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就被灭门——一尊江月
时间:2022-05-18 06:47:55

谢寻对上她的眼睛,郑重道:“我必不负你。”
或许这就是谢寻同旁人不一样的地方,旁的人或多或少会有偏见,只是囿于江停云的性别,而将这些偏见压抑掩藏。可是谢寻的身上没有任何封建腐朽习气,也许是得益于家学渊源,他的眼中没有男尊女卑。
这也是江停云相信她和谢寻可以走下去的原因。对于江停云来说,她对所谓爱情的理解,就是观念一致,可以一起向着同一个方向前进。每个人都曾经会有一见钟情、见色起意,可是真正留到最后的人,只能是思想上能与自己共振的那一个。
第二日,公主府降下旨意,公主正当龄,宜选驸马,太傅谢寻德才兼备,处处合衬,册为驸马,择日成婚。
整个滇州听闻了旨意,皆震动。江停云没有父母做主,只能亲自下旨,滇州的百姓却不觉得如何,只欢喜于公主终于要大婚了。
其中最欢喜的莫过于建宁郡的居民。公主将在建宁郡大婚,他们都能沾到喜气。自从旨意明发之后,公主府门前日日都能收到不知何人投来的贺礼。江停云知晓只有没有门路的平民才会用这种方法给自己送贺礼,心中也是感动,命门房妥善收了。
因着柳相和负责礼仪诸事的大人还需要操办不久之后的登基大典,耿将军自告奋勇,操持起两人的大婚来。江停云也不懂自己这成婚到底该是她给谢寻送聘礼,还是谢寻给她送,干脆全权交给耿将军,彻底当起甩手掌柜。
耿将军带着人算了又算,终于选出了四月十二这个日子。四月十二离江停云生辰不远,因而过聘礼那一日,恰好便是江停云的生辰。
她一向不爱过生辰,但是到了这个地位,生辰已不单纯是属于她自己的日子。她需要在这一天团结下属,给他们个机会同自己沟通感情,以示惜才爱才。
自和谢寻订下婚约之后,二人就不便再见面,因此谢寻也没有出席江停云的千秋宴。纯钧陪着去谢府送了聘礼,回来交给江停云一个锦盒。
江停云打开一看,大红锦垫上躺着一只金步摇。
纯钧在一旁道:“驸马说,这是送您的生辰贺礼。”
步摇做成振翅欲飞的凤凰造型,凤凰口中衔着火种,垂下朵朵火焰。虽然谢寻什么都没说过,但只怕也看出谢皇后对自己有特别的意义了罢。江停云想着,将步摇放回锦盒之中,对纯钧说道:“大婚那天,帮我带上罢。”
戴着这只步摇,也许算是得到妈妈的祝福了。
到了四月十二日,江停云早早便被侍女们叫了起来。沐浴、上妆、梳头。全福夫人为她梳了一百下头发,挽起高高的发髻,纯钧帮她插上谢寻送的步摇。
朵朵火焰垂在她的耳边,大红喜服将她的容颜映得娇美异常。全福夫人从镜子里看着江停云,惊叹道:“公主真是光彩照人。”
江停云微微一笑。由于身份特殊,今日她不必在此等着新郎上门,反而是需要她去谢府接回谢寻。
侍女们扶着她走到正院门口,已经戴上了大红花朵的赤雪正被侍从牵着,在门口等待着她。耿将军曾想安排江停云坐着车辇出行,她却坚持要骑马,这样的时候,她需要向百姓展示一个足够有力的形象。
江停云上了马,在赶回滇州参加婚礼的苏英等亲迎的随扈下,出了公主府,向着谢府行去。
路上尽是夹道观礼的百姓,耿将军早有准备,调拨了守城军士维持秩序,公主府的侍从早有准备,铜钱像不要钱一般漫天泼洒。江停云所到之处,百姓如潮水般跪倒。
或许是因为不必留在公主府等待,江停云心中并没有什么紧张的感觉,反而有些走神。
她想起自己当初第一次见到谢寻,彼时的他扮成了陶嬷嬷,在一个月黑风高夜站在自己窗前,吓了自己一大跳。
