼照片。
莫名般配。
路灯下飞驰的少年与女孩。
有飞扬的爱。
不待两人再去观摩照片的细节,秦鸢突然感受到身前落下一道阴影,当即一个激灵收好照片。
留下兼语一脸茫然的同时,段正衍也在位置上坐了下来。随即怔愣两秒,兼语反应过来冲秦鸢眨了下眼睛。
知道她误会,但现在显然不是解释的机会,秦鸢也就随着她去,神情紧张地盯着眼前密密麻麻的英语单词。
所幸段正衍只淡淡看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早自习结束后,毕无良在英语课上表扬了段正衍和秦鸢时空演讲比赛拿奖的事情,台下一阵掌声过后,男人又敲了下黑板,摆正脸色。
“同学们,再过一周,就是期中考了,体艺节自然紧随其后,后续的家长会我也不想多提,所以这次考试的重要程度,你们也能估摸到。”
“要想体艺节和家长会顺顺利利,这段时间就给你们自己争气一点,另外,关于国防班的特招考核在这次期中考试中也占有很大的比重,如果已经过了面试的同学更不能掉以轻心,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底下一阵整齐的答复。
毕无良见状又弯了下唇,视线扫视一圈落在秦鸢的脸上。
欲言又止。
第13章 突然希望
秦鸢心里有些微妙,隐隐升起一股预感。
这预感终于在下课时得以应验,下课铃一打响,毕无良就把秦鸢叫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秦鸢在办公桌前面站好,先是听他表扬了自己在演讲比赛上的出色发挥,然后便是宽慰秦鸢不要为了转科的压力而把自己逼地太紧,听他家长打电话说她为了转班还请了家教,毕无良有些担心。
都被秦鸢一一点头答应,见她状态还算不错,毕无良的担心稍稍褪去一点,递给她一份体艺节报名表让带回教室给两位相关的班干部——体育委员和文娱委员在拿到表格的瞬间表情就耷拉下来了。
一年一度的顶级拉扯大赛又来了。
求爷爷叫奶奶的苦差事如五雷轰顶般落在两位可怜无助的班委身上,他们背负着沉重的使命,开始劝说周围的同学了。
而很不凑巧,最先被嚯嚯的便是秦鸢,谁叫她前面就坐着体育委员周肆和文娱委员兼语呢。
兼语转过身来晃晃她的胳膊:“鸢鸢,咱去跳个舞吧。”
秦鸢头摇地像拨浪鼓,她一向对这样的活动避之不及,毕竟从小到大,光是培养秦鸢舞蹈天赋的老师都被逼走了好几位。
小小的秦鸢用实力证明,她真的不是这块料,导致秦父秦母只能换别的兴趣方向给她培养。
所以这会儿即便是面对闺蜜的威逼利诱,秦鸢也死不松口。
相比之下倒是周肆这边的进展更快一些,直接拿着签字笔对着表格上的选项,大笔一挥填下了段正衍的名字,边写边问:“衍哥,今年还是长跑?”
“嗯。”段正衍点点头,不甚在意地往数学选择题上勾出个答案。
秦鸢眼神一愣。
临放学前秦澈给她发了条消息,说王叔家里有人生病,要不要他开车过来接她放学。
秦鸢敲着键盘回复,自己做公交车回去。
晚上十点一过,西临一中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秦鸢到公交站亭等车,晚上的夜风有些凉,哪怕是穿着外套也感觉有些瑟缩。
秦鸢想着换个站位等,她现在站的地方有点像在风口,正犹豫着侧方却站来一个人。
秦鸢动作一怔,熟悉的清冽扑鼻,像是大雨清洗过的竹林,她抬眸,一眼看见段正衍立在她旁边挡住风口。
“同桌?”秦鸢没忍住说了句。
见他轻轻点头,视线偏过来落在她身上:“今天怎么坐公交?”
“王叔家里出了点事。”
秦鸢淡淡的解释完,段正衍微微颔首,她家的司机他也认识,王叔曾经送过段正衍几回。
这会儿两人聊天的功夫,到南嘉花园的公交到了。
秦鸢正欲转身说再见,却见段正衍步子一迈跟在她身后走了上来。
“你怎么……”
段正衍住溪合北路,虽然隔的不远,但与她算是两个方向。
闻言像是能猜出她的意思,段正衍淡淡护着她向车厢内走,边说:“去那边办点事情。”
秦鸢没再多问。
两人在靠近后门的地方落座,车门关闭,车外的风景渐渐被突然降临的雨水模糊。
“带伞了吗?”男生看着滑落在车窗上的雨滴问她。
秦鸢摇摇头:“天气预报没说下雨。”
“嗯。”段正衍点头:“西临的天气是有些反常。”说完便从书包里拿出一把伞递给她。
秦鸢推拒:“那你呢?外面的雨……”
男生微咳一声:“我还有。”
秦鸢把伞收下,望着窗外朦胧的车窗,手指轻点着在上面漫无目的地画圈。
直到男生问她:“不冷吗?”
