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沧州九子夺嫡她会被波及,干脆选了一个明君,亲自扶他上位,为她经营这一方太平盛世。
海棠花神节那日,他也只是想远远地望着她,谁知阴差阳错竟有这番境遇。
她笑意盈盈朝他走过来的时候,他心里一片空白。
他原本想装作不认识她,避开她。
但他想到到别人也会向她提亲。
他看到她和别人亲近,唤人家兄长,他便恨不得把那人撕裂。
她未来的每一时每一刻,他都不应该再错过。
他要成为她轮回里唯一的欢喜。
小蝴蝶飞走了。
迎棠欣赏够了心情也美到巅峰:“芝荷,走,让御膳房今晚准备大餐,我们好好搓一顿。”
直到两个人走远了,朝冽望了好一会儿,才悻悻收回眸子,隐身而去。
他清楚得很,要勾迎棠,得徐徐图之。
迎棠不急,朝冽不急。
谁知越渡远他急!
他可是当代好哥哥典范,民间那么多文人雅士的臭酸文章都夸他是个明君,作为“明君”,作为“好哥哥”,作为“长辈”,越渡远怎么可能放弃全天下,不,是全三界最牛的妹夫!
他不甘心,他辗转反侧,他抑郁焦虑,他没日没夜地挠头,生出一双黑眼圈来。
吓得当朝皇后枕边与他谈心吹风:“陛下……你若是,在外头有了心悦的,你尽管带回来吧,我不怪你。哪怕是有了私生子,我也尽力给她个名分。”
越渡远和她在两个频道:“皇后啊,你说朝侍郎这个人怎么样?”
皇后一惊!
是,她早该想到的,朝侍郎能受如此待遇,与陛下定关系匪浅。
她呜咽一声:“此人外貌确实不错,也有才华,只是名声不佳……但此事关系重大,陛下要行动,可得先问问太后。”
越渡远豁然开朗:“你说得对,让太后插手!”
他一看皇后,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心头猛然一坠:皇后为何哭泣,难不成!
皇后看准了天尊做女婿?
他意味深长地牵住皇后的手,拍了三下:“皇后,你可得放宽心啊。”
这晚上鸡同鸭讲,翌日一早,越渡远兴冲冲去找了太后。
太后,也就是当年的秦皇后,仔仔细细调查了一番丞相家的这个养子,左看右看,都觉得这孩子虽然手段狠辣,但确实是人中龙凤。
但据传闻,花神节二人并不愉快。
秦太后纠结了一阵,遂下令:“后日办一场赏花宴,把所有的臣子和家眷都叫上,哀家要亲自观察观察。”
赏花宴对迎棠来说,没什么意义,她可不喜欢这种千金小姐喜欢的“高雅艺术”,所以就当做没听见。
秦太后的嬷嬷三番五次来请,她都表示:不在乎,不想去。
当日一早,她拔出逐月赠给她的春辰剑,准备练剑。
逐月交给她流香海剑招共二十式,统称为“高山流水”,万年智慧积累的剑招艰涩难懂,但好在迎棠理解能力颇高,很快便掌握。
但她也没个人切磋,若太久不练剑,很快就忘了。
她以灵力祭出春辰剑,随意剜了个剑花。
谁知“嘭”的一声,秦太后一行人忽然亲至长公主宫:“来人,把长公主抬去御花园!”
迎棠:???
迎棠对自己人从来不用灵力,她一头雾水望着自己的亲娘,被十几个宫女十分熟稔地一捞,生生扛了出去。
直到迎棠被“安置”到自己的座位上,还一脸懵逼。
秦太后笑眯眯道:“喝茶。”
不一会儿,所有的臣子和家眷都到了,饶是御花园占了渊都五分之一的地皮,此刻也显得有些嘈杂。
秦太后笑问:“不换身衣裳?”
迎棠兴趣缺缺:“见他们有什么好换衣裳的,十几年下来,每年都是那几句套话。”
“今日全城的适龄公子可都在这了。”
迎棠更没兴趣:“母后~逐月师父都是千岁的老古董了,都还没道侣呢。”
秦太后故作惊讶:“哦?谁说是给你挑的了?是给你皇侄挑的,你就是来捧个场,切,还真当自己是个角儿啦。”
“谁?”迎棠额头一抽,转头望过去。
一身着华裳的少女,娇笑着端坐在太后、皇后、长公主外的主位上,她头戴珠翠,满身琉璃珍珠,朝一个个敬酒的臣子娇笑。那叫一个仪态大方,端庄得体,她才是今天的主角,越渡远的大女儿,银霜公主。
迎棠本觉得没啥,只“哦”了一声,举起一杯果茶欲饮。
谁知茶刚滑到喉咙口,旁边秦太后忽然发话:“朝侍郎,听闻你擅长工笔,不知可否为银霜公主画一副画像。”
迎棠一口果茶差点飙出来:???
