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开心。”
他声音轻轻扫在心间,周然只是笑了一下,眼底一晃,突然被什么东西吸引,她伸出手,那是一对兔耳朵,就晃来晃去。
“止宴?”周然声音悦耳,惊讶着开口:“你兔耳朵露出来了诶?”
在周然未看见的面前,止宴表情微微一僵,下一秒,恢复如常,只是眉间紧绷着,声音轻缓,愈发地柔了:“你不是很喜欢?”
“我当然喜欢!”周然又戳了戳,摸着兔耳朵问东问西,才恍然想起,已经到小竹笋说过的冬山了。
“我们好快呀,要是某个竹笋还在,我回去了非要在它面前说个不停,我也去过很多地方,对不对止宴!”
“对。”止宴一边点头,眼底点着笑意,突然停了:“周然,那你在抬头看。”
周然就乖乖抬头看。
眼前是半座山的金黄色,雪花还在飘啊,这白茫茫没有尽头的山野,又怎么能开出这么多花。
止宴眨了一下眼睛,又说:“我以前说错了,在冬山的就五瓣花就永远不会枯萎,你喜欢吗?”
很难有人拒绝这样绮丽的景象吧,周然突然就想起来,第一次见到花枝子的时候,花枝子和五瓣花不一样,花枝子脆弱,需要人精心娇养,可它们又一样,花开时,都很好看。
周然收回目光,突然有些难过了,“止宴,我们回家的时候,你送我的花枝子会不会都枯萎了啊。”
止宴愣了一下,才发觉人类是在因为什么不开心,他摇头:“不会,它不会枯萎,所以我们以后回家,它也一样。”
“那我们快点回家好不好?”
止宴沉默了一下,眼底晦暗:“好。”
“那你先放我下来,我想看看五瓣花。”周然的语气里,雀跃又兴奋。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有活力了,止宴自然依着她。
周然刚踩蓬松的雪地,还有些站不稳,被止宴手疾眼快的扶住,周然却挥挥手,一个人往前。
任由止宴留在原地,视线担忧。
周然走到稍微高一点的地方,俯视一片黄花,她清清嗓子,突然间大叫:“喂!!”
“有一个竹笋说,你是这片雪地最好看的五瓣花,你还在吗!!!”
没有人应周然,周然却不沮丧,又喊了一遍:“那你听得见吗,我只说一次哦。”
“他说他很想你,从此永远为你停留。”
才离开止宴一会儿,不知不觉中,周然已经手脚冰凉了,而又是什么时候,泪水已经不停。
止宴站在她一米开外的地方,见她停下,才上前,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给周然擦眼泪,他什么也没问,就是特别温柔的依着周然哭,可过了好一会儿,人类都没有停。
止宴眼睫颤了一下,看着周然温柔的说:“不哭了好不好?”
周然却停不住,突然一头栽进止宴怀里,她被他怀里的冷松气坏绕,什么泪水都往他胸口擦,委屈:“可是我停不下来。”
止宴叹气,伸手轻轻拍周然肩膀:“万物有灵,我相信,她肯定在,并一定会听见的。”
他一句话带过周然为什么哭,可周然到底为什么哭,但他没有问,周然也没有说。
周然只是不敢看止宴眼睛,这里的所有妖精见到人类都会惊讶,因为这里本没有人类。
在这个万物冰冻的冬天,一切都是死寂的样子,山里没有任何声音,隔着很远,依稀能看见一个白身影和一个粉身影。
这里生长了数以万为单位的五瓣花,所以一阵风吹过来,大家都颤了颤。
在这之中,一朵五瓣花随着风,轻轻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只有叫止宴的妖精敢饲养人类,多酷
第29章 正文完
冬山没有边界,可没有人发现过,原来在这与世隔绝的白茫茫一片中,也能找寻出别的颜色。
止宴停在这里,只知道一切都可以结束了,眼前是绮丽独一无二只属于这夜空的极光。
在与黑色交接的起伏之间,被披上糖衣的彩色流转。蓝色,深蓝色,紫色,深紫色,片片如孤叶,轻薄透。
止宴眨了一下眼睛,红色眼睛逐渐褪色,有风而来,吹动他头顶毛绒绒耳朵,他眼神克制又炙热,长久的放在身边周然身上。
又过多日,她脸上再无一丝色彩,天地不再是黑白分明,如今只有他两黑白分明,所有的色彩跳跃于半空中,止宴和周然的衣袍上却染不上半分艳丽。
细看之下,眼下的青黑,衣袍上的黑点,他好似许久没有这么狼狈了,而比这更狼狈的是他脸上的神情,流转流转,爱意在心上流转。
他动了一下,嘴唇素白,方才的白雪被他抚下肩头,他终是叹了口气,抬手轻挥。
“止宴,这里又是哪里?”周然缓慢地回神,眼底一点一点有了焦距。
就如同一开始回答周然的问题一样,止宴从来不会忽视她的任何一个问题,他拉起周然的手,低垂下头,看不清神情:“这里是山的边际。”
末了,他一顿,视线从周然脸上小心地移开,然后看着眼前混沌一片,又继续说:“从这里走过去的人类,被经受过极光的洗礼,就能留在山里长住了。”
“真的吗?”周然有些激动,忍不住动了一下,可只是小幅度地抬头,心脏就已经是剧烈的疼痛,然后下一秒,熟悉的热度在心间涌动,抚平痛感。
周然有些难过地别过头,她也想变成一开始的样子,到处跳跳闹闹,而不是以止宴的灵力滋养,时时刻刻被他带着身边,看着他也日渐消瘦。
明明心间涌动着暖流,可还是心有些疼,这种疼和病发时不一样,这是一种不受外界控制的,密密麻麻的针刺感,又痒又难受。
她抬头,看止宴白如雪的兔耳朵,眨巴了一下眼睛,手上突然传来痛感——是兔耳朵捏得紧了。