那天晚上他们说过什么呢?谢寻告诉她她的身世,还处心积虑地引诱她,告诉她权力是如何醉人。那个时候互相防备算计的他们,可曾想过有一天他们会打算携手走过一生。
明明她来到这里只有一年半,却仿佛已经认识了谢寻许久。她见过意气风发的他,气急败坏的他,惶然不安的他,颓唐失措的他,他的所有这些情绪都是因为自己。
队伍忽然停住。江停云恍然回神,抬起头来,看到谢寻正站在道路的尽头等着她,微微笑着向她伸出了手。
 
第80章
 
看到谢寻,江停云不由得也露出一个笑。他今天穿着大红色的喜服,这样浓丽的颜色竟然很适合他,将他英俊的五官衬出几分艳冶来。江停云端坐在马上,与站在马下的谢寻遥遥对视,只觉得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于是她说:“我来了。”
谢寻想要走上前,却被赶到的喜娘拦住了脚步:“驸马爷,马给您牵来了,您快上马吧。”
谢寻面色不变,脚步一转,走到自己的马前,翻身上了马。江停云自然不需要过五关斩六将,三催四请才能接出谢寻,他既然上马,亲迎的环节便已算是完成。
此刻队伍又重新出发,江停云骑马走在最前,谢寻略微退后半个身位跟在她身旁。迎亲不能走回头路,因此队伍打算绕着建宁城一圈回到公主府。
沿街的百姓跪伏于地,给这对新婚夫妇献上最诚挚的祝福。他们对谢寻的熟悉其实远远高于对江停云,几乎是被建宁郡居民看着长大的谢小将军今日成婚,对他们来说更加有着非凡的意义,也更增添了对公主的认同感。
有胆子大的,甚至还在队伍过去之后冲着谢寻的背影高喊:“谢将军,恭喜恭喜。”
谢寻没有回头,伸出左手冲着背后挥了挥。
在喜娘的催促之下,队伍按着时辰回到了公主府,恰好赶上拜堂的吉时。
江停云握着喜绸走在前面,谢寻落后她一步,二人行至堂中,首先敬告天地。江停云和谢寻都没有父母在堂,自然无从拜高堂。江停云感念耿将军的辛苦,安排他坐了高堂之位。
此刻他正立在堂上,抚摸着长长的胡须,面上老怀大慰地看着二人。江停云同谢寻朝着他行礼,耿将军不敢受江停云的礼,侧着身子避过了。
最后二人相对而立。江停云看着对面的谢寻,觉得心口微微发烫。他们服过母子蛊,早已将彼此的生命紧密相连,而今日过后,他们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彼此身边。
行礼完毕,喜娘引着二人回到后堂的洞房之中。
江停云对洞房中的一系列类似吃夹生饺子,祈求多子多福的仪式没有什么兴趣,便在婚礼的准备过程中做主删去了。这虽然不合规矩,但无人敢忤逆她,也只得照办。因而今日他们只要行完合卺礼,就算是礼成了。
与江停云想象中的不同,原来合卺礼还不只是两人用匏瓜做的瓢饮酒,而是要吃不少的东西。江停云居东,谢寻居西,一同在合卺桌前坐了。喜娘先是奉上两个卺盏,请二人满饮盏中酒,之后侍女进馔,两人吃了,喜娘又奉上卺盏,饮酒之后复又进馔,如是重复三次。
待礼成后,众人鱼贯退下,屋中只剩下江停云和谢寻二人。
一时之间,屋子中极静,只有龙凤高烛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声响。江停云觉得气氛有些滞涩,不由得左顾右盼,就是不好意思去看身边的谢寻。
凤凰步摇垂下的流苏在她耳边摇晃,如同一朵朵火焰盛开在她颊侧。谢寻伸出手来,替她把步摇摘下,说道:“阿云欢喜么?”