闻言转身回头,秦鸢看见他枕着栏杆上略有些倦怠的模样,一时起了玩心,手指贴在他脸颊碰了碰:“你觉得呢?”
这话落下的瞬间,两人都有些怔忪。
秦鸢反应过来慌移开了手,听他喉间溢出一声‘嗯’。
嗓音有些愉悦。
气氛莫名变得有些诡谲,像是为缓解她的尴尬,段正衍从一侧衣服口袋里掏出耳机,递给她一只:“听歌吗?”
窗外的雨滴一滴滴累积/
屋内的湿气,像储存爱你的记忆/
真希望雨能下不停/
雨爱的秘密能一直延续/
……
周星星翻唱的《雨爱》,温柔的女声透过耳机线头传入两人的耳中。
像是有什么东西将他们包裹。
秦鸢看了眼旁边的人,男生眼皮轻阖,柔软的碎发遮盖一些在额前,秦鸢又偏过头与看向窗外。
突然希望
雨不会停。
当天晚上,秦鸢洗漱完出来,坐在窗台边的书桌前,将白天兼语给她的那张照片夹紧了扉页,又打开微信给兼语发去一条消息。
鸢尾花:【语宝,跳舞加我一个。】
那边闻言秒回——
兼语不是监狱:【好的!!】
兼语不是监狱:【不过话说怎么突然改主意了?】见状简单回复了两句,随即熄了屏,秦鸢瞥了眼窗外仍旧淅沥的雨幕,薄唇轻抿,怎么就改主意了呢。
大概是因为想到之前在教室里段正衍那副淡然点头的模样,心生触动。
前世两人结婚两年,虽然能聚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对于段正衍一些大致的生活习惯秦鸢还是清楚个七八分,例如院里每年组织的出于联谊的篮球比赛,他都是很少参加的。
秦鸢曾经问过他一次,段正衍坦然对这类活动兴趣不大,因为剧烈运动后渗出来的黏腻会让他觉得不舒服。
他其实有一点轻微的洁癖。
这点秦鸢是知道的,所以难免好奇,明明不喜欢出汗的感觉还会不显迟疑的答应周肆的提议,莫非是因为朋友的关系不好拒绝?
秦鸢这般想着,段正衍给出的回复却是‘我是班长。’
换言之,他需要做好到头作用,秦鸢了然,耳机里的音量又升上来一点。
仔细一想,又发现所有的细节都吻合,在责任感面前,男生好像可以忽略洁癖。
大概就是这个原因让秦鸢回来就改了主意吧。
时间一晃而过,又一次周六,秦鸢在别墅外的矮立栏杆上练平衡,一班这次表演的舞蹈选的是一支古风民族曲目。
动作不算繁琐,但难在有好几个动作需要单腿侧起,虽然互相之间可以给予支撑,但对秦鸢而言,还是有些难以站稳。
兼语给她的建议是有空就去找些平衡木来走一走。
所以这会儿秦鸢撑着双臂艰难地在矮杆上踱步,她右手边立着一盏路灯,秦鸢还一直用手扒拉着,摸索了半天,秦鸢自觉OK。
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走去,步伐还算平稳,秦鸢渐渐有些膨胀,摇摇晃晃又往前踱,左脚却突然踩空,眼见着就要和一旁的砖石地面来一个亲密的脸部贴贴。
眼皮都吓阖上了,却迟迟没感受到疼,反倒是被一阵熟悉的气息包围。
秦鸢睁眼一看,段正衍正环着她的腰将她堪堪稳在栏杆上,见她动作僵硬,环在她腰间的手方用力,抱着她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秦鸢站稳,一句‘谢谢’卡在喉咙里还没出口,就听他兜头一句:“你在干什么?”
语气有些凶。
听地秦鸢不自觉有些磕巴了下:“就…就练平衡……”
说完小心用余光瞄了眼段正衍的脸色,见男生脸色低沉着,略显严肃的表情,好半晌才提着她的帽领,说了声:“走了。”
提溜着秦鸢回屋。
路上段正衍一直没再说什么,秦鸢酝酿着想给自己解释一下:“其实我刚才是在外面等你的,但是看你消息没回,我看见旁边的栏杆,脑子一热就上去了。”
“你没来之前我走的还挺好的。”秦鸢小声嘟囔着。
听地段正衍冷不丁停下了脚步,秦鸢一个刹车不及,差点磕上他后背。
“所以你是说——”
“我出现影响你发挥了?”
秦鸢捂着额头:“没……没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