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裴回炙热的泪滴在她脸上,更加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别过脸往他手臂上蹭干净:“快……”
他探到一个锦囊,打开来,里面竟是一颗滚烫的药丸。
“吃了它……过几天,你也许就能看见了……”
青渺仙子从天而降。
秉着天机不可泄露的精神,她没和夏裴回套近乎,也没向朝冽说这位太子的真实身份。
她柔声道:“太子殿下,您莫要心疼那魔女了,我送您回渊都吧。”
朝冽也从天而降。
共生魂刻,确实聪明。
他一扫方才神经兮兮的做派,眼睛变回了深邃的黑。
他竖起手,冷漠地捏了个诀。
雪下得更大了。
迎棠觉得特别冷,她不停地催促:“你快吃啊……”
夏裴回感觉到刺骨的冰冷从她身上漫出来,他颤抖地吞下那颗药丸,双唇往她眉心印下一个吻,久久不离。
迎棠的睫毛扫过他的脖子,感受到他喉结滚动,确认他吞下,紧咬下唇,用最后的力气一把推开夏裴回。更多免费好文在【工/仲/呺:xnttaaa】
你快走!
咔擦咔擦。
稀碎的雪凝成冰。
“阿棠……阿棠!”夏裴回眼中泛出浓烈的戾气,抽出海棠花枝,刺伤了毫无防备的青渺仙子。
迎棠一掌过去,不惜打断他三根肋骨,让他再也起不来:“别过来!”
她愤恨地转头,瞪着那一抹白影。
她的手脚瞬间变得冰凉,仿佛被冻住,再也挪动不了半分。
眼睛渐渐陷入黑暗,头转一转都难。
“若我能从这冰封中逃出去……”她狠狠用眼神剜他,“定叫你百、倍、偿、还!”
那白影靠近她,倾下身子,在感受到她杀气的瞬间,讽刺又轻飘地笑了:
“拭目以待。”
第24章
扑通。
这是迎棠失去意识后, 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像是有人把她推到水里,让她沉底了。
她对那个天尊恨之入骨。
哦,她甚至都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暂且就叫他狗东西。
她发誓等她破冰而出, 一定要把他千刀万剐, 碎尸万段!
不知道过了多久。
感觉好久好久,久到她睡了一觉又一觉。
从原本的摆烂, 再到疯狂。
恨意连绵不绝,侵蚀了她的意识, 让她变得越发暴躁没有耐心。
她偶尔醒过来,不停地敲打周身的透明结界,每一次抗争都得到不到回应。
渐渐的,她的情绪变得越来越不稳定。
但无论多无助的时候,她都没掉一滴泪, 她手里还紧紧捏着那块允平给她的玉鱼。
是轮回印。
它变得暖暖的, 自主聚了些灵力。
某一天, 它普通的玉身忽然裂开来,碎成了粉, 吓得迎棠在心里哼哼唧唧“怎么办呜呜呜,允平送我的传家宝”。
粉末里跑出一道金色的灵力, 浸入迎棠破碎的灵府。
迎棠瞬间收了泪, 喜极而泣。
她努力吸灵气, 一点一点捞自己稀碎的魂魄, 修复自己的灵府, 仿佛回到了刚穿越的时候。
就像个泥瓦匠,每天舔砖加瓦洗刷刷。
又过了好久好久, 久到迎棠都怀疑自己已经是个老太婆了。
好在共生魂刻并未感觉到允平的魂魄面临什么风险。
他好好的, 她就能好好的。
后来, 太久了。
久到共生魂刻也没了反应,她的灵府终于有了点样子。
那玉鱼悬在她的灵府里,飘飘忽忽,一点一点化成一个孩童的模样。
感受不到日夜更替,春去秋来。
好在没了每个季度的痛苦。
随着玉鱼的嵌入,她就像个新生的小魔,一点一点好起来。
她是魔的神识,却有一颗顺圣帝仙骨化成的元婴,按理说不能相融。
但逼着灵力和自己手牵手做朋友这事迎棠干的多了,就熟稔地用神识按着他们的头,把他们强行混在一起。
给我融合!
她时间又多,每天只有这件事可做,便闷头捣鼓。
渐渐地,还真就融合了。
迎棠发现她的灵力正着转逆着转都能成。
没有魔元没关系,她有元婴了!
不,准确的说是还没变成元婴的金丹。
有一天,迎棠正在小憩。
忽然,头顶“咔嚓”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
安静了太久,外界的声音对她来说非常稀罕,她当即竖起耳朵细听。
又是咔嚓一声,好像冰层碎了。
难道她可以出去了?