虽然大多在睡觉,但她其实也能隐约察觉出什么,比如兔耳朵现在应该放开她的手才对,然后看她如他所说的痊愈。
嗯,周然憋住眼泪,另一只手抬起来对着止宴招手,止宴听话的半弯腰下,周然就伸手,去摸他耳朵。
他乖巧地臣服于眼前女孩,另一只手紧紧捏住她,头顶上最为敏感的地方也任由人类随意触摸,而他此刻只是不敢看人类的眼睛而已。
只有百年岁数的妖精真的不算年长了,这一刻,止宴才明白,他真的真的很渺小。
手指尖不断涌出一股又一股的灵力,有时候只是看着人类微小的痛,他就已经完全忍受不了,心里如火烧一样,不能把疼痛架空过来,那就磨灭掉疼痛。
人类的手轻轻抚摸着,止宴又低了低头,更方便于周然的操作。
半响,周然吸吸鼻涕,完成了以前的愿望以后,她突然好难过啊,现在,她只想扑进止宴怀里,告诉他她不想走,可是这太任性了啊。
周然最后只是小声的问:“我们现在,是不是很熟很熟了。”
止宴原本如临大敌,都已经开始想要怎么去回答她的问题了,可是没想到她哭着一张脸,最后就不争气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这一次,止宴没有替她擦去眼泪,而是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让周然去感觉跳动,他认真地看着周然,爱意溢出,轻轻反问:“你觉得呢?”
而后又自问自答:“一开始,我就想和你熟了。”
周然崩不住了,直接扑进他怀里,往常的止宴一定会好好回抱住她,然后不断轻抚她的背,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这一次,只是轻轻拉过周然的手,又掰正周然的头,让她目视前方,而不是看自己。
她的每一眼,都会让止宴心如刀割。
止宴半抱着周然,弯腰贴在周然的身后,手抓着周然肩膀,这个姿势足够缠绵,“你往前走,走过去,就回家了。”
周然抬头,可止宴放在她头上的手强迫地逼周然不能移动,最后周然只能瓮声瓮气地问:“你会骗我吗?”
“我只会接你回家。”
周然没动:“那我走了。”
止宴轻笑,又说了一次:“我只会接你回家。”
周然动了:“那我……走了。”
色彩斑斓的极光浮动,又跳跃,而周然就是这绮丽里于止宴来说最亮的极光了,她的身影终于融于那一片绮丽。
止宴想,自己也是见过人类的妖精了。
于是下一秒,他转身不再看,三千青丝瞬间成白发,兔耳轻颤,手也是毛绒绒,那人类向往的尾巴小小一团,被极光染成孤寂的颜色。
男人走动,白发浮动,眉间是无数冷漠,冰雪未能消融。
此刻,他想了想妖精的问题,他是愿意的,磨灭五千年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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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一样的场景真的就是梦,于那天从片场醒来,周然怀疑自己得了什么病,三天两头就往医院里跑,精神科,脑科跑遍了,就差指着自己的头说,我有精神病我有精神病,可不可以切开我的头帮我看一看。
然,未果。
倒是电影《第二十九天》小火了一把,又有人找她改编了。
周然这天又从医院里出来,这么多天的努力,终于让医生对她生出了些患者之情。
可是医生说她只是小说改编太入戏了,电影里没呈现好“巫师”这个人物,做梦的时候脑海里把这一段有关于“巫师”的故事又给补齐了而已。
又给她开了一些药,让她好好睡觉好好吃药。得到了医生的认同,周然反而更难受了,这几个月反复的往医院跑,就是想让医生诊断一下自己精神出了问题,可是医生认同了。
周然抓着塑料袋就往地上扔,几瓶药撒落出来,周然看了一眼,随后抱头哭泣,扯着自己头发崩溃了:“我才没有病……我怎么可能有病,这些医生,为了钱,什么都能说,都没有止宴有耐心呜呜呜。”
她哭得大气接不上下气,只差没瘫在地上,然后,终于崩不住,脑海中最后一根弦也断了,坐在地上,看着自己手发愣。
半响,没人理她。
过了很久,没人理她。
天黑了,没人理她。
周然眨眨眼睛,还是在地上一动不动,她只觉得过了好久,心突然一颤,随后抬眼,她看见自己手上,多出了一盒旁边超市售卖的盒装冰淇淋,她以前说过的,她又是一愣。
直直抬眼,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又是一个温柔的怀抱,有一双手,彻底带起来她。
周然在地上坐了一天,没有几个人搭理她,搭理她的人都害怕她,直到这熟悉的,把她当做珍宝呵护的感觉来临。
“周然,我从来不骗你的。”
路灯的光泛着昏黄,周围是叽喳跃动的小虫子,一盏灯营造的小小圆里,黑衣男人小心翼翼地伸手,她面前女人呆愣,抓着手里的东西没有动作,男人摸摸女人头发,又弯腰轻轻敲动了一下那盒冰淇淋。
今夜有人已眠,有人无眠,有人振奋,有人心如止水。
而有一个人类等到了她的妖精。
她是拥有妖精的人类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之后写了番外,我会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