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先起东屋。”罗梅想,如果老头不是在另外俩儿子家住着的时候被冻伤了腿,静脉曲张到一发不可收拾瘫痪在床,其实他还能活好些年。
陈建东连连应下,“爷,我这几天把砖烧了,下个月找人帮忙把东屋起来,到时候接你去前面过冬。”
老人家连连点头,声音都有些哽咽,“好好好。”
他这一辈子也没什么出息,临了还有人牵挂,也算不枉此生了。
回去的路上,陈建东合算着,“我今天先去拓砖坯,把这砖坯烧了再去河堤上干活。”
到时候河堤和家里玉米地的活两不耽误,等都忙活完了砖也能用了,正好可以用来揭瓦东屋。
最晚就是十二月,趁着天冷之前能把老人家接过来住。
罗梅瞪了他一眼,“你以为自己铁打的呀,能忙得过来吗?”
河堤挖土本来就是辛苦活,再连轴转的去掰玉米,铁人也熬不住啊。
“没事,前几年我拓砖坯烧砖,一天就睡俩小时不也熬过来了吗?”
他现在有老婆孩子,关键是罗梅肚子里还有个,肩上担子重着呢。
可不得都挑起来。
“砖坯的话先不着急,陈旺家之前烧得砖多,先借他们的,回头等忙完了你再多烧点还给他们就是了。地里的事情,我去娘家找我爹娘来帮忙,你去河堤上干.你的活就是了。”
借砖倒不是啥大事,但找老丈人家来给干活这可不行,“那怎么成?”
“怎么不行?我怀孕了,他们来帮我不成吗?”罗梅振振有词,“你去河堤上干活就行了。”
陈建东说不过她,“那成,我先去旺子家说一声。”
罗梅看着拐弯离开的人,抱着书拉扯了儿子一把,“咱们回家去看书。”
她要给孩子进行启蒙教育,只对于初中肄业的罗梅而言,几十年不曾学习读书看报,再去看书,哪怕是伟人当初为了呼吁群众写得文章深入浅出极为浅显易懂,对她来说也有几分难度。
学习这种事情,放下容易捡起来却是难上加难。
罗梅看了大半天,除了被生僻字为难住外,翻了拢共不到两页。
至于说给儿子启蒙,她觉得自己都需要启蒙。
“怎么办鹏鹏,我得跟你一块学习了。”
陈彦鹏什么都不懂,只是看着母亲苦恼着一张脸,凑过去吧唧亲了一口,“妈妈别难过。”
罗梅见状笑了起来,“不难过,就是在想该怎么教咱们鹏鹏才是。行了,咱们慢慢学,不着急的。”
她又从第一页开始,硬着头皮从头一字一句的念了起来,不认识的字拿铅笔标出来,回头打算查新华字典来给自己扫盲。
陈建东还没进家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的读书声,进去一看罗梅怀里抱着陈彦鹏,一大一小两个人捧着书,在那里念着。
女声、孩童的声音,混织在一起,有点像是电影里的配乐。
一时间,他都不敢打扰。
……
一大早,罗梅吃了早饭后和陈建东一起把儿子送到后院让老头照看,他俩往县里去。
昨晚上陈建东已经去河堤工头那边说好了,今天开始干活。
正值秋忙的时候,河堤这边缺人,这些天工资都高了不少,一天能有二十块钱呢。
当然,比起工头挣的钱,这还真不算什么。
工头陈昌明一天能挣一两千。
罗梅知道的那么清楚,是因为她跟工头的媳妇金四虹挺熟悉。财不露白,人家挣了钱肯定不会说我挣了多少惹人眼馋。
但前世的时候,金四虹和陈昌明闹离婚,跟罗梅说起过这事。
承包河堤挖土的工程,干一天就能挣一两千。
九十年代初一天挣一两千,那是什么概念呢?
罗梅和陈建东一年到头都攒不下一千块钱来。
人跟人不能比,这件事罗梅可太清楚了。
陈建东停下车子,交代罗梅,“你小心照顾自己,中午的时候去吃点东西,别总啃馒头咸菜。”
罗梅过日子十分节俭,在羊毛衫厂干活又是计件工资,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机器上忙活。
中午的时候就吃馒头就咸菜,吃完立马回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