她哼哧哼哧,黑灯瞎火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瞎扒拉,扒拉地手疼。
结果还真给她刨出一个洞。
一道光从洞口洒下来,迎棠哧溜一下钻出去。
她谨慎地躲到草丛里,探出毛茸茸的头。
她通红的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光线,看见淡金色的阳光洒下一片光斑。她试探地跳过去,尽情沐浴阳光,身上暖洋洋的。
她出来了!
她自由啦!
迎棠高兴地立起来,撒丫子狂跳。
等等,这树怎么这么高,这草怎么比人还长?
她抽抽小嘴,看看自己毛茸茸的jio:……
算了,兔子就兔子吧,能出来就行。
待她重新修炼,又是一个大美人。
迎棠跑了一会儿,想从花草的品种确定自己的地理方位。
不远处的草地里,种有许多冒着灵力的胡萝卜,迎棠跳过去,两只小爪抱住胡萝卜,脚踩着地,哼哧哼哧拔。
用力得耳朵都竖了起来。
这种有灵力的胡萝卜有神智,当然不情愿被□□啊,就死死扒拉着地。
迎棠也不是“吃素的”,干脆一屁股坐地上,腿脚并用。
“啵”的一声。
她朝后滚了好几圈。
她龇牙咧嘴站起来,扭头看看自己雪白的毛。
嘤,都沾上泥巴缠起来了。
她安慰自己特殊时期一切从简,低头咬开叶子,先啃了,吃点汁水润润嗓子,又用门牙把胡萝卜皮刨下来。
一根无皮的水嫩嫩的胡萝卜就有了。
她埋头咬一口,香甜脆嫩,汁水丰富,还有灵气。
啃着啃着,她又想,要是允平在就好了,会帮她拔萝卜,还会帮她洗干净,帮她剥皮,还会煮胡萝卜汤、红烧胡萝卜、胡萝卜炒蛋……
她不知现今是何年,允平如何了。
他都没掀她的盖头。
她不在,他一个圣脉可怎么办呀,每个月会不会疼啊。
他看不见,没有她,谁牵着他走路啊……
一口萝卜叹三次气,迎棠的长耳朵都耷拉下来。
隐约间,有一股血腥气飘散开来,带着靡靡香气。
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有两束视线带着刀子一般盯着她。
迎棠蓦地背脊发颤,竖起耳朵,吓得打了个小嗝。
葳蕤叶片窸窸窣窣地动。
什么东西!
金丹的身体本能地想躲起来,但真魔期的脑子却很嚣张。
她抄起胡萝卜,一副迎战架势:来啊,干架啊!
灌木丛从两边拨开来。
一只十分威武,甚至是俊美的白虎从灌木丛中傲然走出来,骨骼俊秀,肌肉线条优美,毛发银亮。
它胸口有锥伤,汩汩流着血,但那双软翠的眼睛威严不减。
它睇向她,就像看蝼蚁。
这感觉分外熟悉。
迎棠想了一圈,也不记得自己曾见过如此漂亮的老虎。
它蓦地朝她低吼,百兽之王的威压把迎棠吓得两股颤颤,一屁股坐到泥巴里去。
她毫不犹豫地颤抖着说:“滚开,臭老虎!”
对方又睨了她一眼。
迎棠把胡萝卜往它脸上扔:“就凭你也想吃本姑娘,你算哪根小萝北!”
