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人的音容笑貌尤在眼在耳,奚敏闭上眼睛,回想以前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奚敏缓缓睁开眼睛。她的眼圈红了,眼眶湿润了,但不敢在亲人的坟前哭。
武去拙来到奚敏的身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奚敏抬头看武去拙的背影,对方仰头看天,并没有对上她的眼睛。
奚敏鼻头一酸,眼泪不自觉地便掉了下来。
夕日欲颓,奚敏和武去拙一起下山,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奚敏走在前面,武去拙跟在后边,安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就在这时,山道两边窜出许多穿戴了盔甲的人,他们举着□□刺向奚敏和武去拙,山里的宁静就此被打破。
武去拙见状立马冲到奚敏跟前,拉着她的手往山下一路狂奔。
“看他们的穿戴,不像是江湖上的刺客。”奚敏边跑边回头看。
“确实不像。”
盔甲人离他们越来越近了,武去拙眼见逃不掉,便松开奚敏的手,抽出自己的银枪和盔甲人交手。
盔甲人的身手一般,但他们人多,合作起来很强悍,连武功高强的武去拙也只能和他们打个平手。盔甲人似乎就是奔着武去拙来的,他们布阵刺杀武去拙,一招一式皆是杀招。武去拙被围困,一时半会儿难以逃脱。
奚敏虽然吊着一只手,但并不是不能打。只是这会儿她选择退到一边,观看盔甲人布阵的特点。
盔甲人的一招一式都很正规,就像是被统一训练的士卒。
他们这会儿对武去拙用的阵法名叫“千归”,顾名思义,千人归一人,千人力量集中于一人身上。
虽然盔甲人的数量没那么多,但作用是一样的。
奚敏在尚府书房的书里见过这个阵法,只不过她觉得那个阵法对她来说没用,也就没有多了解。
武去拙寻找突破口,可是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奚敏看着被盔甲人围困在其中的武去拙,心里着急却一时半会儿无计可施。
就在盔甲人要全力发起进攻的时候,奚敏突然看到阵前的破绽,她毫不迟疑地冲了过去,一脚踹在了盔甲人的头上,将对方踹得晕头转向,站不稳脚。
武去拙趁机从这边穿出,甩动银□□杀另一个盔甲人。
有了突破,接下来的战斗便轻松了。武去拙在盔甲人还没来得及改变阵型的时候就解决掉其中的关键人物,这样一来,没多久他便处理掉了所有的盔甲人。
“还好他们武功水平不高,动作比较慢,要不然这架还真不好打。”武去拙收了银枪,看向奚敏,“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奚敏边说边走到一个盔甲人的身边蹲下,看能不能从对方身上找出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
“他们用了阵法,江湖上很罕见,但军队里常用。”武去拙说道。
“是中卫军。”奚敏起身,将她摸出的一块令牌递给武去拙。
武去拙接过令牌一看,“中卫军”三个字赫然刻在令牌上。奚敏和武去拙对视一眼,心中有所思。
中卫军直接听令于皇帝,如果这些盔甲人真的是中卫军,那就说明,皇帝想杀武去拙和奚敏。
奚敏蹙眉道:“卢尚书说他背后的人是陛下,如今中卫军又对我们下杀手。”
武去拙问:“你信了?”
奚敏摇摇头:“这太刻意,也太可疑了,我不信陛下会傻到在这个时候对我们动手。我想,这应该是卢尚书背后的人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力,或者说,让我们真的怀疑陛下。”
如果幕后之人奸计得逞,没死成的奚敏大人和武去拙将军就会威胁到皇帝,到时候便会出现两虎相斗,必有一伤的情形。
“刚才那些人,是真的想杀你。”奚敏道。
“我能感觉到。”武去拙点点头。
“你是大渝的大将军。”奚敏又道,“你的作用,不比兵部尚书尚大人、忠于皇室的平西王和宝刀未老的定远将军小。”
也就是说,幕后之人有两个打算,一是直接杀了武去拙,二是……就算杀不了武去拙,也能让武去拙与皇帝生嫌隙。
但好在奚敏没被幕后之人牵着鼻子走,真的对皇帝起疑心。