他怎么也在?
那少年俨然是人群中最抢眼的那个,尽管他只是简单的头戴玉冠,一身缟羽素衫,但他眉眼清亮,明月皎皎,是天上星尘都比不上的。
迎棠旋即一梗,再看看自己一身利落短打,就“啧”了数声。
不是说朝侍郎性情孤僻,从不参加觥筹交错的宴会,怎的今日来了?传闻有误?
总不能是对银霜公主有兴趣吧。
银霜公主固然好,可……他不是花神节给了她一袋海棠花吗!
她抱臂瞟他,想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那头朝侍郎低眉浅笑:“微臣可为后宫女眷一同作画。”
秦太后又道:“极好,那哀家便赐朝侍郎令牌,卿明日可再入御花园,为后宫女眷作画。”
她又看向皇后:“哎,皇后,本宫记得,赏花宴上,可择一小郎君,为在场众小姐们编手环。”
皇后笑道:“是。”
她一早上才知道原来越渡远是为端月长公主择驸马,心里头这颗心啊,才重重砸回去,这会子当然乐得看乐子:“不如就让朝侍郎为众小姐们编小花环吧。”
秦太后笑问:“朝侍郎可愿意?”
朝冽:“好。”
迎棠:???
他有理由怀疑这家伙是骗令牌来的。
还什么一起作画,不就是想要一个进出御花园的令牌?
那头众宫女们笑意盈盈地把一篮子花送到朝侍郎面前,全场的女眷们几乎都在往那头望。
朝侍郎那双骨相清俊的手啊,比女子还白,阳光下皮肤透明了似的,骨骼线条流畅,骨节分明,哪怕是捻树叶,也叫大家脸红。
他三下五除二,便亲手编出一个极漂亮的简易花环来。
太好看了,好看得迎棠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家伙怎的每个技能都点在她的喜好上似的。
秦太后看看天,“噫”了一声:“天色不早了,你若要回去便回去吧,你不是还要练剑?”
练剑?
凭啥,她也要花环。
迎棠深吸一口气,把那杯花茶一饮而下:“那花环不是在场小姐都有?我也要。”
“你这孩子,这也要争,母后回头给你寻个更好的花环就是,这小孩子的玩意你要它做什么。寻常这种宴会你不都喜欢早退?”
迎棠撅噘嘴,笑里含刀:“这是银霜侄女的重要赏花宴,我肯定得给脸面,怎么能早退呢。”
说到这,她故意抬高音调,让全场都听分明:“本宫就勉强也拿一个花环,本宫不挑,本宫就拿最、后、剩、下、的、那、个。”
她瞧朝侍郎手里腕出数个精致花环来,心里痒痒:谁说一个人只能拿一个。
借口坐累了出去走走,迎棠闪身进了御花园的小树林。
等她一走,朝侍郎那处便停下动作,数一数,自己编了三个,趁人不注意灵力一挥,批量生出一篮花环。
他把那三个手编的最好看的藏进袖子里,唇角轻勾。
迎棠摇身一变,变成另一个样貌,一身水红的小裙子,跑到宴会的前端。
宴会快结束的时候,到了发花环的环节。
宫女提着篮子,他上前,一个小姐一个小姐地发花环。
按照礼俗,他不仅要发,还要一个个帮戴上。
他先把一束开了将近六朵花蕊的给了银霜公主,公主伸出皓腕,他敛目,很寻常的为她戴上。
银霜公主脸一红:“多谢朝侍郎。”
迎棠挤兑进第三个。
抻头好奇地看别人的是什么样的。
等朝侍郎到她跟前,她傲气地仰着小下巴伸出手。
朝侍郎微微一顿,眼睫颤了颤,像羽毛一样扫过人的心尖。那双眸子里好像有一片宁静的海,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波涛汹涌。
他淡淡给她戴上一个花环。
那花环上的花,乍一看同银霜公主的一样多,也是六朵,但却有许多小花骨朵藏在细枝末节中,且细细瞧来,枝叶更繁茂,编的更细致。
非要说,那别人的就是工厂批量生产,她的就是手工制作。
她心里乐开了花,甜甜一笑,学着说:“多谢朝侍郎~”
他耳尖红了一瞬,又像被什么灵力压了下去,只淡淡“嗯”了一声,继续去发。
迎棠忙把手环收好,转身跑出去又变了个文弱的样貌来,挤兑进中排。
她还要!
