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蹙眉:“姑娘不是图我的体质?”
迎棠哑然:你在说什么天书?
“姑娘不是试过了?否则又怎会收留我,还帮我疗伤。”
迎棠总算明白了,她不过无意间吸了他几口,他就提什么炉鼎还要她负责,这不是侮辱魔么!
等等。
迎棠不由浮想联翩。
她是魔尊,收个炉鼎怎么了!
要不是魔界都是一群克苏鲁,狐族狐臭熏死人,她后宫早就遍布全魔域了。
“咳咳,嗯哼,”迎棠板起脸摆正姿态,不露出一副没见识的样子,“行啊,你做小。”
少年摇头:“我能与姑娘交换的,只有炉鼎,做不得姑娘的小。”
迎棠:……
请问凡间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要毁灭了?
“你说‘交换’?”
“我做姑娘的炉鼎,姑娘给我安身之处。”
“哦?我这处不同别处,初来你也感受过了,非一般魔能进得来,你还有没有别的筹码?”
比如另一颗补天石。
少年锁眉,头往侧边偏了偏。
他扯住无法蔽体的衣衫,指尖有些发颤:“别的……”
他手腕间露出些怪异的痕迹,迎棠上前,一把抓过他的手腕。
少年下意识往回缩,却还是被她逮着了。
破碎的衣袖向后滑去一些,原本应是玉石般温润的手腕露出来,揭开赫然伤疤。
怎么这么多伤啊。
迎棠眨眨眼,放出神识朝少年体内探过去。
少年体内的灵力呈银色,迎棠的神识甫一接触,就如鱼得水,快活地在里面扑腾起来。
她以前读到过不少关于凡间炉鼎的描述,什么天生灵力纯净啦,还什么身带异香,香妃吸蝴蝶似的能把周围的修士迷得分不清南北。
炉鼎对修士,就像猫薄荷对猫。
迎棠凑过去嗅了嗅。
只有一股阳光的味道,还有淡淡的微不可闻的冷杉气。
灵力确实纯净,这样浓郁的灵力她活了六百多年还是头一次见,这人仿佛自带提纯效果似的,把环境中灵力的精华都提炼出来了。
她的灵力霸道但不尖锐,少年起初还反射性地颤栗了一下,不一会儿便适应下来。
她又试着修复他的眼睛,发现没用,他似乎是天生眼瞎。
迎棠趁机又用灵力搜了他的身,没发现第二块补天石。
失望。
少年抽回手,显然是误会了:“我的身子破烂,姑娘莫要将就,只取我灵力便好,若姑娘觉得这交易不够本,便罢了。”
她打量他这一身炼气修为,不由轻笑:“我可是渡劫巅峰,用你一次,你就爆体而亡了。”
少年自嘲地轻笑,“渡劫大能,也不是没有用过,姑娘尽管取用。”
“……哦。”
迎棠体味到个中复杂,心里不太舒坦,她朝身边的小狐狸嘟嘟嘴,“阿卿,带他找个屋子住下,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备用炉鼎,简称备鼎。”
“啊?”叫阿卿的小狐狸摇身变成个小正太,满脸惊愕:尊者还真准备用他啊。
迎棠说罢头也不回走了,想赶紧回去研究研究补天石。
少年面无表情,礼节到位:“麻烦阿卿公子了。”
阿卿眼睁睁看着他朝那颗蛟龙头正儿八经行了个礼,额角一跳:“老子在这儿。”
少年从容地换了个方向,朝门口行礼:“麻烦阿卿公子。”
阿卿:“……”
迎棠拿着那块补天石,往里输入了自己的灵力,不一会儿,补天石就微弱地亮了起来,似乎对什么东西产生了共鸣。
她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魔域有补天石。
可这么多年,她能想到的手段都用过了,从没见到过一颗补天石。
难道……被有心人藏起来了?
她顺着补天石的灵力朝西边飞去。
那个方向,是魔王殿。
*
魔王今天心情很好,他在喝茶。
他看迎棠这个没有魔元的半吊子不爽很久了,当年初见,他任其死在荒野,多看一眼都费神。
谁知她竟大难不死,还爬到他头上。
他武力上干不过迎棠,却可以暗搓搓背刺。
比如迎棠强,但向来我行我素一人往来。
他就传播垃圾言论:迎棠都一百年没突破了,飞升无望!
她还是个孤家寡人,没有子嗣,最后依旧会陨落,撑不了魔域多久的!大家要往长远考虑啊!