这算是什么问题,江停云一点也不想回答。她反问道:“你呢?”
谢寻坦然道:“我很欢喜,我等这一天已经许久了。”
“我现在成为阿云的驸马了,我终于可以站在你的身边。”
江停云转头去看谢寻,不期然对上他的眼睛。谢寻的眼珠大而黑,此刻正专注地看着自己,让江停云几乎生出一种他的世界只剩下她一人的错觉。
这样的错觉令她无数次为之心动。
……
江停云身体累极,精神却异常活跃,被这对要亮到白日的烛火照得睡不着,干脆起身想要越过谢寻,下床找些水喝。躺在她身畔的谢寻立刻睁开眼睛,握住江停云的手腕,将她捉在自己身上,问道:“阿云要去哪里?”
江停云跨坐在谢寻身上,艰难维持着不上不下的姿势,脸颊染上红晕,嗔道:“快放开我,我要去喝水。”
下一刻天旋地转,也不知道谢寻如何动作,江停云已躺回床上。谢寻起身道:“我来。”
他从床畔的矮几上倒了杯水,回身扶起江停云。江停云接过茶杯,小口地啜着水。谢寻关切地看着江停云,说道:“阿云累到了么,怎么睡不着。”
听到累到两个字,江停云的脸又红了,她有些气恼地斜了谢寻一眼,没有说话。谢寻见她脸皮薄,也不再逗她,转眼看着龙凤高烛道:“是不是烛火太亮了,我去熄了它罢。”
说着他便要下床去。江停云忙伸手拉住他:“不是说要燃到天明,意头才好?”
谢寻伸手抚过江停云微微发青的眼睑,说道:“意头不过是个寄托,日子好不好,事在人为。对我来说,阿云能睡个好觉更重要。”
江停云摇了摇头,放下茶杯说道:“帐幔放下来,其实也照不到什么。我只是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安。”
旁人都是婚前恐惧,难道她婚后恐惧了?明明一切都很顺利,但她就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一切发生地太快,她好像还没有准备好。江停云从前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为君,可是如何为人妻,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
母亲殒命,父亲对她不闻不问,她与小姨相依为命,江停云从来不知道婚姻和夫妻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
谢寻坐回江停云身边,伸出手来将她揽进怀里:“阿云别怕,一切有我。我还是我,你还是你,好不好?”
谢寻的体温一向偏高,江停云被他抱着,觉得后心微微发暖,一直飘忽不定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二人重新躺下,谢寻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张丝帕,叠成长条轻轻覆在江停云眼睛上。丝帕冰冰凉凉的触感放松了江停云的神经,她闭上眼睛,很快睡了过去。
第二日,二人早早起身准备,他们要在一日之内完成祭祀,举办筵宴,接受百官恭贺。
大楚灭亡后,残部从京都逃至滇州,自然不会带着列祖神位,如今滇州供奉的历代先皇圣容画像和神版,都是耿将军等人在漫长的时间内勉力恢复的。
江停云和谢寻来到宗庙上香祭祀,然后换上礼服,接受群臣朝贺。
礼仪庄重而繁琐,数得上名号的大臣一一进表庆贺,数不上的只能在殿外随着众人一起叩拜,待到礼毕,已经到了开宴时分。
筵宴亦是群臣皆有份,按照品级依次入席。这样的宴席都有严格的流程安排,按部就班便能顺利完成。待到筵宴结束,江停云成婚的漫长流程就算终于落下了帷幕。
群臣还未散去,她和谢寻先行离析,回到后堂。江停云揉着笑得有些发僵的脸庞,心中暗想,这些繁琐的礼仪可真是累煞人,她现在还是公主,等到成了皇帝,只怕更有得忙。
她打算在后堂休息一番,再回公主府去,谁知进了后堂,却见柳相和新任司马钱大人正满脸凝重地在后堂等她。
钱大人曾经也是前线的一员骁将,跟随耿将军征战多年,难得的是兵法娴熟,乃是少见的具有战略眼光的将领。李司马叛变后,司马之位空悬,谢寻曾兼任过一些日子,后来被江停云封了个太傅,算是夺了他的兵权。柳相思来想去,只有钱大人能担此重任,便将他从前线调了回来,统领整个滇州的兵马。
二人见江停云和谢寻联袂而来,忙上前行礼。江停云请两位大人起身,问道:“可是有什么急事?”