白虎:“……”
它又朝迎棠怒吼。
此声浑厚,威震八方。
迎棠身体本能地缩成一个小毛球,把头埋进小肚子里。她的毛统统炸开,远远看去,就像一棵变异超大蒲公英。
她心里很是不服气,心想自己呼风唤雨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再哪个窝里喝奶呢,区区软脚猫,竟然敢吓她。
白虎扫了眼迎棠屁股下面抖如筛糠的老寒腿,眼神轻蔑,爪子蓄势待发,似要把她扯碎。
随着前爪的动作,它胸前伤口被扯开,血又流出来一些。
他闷闷呼噜几声,收爪,很不屑地扭头走了。
迎棠心里不怕,奈何身体的本能怂得诚实。
她一直蜷着没抬头,风把被电了似的白毛吹得左右摇摆。
直到白虎走远了,她才从战栗中回过神来。
她嘴里轻哼,蹦跶过去,捡起刚才扔的胡萝卜,继续啃。
特殊时期,大女子身屈心不屈。
白虎的血洇在地上,仿佛还冒着仙气儿。
迎棠盯着看了一会儿,被致命诱惑似的,鬼使神差地蹦过去,小爪一捞,往嘴里送。
她从踵至头打了个寒颤。
好香、好甜的血。
灵力丰厚,还有魔气,对她来说简直是疗伤的顶级药品,是雪中送炭。
她用熹微的灵力把地上的血全都收集起来,放进灵府里炼化,转头跟着血迹,鬼鬼祟祟来到一小溪边。
从草丛里冒出白绒绒的小脑袋,她两只耳朵高高竖着,暗中窥视那只白虎。
正值春日午后,灿烂的阳光穿过婆娑树荫,投下一地斑驳。
白虎毛发银亮干净,黑纹深邃流畅,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随便冰淇淋。
它趴在淙淙溪水边舔舐伤口,耳朵轻轻翘起,一举一动都矜贵威严。
迎棠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粗腿,又细又短的尾巴,红眸子翻了个白眼。
兽比兽还真是气死兽。
那白虎许是累了,就着爪子趴下,呼吸越来越沉,仿佛昏死过去。
就现在。
迎棠一溜烟窜过去,趴到白虎身后的石头边。
她伸出小爪子挠了一下白虎的肉垫。
噫,好软的肉垫。
白虎没反应,她便大着胆子绕到它跟前。
它的伤口在胸口附近,她拐到它脖子下面,小鼻子翕动着嗅血气。
她的手是抖的,她的腿也是抖的。
她用力推它,把草皮都蹬坏了。
怎、么、这、么、重、啊!
它是死了吗!
迎棠咬牙切齿,好不容易推开它的肩膀露出伤口,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连喘好几口气。
她压着身子,把头探过去,嗅嗅伤口。
有魔气,还有强大的灵力,必须要放血才能治。
她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心道浪费可耻,便舔舔嘴,用小草编了个碗一样的容器,就着老虎肩头的伤口麻利地接起来。
太阳太晒了。
迎棠举铁似的举起白虎的手,搭在旁边的石头上,架起一座虎爪桥梁。
她可不能被晒着。
迎棠这会子就像敲碗等饭的小屁孩,目光炯炯地盯着饭锅。
须臾,白虎的血凝住,滴地越来越慢,但魔气却未散,大有回流之势,恐会伤及白虎的心脉。
迎棠当即一爪下去,把伤口抠裂。
别客气,再来点。
她还探入一缕自身的灵气助其压制,也算大发慈悲,救虎于水火,各取所需。
蓦地,头顶燃起一簇杀气。
如山的阴影投下来,把迎棠整个埋住。
老虎呼噜一声,垂眼看向怀里草碗。
迎棠大言不惭:“魔气透进了你的血,若不放血,你就会死。要不是本姑娘落魄了,怎会高抬贵手救你,赶紧跪谢吧。”
大白虎似乎知道她说得是真的,但又恼怒。
他眼里冒出邪火,一爪拍翻草碗,血流了一地。
“你!”
被糊了一脸的迎棠怒不可遏,她抹干净脸,抄起手边的胡萝卜扔它。
白虎粗粝地喘气,嘴角流出粘稠的血。
它布满杀气的眸子瞪向迎棠,嗞出尖牙来,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
不妙。
迎棠当即拔了一爪子草,猛地一跳,往他眼睛上抹。
老虎咆哮一声,迎棠踩着它的脑袋往灌木丛纵身一跃。
她这不是逃,是转移战地,不杀它,是她的恩赐!
迎棠头也不回,跑得气喘吁吁,溜得尘土飞扬。
大概跑了半盏茶功夫,她靠着一柱矮小灌木休息,两只耳朵耷拉在脸上。
好家伙前功尽弃,一滴也没舔到,还白瞎了所剩无几的灵力。
她还在想接下来怎么办,投在身上的阴影忽而长出三个头来,又慢慢变长。
迎棠刚瘫下来的毛耳朵又竖起来。
不会吧,才出来没几分钟,怎么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嗷呜——”
一声刺耳的狼嚎响彻树林,惊起一众飞鸟。
几只狼妖倏然从灌木丛里跳出来,朝着迎棠嬉笑。
它们口水流到迎棠肩上,盯着她脸上属于老虎的灵血,眉眼贪婪。
迎棠气愤地一爪子挠过去:“滚!”
狼妖们桀桀怪笑,觉得甚是有趣。
迎棠的眸子瞬间变成赤红色:“找死!”
她用灵力裹住一根长草,凝成一把锋利的草剑。
此举引得三只野狼嗷嗷大笑,抬手就要抓她。
迎棠一剑下去,划开领头狼爪子上的皮毛。
几只狼妖敛了神色,对嗷几句,扬起爪子一掌拍飞迎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