而他,堂堂魔王,家族万年根基,子嗣延绵,让魔族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日后绝地天通阵破,他,才是引领魔族走向辉煌的领军人。
昨日女儿丹缘与魔族最优秀的新秀成婚,迎棠不来,就是她羞愧最好的证明。
女魔好歹也是女的,这种心思,他还是能拿捏的。
迎棠已经一百多年没有和他打架了,殊不知他孜孜矻矻,前两天刚偷偷突破了渡劫期。
再过几百年,他们多对一,还指不定谁赢谁呢。
越想,魔王就越开心:“呵呵呵哈哈哈……”
倏然,大地强烈地震动起来。
魔王手一抖,整杯热茶倒在裤子上,烫得他脸跟锅炉似的。
“怎么回事!”
女儿丹缘与女婿王刍也闻声而来。
丹缘脸色大变:“那该死的跳猫子她又干什么了?”
王刍心焦道:“是绝地天通波动了,不知道尊者会不会有事。”
丹缘瞪了他一眼,王刍乖乖抿唇闭嘴。
“她能有什么事,整个魔域灰飞烟灭她都能活。父王,你前日不是突破了?也是时候给她点颜色瞧瞧!不到一千年纪,还真把自己当尊者了。”
刚才还在心里把迎棠摁在地上揍的魔王顿时心虚:“再等等,看她玩什么花样。”
父女俩腹诽了一会儿。
不消片刻,天边一道紫光如流星疏忽而过,划出一道灵力凝成的箭痕。
巨大的威压突然如黑云压城般袭过来。
三人反应极快,熟练地同时布下防御结界。
平地一声惊雷。
尘土飞扬,沙石肆起,小石头啪嗒啪嗒下冰雹似的砸在三人头上,三人边咳嗽边拂去身上的尘土。
魔王顶起一张刚偷过煤似的脸,再没有早前的舒坦样子。
天上飞来一抹紫蒲云。
缥缈霓裳间,迎棠一尘不染地空坐着,衬得她们越发狼狈。
她周身散发出充盈的灵力,璀璨珠花在风中叮铃舞动,软烟罗随风飘扬,拂过她脚踝上的琉璃铃铛,脆响阵阵。
“老匹夫,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她傲气地瞥了眼在她强大的威压下,不得不低头装鹌鹑的丹缘,还有看见她就莫名其妙眼冒星星的王傻子。
魔王想到自己现在也不是吃素的,忙挺直脊梁:“您说的这是什么话。”
迎棠举起手里的补天石:“你觉得呢。”
那是!
魔王额头上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几百年前迎棠就开始找补天石,成为尊者以后更是号令整个魔域一起找。
他深知谁拿到补天石谁就能掐住魔域命脉,和儿女们日夜不停地寻觅,好不容易找到了唯一的一块……
但迎棠手里的是哪来的?
“哎呀,您终于找到补天石了?恭喜尊者,贺喜尊者。”
“少放屁,”迎棠啐他,“补天石互相感应,你还想忽悠本尊,快把石头拿出来!”
“我没有啊,”魔王激动地抖手跺脚,“会不会是尊者你这颗补天石是假的?它骗你的。”
迎棠觑起眼睛,想到“备鼎”误入海棠花林的样子,又想到他一身惨状:“老匹夫,本尊不发威,你当本尊是小兔子呢!”
她当即凝神,瞬间搓出来一个大到遮天的灵力球,往地上一扔。
轰!
哗啦啦!
咚!
魔王殿的蘑菇云一个接一个冲上天。
迎棠从前要收拾魔王,最少也是三招内打败一次。
现在她明显感觉这个老匹夫最近一百年有偷偷开小灶,虽然明面上跟她抱怨什么“事务繁忙,没空修炼”,其实一直在背地里勤学苦练。
狗东西。
迎棠虽停在渡劫巅峰一百年,但距离突破只差临门一脚,哪里是魔王这种半吊子能打败的,她一发力,狂扔灵力球,直接把魔王压得不能还手。
魔王被打得鼻青脸肿,一张脸挤满了五颜六色,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丹缘双眸含泪,踩着他过来,直指迎棠:“迎棠!你欺魔太甚!”
迎棠想到丹缘那些年和她较过的无聊劲,觉得空气里充斥着庸脂俗粉:“你找打?”
丹缘赶紧缩回手:“不找……”
她咬咬牙:“但我知道补天石在哪!”