武去拙听了奚敏的话,叹了口气:“到底谁这么大胆,居然敢拿大渝的安危冒险。”
奚敏不语。
谁说不是呢,武将□□,若没了武将,盛世便很难长盛。
奚敏和武去拙一起回了钱州城内,他们在来升客栈休息了一晚,次日一早便启程回京。他们是在第三天的上午到达京城的,还没靠近城门,奚敏便看到了朝自己挥手的周欢。
周欢兴冲冲地上了马车,坐在奚敏旁边,将她打量一番。
“没受伤就好。”周欢松了口气。
奚敏闻言,哭笑不得。周欢太关心她了,她都不想把路上遇刺的事情告诉周欢,免得周欢又多心。
“还有五天。”周欢转而看向武去拙,“你就要离京了。”
奚敏不解地看周欢,不懂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个事儿。武去拙也不明白,他转头看了周欢一眼。
周欢撇撇嘴,说道:“你们怎么就这么淡定呢。”
奚敏和武去拙以为周欢是故意逗他们的,所以纷纷不理周欢了。
周欢又道:“其实我是想说,武去拙可以晚一点离京了。”说到这里,周欢看了看奚敏和武去拙,那二人果然给他投来了疑惑的神色,“这几日,宫里在准备去忠山打猎的事宜。”
忠山是皇家围场,皇室每年的狩猎活动都在忠山举行。
“武去拙也要去?”奚敏问重点。
“对啊,不然我干嘛说他可以晚一点离京。”周欢说道,“陛下说了,武大将军劳苦功高,可以参加一年一度的狩猎活动放松放松。估计你回了府就能受到消息。”
反正武去拙都要走了,这一走就是几十年,皇帝对他自然不会像以前那样忌惮。
“我和你也要去?”奚敏又问。
“你以前不去,今年总得去吧。至于我,我哪一年没去……就算如今我被革职,但我想去,陛下也不会拦着我呀。”周欢叨叨,“忠山狩猎期间多多少少都会出点事情,所以每年陛下都会派无垢司的人跟着他去忠山。你忘了,去年有个受宠的妃嫔被害死在了忠山,还是陈震那小子破的案。”
上一世,尚贤对和一群陌生人狩猎没兴趣,所以她从未跟尚尚书去过忠山,也因此她不知道以前的那些事儿。
奚敏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忠山?”
周欢笑着回答:“东西我都收拾好了,明日就可以跟着大部队出发。”
奚敏点点头,侧首看了武去拙一眼。武去拙驾着马车,静静地听着周欢和奚敏说话,听着听着,他的嘴角不由微微上扬。
奚敏和武去拙分别后,就回自己的房间躺着了。
奚敏的胳膊恢复得很快,今日下午便拆了木板和绷带。周欢本来想让她再多吊几日,奚敏嫌麻烦,没听他的话。
晚上,奚敏在屋子里看书,周欢敲门进来,跟她聊天。
“你和武去拙,路上遇刺了?”周欢一坐下便问。
周欢虽然被革了职,但他的势力还在,就算知道这些事情也很正常。奚敏本来想瞒着他,没想到他先知道了。
“乌合之众罢了。你看,我都没受伤。”奚敏放下书,摊开双手给周欢瞧。
周欢盯着奚敏看了一会儿才道:“你还真遇刺了。”
奚敏脸色一变。
感情周欢并不知道她和武去拙遇刺,只是来诈她的?
见奚敏变脸,周欢忙道:“我这不是想着,卢家虽然倒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嘛。你和武去拙孤身在外,不可能没人找你们麻烦。我刚刚,就是随口一问……”
奚敏无语。
周欢见她没有凶自己的打算,胆子大了点,凑过去问:“知道是谁派来的刺客么?”
奚敏摇摇头:“不确定。”
既然肯定了对方不是中卫军,背后之人就更不可能是皇帝,那么究竟是谁在暗中谋划,还需要他们继续调查。
那人藏得太深,谋划得太远,野心也太大。奚敏只希望能早点揪出他。
周欢和奚敏又聊了几句,便让奚敏早点休息,自己也回房了。
夜色渐渐深了,京城逐渐从热闹归于平静。
奚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那日在钱州遭遇的刺杀,以及有关尚家的事情。天快亮时,奚敏才昏昏沉沉地睡去,她做了梦,梦里她是尚贤,梦里她和家人在一起,梦里她看到亲人们被恶贼杀害,梦里她追着凶手跑,可无论如何都追不到对方……
奚敏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奚敏感觉自己的脑子乱糟糟的,她洗了个冷水澡,让自己清醒冷静下来。
等收拾好一切后,周欢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阿敏,准备出发了!”