柳相是再沉稳不过的人,若是没有急事,恐怕不可能选在这个时候来找她。
果然,听到江停云垂问,柳相躬下身,将一封折子高举头顶,回道:“楚州送来的急信,北歧调集兵马,突袭楚州,现已连下两郡,韩将军率驻军赢敌,保下广汉郡,这才稳定住了局势。”
江停云心中一顿。楚州幅员辽阔,又是刚刚被滇州攻下,未能全然消化,经受突袭,失了两郡也是能够接受的局面。
北歧与蒙古在北疆僵持不下,雁门郡迟迟没有收复,新帝迫切需要一场胜利。把宝押在楚州……江停云微微眯起眼睛,刘肃这是把她当作软柿子捏了?
柳相顿了顿,才又放低了声音道:“北歧新帝命将军传话给您,说……”
江停云一拂袖,问道:“说什么?”
柳相将身子躬地更低了,说道:“……说希望您喜欢他送您的新婚贺礼。”
江停云“啪”地一声合上折子,紧紧捏住它的一角,冷冷笑道:“狗急跳墙罢了。”
北岐境内灾祸四起,刘肃不去赈灾,却来攻打滇州。好一招祸水东引啊,她倒要看看他能嚣张到几时,刘,肃。
 
第81章
 
韩大师既然已经将局势稳定了下来,后面一段时间多半会互相僵持。诸如派遣援兵、后勤补给等问题,自然有钱大人操心,二人此时前来,不过是因着这是大事,须得江停云知晓。如今既已告知了她,又顾念着公主这几日忙碌,便行礼告退了。
江停云和谢寻上了回公主府的马车,待到车内只剩下他们二人,谢寻这才伸出手将一直被江停云紧紧捏着的折子从她的手中抽走,握住她的手安抚道:“阿云莫要生气。”
江停云深吸了口气,冷声道:“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坐视大厦将倾的人是他,不是我。”
世间万事都有势,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北歧早已势颓。连年的征战和天灾掏空了这个年轻王朝的国运,所以该着急生气的人绝不是江停云自己。
只是刘肃特意挑了她大婚的日子来给她添堵,未免欺人太甚。
或许南边滇州和北边蒙古不够令他焦头烂额,以致他尚有余力损人利己。那么江停云不介意再给他找些别的事情做。
第二日,江停云一早便起身,召了褚彦才来议事。
自从谢寻将整个北歧的情报网交给褚彦才,他便一头扎进了浩如烟海的信息流之中。江停云虽然没有再见过他,每日却有源源不断的情报递到她的手中,褚彦才还会在一些较为重要的消息后附上他的看法,以供江停云参考。
江停云对褚彦才颇为满意,在工作中肯动脑子的下属成长最快,也最值得提拔。
由于每日忙碌,褚彦才变得十分不修边幅,与中进士时那个倜傥的儒生判若两人。因着要面见公主,他才匆匆整理仪容,换上崭新的官袍,免得在江停云面前失仪。
待褚彦才行礼毕,江停云叫了起,开门见山对他说道:“我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北歧北方大旱,南方却有洪涝。因着连年征战,国库空虚,赈灾颇为不力。江停云要褚彦才做的,就是在受灾地区散布朝廷贪腐,置灾民于不顾的言论,煽动农民起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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