等他过来,她再一次伸出皓腕。
朝侍郎一怔,唇角不经意上扬了一下,旋即狠狠压下来。
调皮。
他又给她发了一个一样花多的,也有六朵,也同样精致。
迎棠先是一乐,重点忽又从花环偏到人身上。
他不知道是她,莫不是看她变的小姐好看是他喜欢的类型,就发了好看的?
她心里头不由“啧”了一声:“哼!”
连谢都懒得谢了。
朝冽没等到她的谢,面色如常的发到下一个。
迎棠等他走了,又跑进假山后头,变回去,赶紧跑回座上。
她清清嗓子,板着脸正襟危坐。
她表面上一副“我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手却在桌子底下悄悄抠巴裤子。
啧,早知道就换一身漂亮衣裳过来了。
别的小姐姐都会甜甜地笑,她要不要也逗逗他,比如说一句“谢谢小郎君”?
他会不会脸红?
估计是不会的,毕竟他是只狡猾的狐狸精。
那头朝冽已走上来,篮子里只剩最后一个花环。
迎棠满脸装作非常不情愿的样子,懒塌塌地伸出手。
心想要是他敢给她花少的害她丢面子,她就调脸走人!
众人的凝视叫空气都冷了,让迎棠有些窒息。
少年人身姿如玉,眉目如画,视线投到迎棠身上,目不转睛,含情凝睇。
秦太后瞧着,眉眼微微扬起来。
他郑重地、小心翼翼地把最后一个花环戴在她腕上。
迎棠垂眼一瞧。
满满的,都是盛放的海棠花,一眼根本数不过来。
什么六朵五朵,在她面前简直弱爆了。
她倏然红了脸,耳边似乎啵啵啵开出一堆小粉花。
她悄悄抬眼望他。
他的眼神忙转走,飘飘忽忽地落在她的桌上。
但她却感受到暖暖的,细无声的偏爱,不如洪水那般汹涌,却像溪流静静淌过。
那句“谢谢小郎君”的调笑话,一下子卡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只有一句红着脸的,细若蚊蝇的:“谢谢你,我挺喜欢的。”
第70章 (已修)
迎棠回赤霞宫的时候, 嘴里的曲儿都哼走调了。
芝荷好奇地探头来看:“殿下,你怎么有三个花环?”
迎棠轻哼:“我招人喜欢呗,人家多送了我俩。”
芝荷:???
翌日一早, 迎棠便起来沐浴更衣。
她翻遍了整个赤霞宫的衣柜, 还抱怨没衣服穿。好在尚衣局掐着花神节的余威送来一条琅玕紫的裙子。
纱裙飘逸竟有千层,底下是淡淡的杨妃色, 跑起来如风中飞红,雪花堆云浪, 红海漫天,衬地迎棠面若红玉,宛如酒醉。
她等不及要去炫一炫新裙子了:“芝荷,你觉得如何?”
芝荷已经是今天第一百八十次三百六十度赞美:“殿下今日,如出水芙蓉, 人间无殊丽可比~”
她寻思朝侍郎为众女眷作画, 届时后宫嫔妃们莺莺燕燕, 堪称大型斗美现场。但通常这类活动,殿下是不参加的, 一则别人美也美不过她,二则人多, 宫廷画手的画布就那点大, 谁看得清你戴什么钗她画什么妆啊。
今日竟悉心打扮起来, 天下奇闻。
迎棠对镜理妆, 满意地直点头, 她摆正小铜镜,左看右看, 总觉得还差了什么:“芝荷, 多扫些胭脂, 鼻子上也要扫一些。”
迎棠掐着点出现。
阳光还是有些热辣,她抬手遮阳,加快脚步,像一朵随风飞舞的花,飘飘然落在御花园。
等她来了,才发现御花园压根没什么人。
咋回事,说好的人呢。
秦太后身边的老嬷嬷躲在一遍,小眼睛扫描仪似的攫住芝荷,对她“噗呲”了一下,朝她招手,让她赶紧过来。
芝荷闻声跑过去一看,好家伙,这小小的转角处,什么银霜公主皇后娘娘太后娘娘都躲在这儿了。
这高贵的犄角旮旯是她配躲的?
秦太后一把把她拽到身后去:“别让阿棠瞧见了。”
银霜公主朝她竖起手指,扒拉着墙角往那边看。
不知情的小太监经过,也凑上来看,谁知这里躲得都是一群高贵的娘娘。
小太监:我好害怕。
其实早半个时辰,银霜公主就来了,她奉命试探朝侍郎,跟他说今日大家都不来了,就她一个。
朝侍郎先是眉头微蹙,便冷淡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