第30章 墨城
奚敏和周欢并排骑马,跟在大部队的最后面。
周欢告诉奚敏,武去拙在皇帝那儿,这会儿没办法来找她。奚敏没在意这个,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想事情。
忠山离京城有四百里,大部队行进速度很慢,至少得等到后日上午才能到达。
今年忠山的动物多,皇帝图热闹,所以这次前往忠山狩猎的人也比往年多。皇亲贵族、朝臣及其子女等等,加起来足足有五百人。
晚上,大部队途经墨城,皇帝下令在此地整顿休息。墨城太守亲自出城迎接皇帝,带着大家去了他早早便准备好的地方休息。
皇帝等皇亲贵族住在墨城的府衙里,朝臣及其子女则被安排在了墨城的各个客栈之中。至于奚敏和周欢,自然得跟着皇帝。
皇帝等人在府衙的膳厅用膳,奚敏和周欢则在房门口坐着吃饭。
墨城风大,夜风呼啸而过,有了秋天微凉的感觉。夜风带来了一些古怪的声音,但声源离墨城城内太远,奚敏听不出来声音从何处来,也听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有嫠妇在哭,又像是婴儿在笑。声音虽然古怪,但奚敏听不清楚,也就不在意了。
“楼光峥也来了。”周欢突然对奚敏道。
“听你这话,怎么像在说他以前没来过。”奚敏收回思绪,不解地看着周欢。
若她没记错,上一世,楼光峥也跟着皇帝去了忠山吧。
“倒也不是没来过,只是他每次到了墨城就找借口留在这儿,接着不是原路折回,就是在墨城等我们一起回京。”周欢道。
这倒有些奇怪,楼光峥出都出来了,为何不跟着皇帝去忠山?
周欢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就是不知道,他今年又会找什么借口。”
晚饭快吃完的时候,武去拙来了,他不是从门口来的,而是翻墙进来的。奚敏哭笑不得,总觉得是自己喜欢翻墙结果把武去拙带坏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武去拙本来该在外面的客栈住,他要来找奚敏,翻墙最简单最方便,也最合适。
奚敏本来以为武去拙只是来找自己随便说两句的,却没想到对方的第一句话就是重点:“我进来的时候,看到楼光峥翻墙出去了。”
“翻墙啊,那定没好事儿。”周欢随口道。
武去拙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奚敏无奈地摇了摇头,问正事:“看到他往哪个方向去了没?”
武去拙想了想,回答道:“东边吧,不过我没来过墨城,我也不知道那边有什么人。”
周欢道:“嗐,行了行了,他一个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让他自个儿玩儿去吧。再说了,我们明天就要去忠山了,一个晚上,他也做不了什么事情。”
那倒也是。
抛开楼光峥不谈,武去拙跟奚敏、周欢随便聊了几句。就在这时,奚敏又听到了那个古怪的声音,由于现在风稍微小了点儿,那个声音听得更清楚了。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奚敏问。
“听到了,奇奇怪怪的声音。”周欢竖耳仔细听了听,回答。
武去拙也点点头。
那个声音起起落落,像是人为,又像是自然有的。
武去拙道:“估计是风太大,又遇到了阻挡物,所以才发出了这样的声音。我们北方经常遇到这种情况。”
奚敏蹙眉,不解:“可照你这么说,这种声音该在风大的时候大,为何现在风小了一些,声音更清楚了呢?”
她以前行走江湖不是没遇到到过风吹墙响的事情,但现在的情况,如她所说,和正常情况有些不一样。
武去拙解释不清楚了。
周欢跃跃欲试:“要不去看看?”
奚敏的嘴角抽了抽:“你就是闲得慌。”
周欢哈哈笑:“好奇嘛。”周欢说罢便起身,“走,我去请旨出城,咱们去看看。”
周欢是最积极的,然而最后的情况却是奚敏和武去拙一起出了城,周欢在后边苦着脸看他们的背影。
武去拙回头看了周欢一眼,不由问:“为什么不让他一起去?”
奚敏道:“让他盯着楼光峥。”
武去拙说楼光峥出门了,虽然不知道楼光峥去了哪儿,但他迟早要回来,到时候让周欢盯紧他,如果可以,还能去试探他一番。
武去拙“哦”了一声,道:“我还以为……”
他不说话了,奚敏正准备问他想说什么,武去拙岔开了话题:“你怎么忽然对楼光峥有敌意了,之前可不是这样的。况且,楼光峥不是帮过你忙么?”
奚敏低着头道:“倒也不是有敌意。”奚敏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纠结半天,说,“可能因为他从南方来吧。”
她始终对卢尚书往南方跑一事始终心存疑惑,从而对南方的人有了芥蒂。楼光峥是从南方来的,不仅如此,楼光峥还是南方一个诸侯王的世子。
武去拙看了看奚敏,不再说话,而是默默地跟在她的身边。
二人根据风向和那个奇怪的声音来判断该如何行路,风的大小不定,声音也断断续续的,所以他们走走停停,许久才到达一座山脚。
这里的风很大,风“呼呼”的声音直入人耳,大风灌得耳朵疼。在这里,那个奇怪的声音就能听得比较清楚了。
说这声音是鬼哭狼嚎也不为过。这声音有时候尖利刺耳,有时候极为悲壮。前者像是人为,后者偏于自然。
“你说,不会有人在这儿干坏事吧。”奚敏摸着下巴,语气略带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