好家伙,果然藏着呢,一个个的,心眼忒多。
迎棠手里凝出灵力,威胁地冷笑:“拿来,本尊大发慈悲绕你一命。”
“可惜,那是一个你进不去的地方。”丹缘跺跺脚,“在魔王殿下,前魔尊设下的幽情界内。”
前魔尊祭繎当年和天帝顺圣有一腿,然后情窦初开的祭繎就开辟了一个很没有意思的幽情界——迎棠称之为偷情界,并设下必须结下共生魂刻的人才能进入的禁制。
祭繎说哎呀这里竟然有个界也~我听说里头有个大宝贝,但好像只能结了共生魂刻才能进去。
顺圣帝为了博红颜一笑,就顺理成章和她结下共生魂刻,二人在这个小天地里你侬我侬。
反正最后神魔大战,二人双双毙命。
秀恩爱果然死得快。
共生魂刻,顾名思义,就是刻在灵魂里的同生同死的刻印,倘若其中一人魂飞魄散,另一人也会当场身死魂灭。
当然,如果其中一人魂魄受了伤快灰飞烟灭了,但还留着一口气,那另一个人就能分生命力给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平摊生命力,即生生不息。
魂不死,人就不算死。
“你是怎么进去的?”迎棠狐疑。
偷情界外人只能进去一次,迎棠从没想过有人会把补天石这么重要的东西,藏在这种不三不四的地方。
丹缘又踩过魔王,抓起王刍的手,拽着他一起再踩过来:“我们昨日成婚你没来,我与王刍当场结下共生魂刻,昨日当着众人的面,进幽情界洞的房。”
噫,你们在偷情界洞房,祭繎的棺材板要压不住了。
迎棠瞟一眼王刍那张国字脸,想到自己初见他,他朝她腼腆的笑,好几次追她都被她揍成猪头的样子,又想到她俩在偷情界里颠鸾倒凤,自己还得进去,就发自内心“yue”了一声。
王刍心虚得垂头。
“除非,你找个人结共生魂刻。”丹缘微带嘲讽地笑,“否则,你就算杀了我也拿不到补天石。”
六百年,丹缘一直单方面把迎棠当成对手,她太了解迎棠了。
迎棠极高傲,共生魂刻对她来说等于自掘坟墓。
若非要选一个,放眼整个魔域,够得上她的,不就只有她父王嘛!
要么成为一家人,要么你迎棠就拿着补天石赶紧离开魔域,她们全家轻松。
迎棠听完,果然眉头皱成了川字。
她审视了丹缘好一会儿,确信她说的都是真话。
冷笑一声,她临走前,朝二人丢下一个灵力波,把二人砸得够呛。
丹缘捂住气血上涌的心脉大气也不敢出,等那抹赪紫消失在视野中,她才发现脚下软乎乎的是啥。
“父——王——”
*
迎棠茫茫然回屋,脑子一片空白。
自己这是被逼婚了?
她该不会要和一个克苏鲁结共生魂刻吧?
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祭繎这个狗屁恋爱脑,害人害己。
阿卿一脸土色地站在门口,小地精似的恭迎她。
迎棠打量了他一会儿。
阿卿还没有确定性别,不男不女的,太怪了,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阿卿被看得头皮发麻,嘴里支支吾吾的,还打着哆嗦。
迎棠没好气:“你憋什么呢。”
“尊者赎罪,那瞎子不太对劲,好像快死了。”
迎棠:???
第3章 夏允平,公允承平
先前,阿卿给人安排好屋子,又把人带到灵泉处洗漱。
少年半睁着眼,面色比月亮还苍白。
“喂,瞎子,你没事吧?”
少年不回。
阿卿心里埋怨:尊者还没用呢,怎么就坏掉了?
但人是尊者的,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谁也担待不起。
他听到不远处传来迎棠单方面锤魔王的声音:“你坚持会,一会儿尊者就回来了。”
少年不理会他。
他只觉得全身发烫,浑身都痛,身上涨裂开一道道口子,迅速被灵泉治愈,又接着裂开。
他可能快发病了。
他体质特殊,修士都说他是最纯净的炉鼎,但他无法修炼,肉/体凡胎存不住纯净的灵力,几乎每月都要发一次病,散些灵力出来。
四肢百骸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少年舔舐唇角溢出的血,紧咬牙关,后背脊梁骨僵成一条人棍。
血染红了灵泉又被净化,周而复始,门外的阿卿嗅到一股特别诱人的气味。
他疯狂咽口水,强忍馋意:“瞎子?”
少年闷哼一声,想含糊过去:“我……兴许是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