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双手抱胸,得意洋洋道:“也不打听打听本王的厉害,哪个不怕死的敢报复我?”
“臭屁。”
陆思妤“切”了一声,老老实实把面具戴上:“戴好啦。”
顾晏定睛看去,不由得一愣——
他选中的狐面是只遮上半张脸的款式,顶端还有两只小巧可爱的狐狸耳,使少女看上去更加活泼俏皮;面具的下沿沿着琼鼻的弧度隆起,勾勒出少女形状姣好的下颔;两个孔洞处露出她水汪汪的杏眼,睫毛一眨一眨,撩拨得人心里痒痒的。
“怎么啦你?”
陆思妤见顾晏突然陷入沉默,疑惑地问。
“没、没什么。”顾晏不自然地咳了两声,“我们进去吧。”
一进入地下拍卖行,光线就暗了下来,只有台上烛火摇曳,衬托出神秘又蛊惑的氛围。
陆思妤环视了一圈,果真如顾晏所说,大部分客人都戴着面具。
顾晏领着她熟门熟路地上了二层雅间,下到引导的侍从,上到拍卖行的负责人,都对顾晏客客气气,看来这家伙确实没吹牛。
陆思妤刚在位子上坐定,就忍不住探出头窥看台上的情况。
“当心点,别又摔了。”
顾晏把她不安分的脑袋按回来,塞了个木牌到她手里。
“待会儿看中哪个就举牌报价。”
陆思妤翻过来一看,上面用白浆写着数字七,结合顾晏在众皇子中排行第七,想来这应该是顾晏的专用号码牌。
一排身姿婀娜的侍女举着装有各式各样宝物的托盘,一个接一个走上台。
“目前展示的,就是今日竞拍的所有物品。”主持拍卖的司仪声音洪亮,即使在二楼也听得清清楚楚。
最后一名侍女走上台,陆思妤一眼就看见托盘上是她心心念念的那块玉镂雕荷纹佩,在橙红色的烛火映照下,反射出柔和的光泽。
从周围人骤然加大的私语声可知,这块玉佩便是今日全场最贵重的宝贝了。
竞争对手一定很多吧……
陆思妤握住牌子,又激动又紧张,手心渗出一层薄汗。
“别担心,能拍到的。”
坐在她旁边的顾晏看出她的不安,低声说。
“我今天出门只带了一万两银票,刚买头面花了三百两,还剩九千七百两……”
陆思妤计算着,仍有些不自信。
在场不乏腰缠万贯的达官贵人,早知道多带些钱出门了。
顾晏却发出一声轻笑:“你是不是忘了还有我?”
陆思妤不懂他意指什么。
“尽管开价,我给你兜着。”顾晏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
“有我在,总归不会让你想要的东西落入他人之手。”
第11章 以身相许
她自己手头有近万两,再加上顾晏的支持,拿下一枚玉佩应该不在话下。
陆思妤顿时有了底气,乖乖坐在位置上围观。
前面几场基本是些古玩字画,最高的成交价也没有超过两千两——看来今日的重头戏还是在玉镂雕荷纹佩上,所有人都蓄势待发,确保腰包足够充盈。
“接下来竞拍的是出自前朝名家之手的玉镂雕荷纹佩,采用西域特产的月琅玉雕琢而成,色泽剔透,材质温润,长期佩戴有驻颜养人的功效——”
司仪一说出“驻颜养人”几个字,周围气氛立刻不一样了,所有人看向玉佩的眼神都变得犀利无比。
“起拍价五百两!”
司仪高声宣布竞拍开始,几乎是同一瞬间,客人们争先恐后地报价:
“八百两!”
“一千两!”
“一千三百两!”
“一千五百两!”
“两千两!”
“……”
陆思妤听得心痒痒,握着木牌的手蠢蠢欲动。
顾晏却按住了她:“再等等。拍卖这种事急不得,对于一件很多人想要的商品,并且你手头拥有充足的银钱,宜采取高价止刹的方法,在后续涨幅趋于平稳时以大幅超出当前最高价的数目竞拍,从气势上压倒对方,成功率会更大。”
陆思妤第一次竞拍,难免有些激进和心浮气躁,听了顾晏的话,她觉得确实是这个理。
于是佩服道:“没想到你懂得还挺多。”
顾晏哼了一声:“你想不到的事多了去了——毕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嘛。”
陆思妤顿时被噎住。
这人真是……相貌一等一的好,怎么偏偏长了张嘴呢?
“说谁笨蛋呢?难得我夸你,你就不能虚心接受吗?”
“你要不是笨蛋,怎么会喜欢上苏言卿那个蠢货?看不到真正在意你的人……”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极轻,但陆思妤还是耳尖地捕捉到了:“那你倒是说说,真正在意我的人——是、谁、呀?”
她身体前倾,一下子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显感觉到顾晏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
“好、好好说话,别凑这么近……”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陆思妤执拗道。
“嗯?是谁呀顾晏?”
“……”
陆思妤将顾晏慌乱的反应尽收眼底,心里是小小的得意:说漏嘴了吧?看你这次承不承认喜欢我!
“啊!”
顾晏突然大叫:“差不多了,可、可以喊价了。”
没听到想要的答案,陆思妤失望地撇撇嘴,默默安慰自己: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来日方长,只要坚持不懈地明示加暗示,总有机会听到顾晏亲口承认喜欢她。
两人拌嘴的间隙,那边竞拍已经陷入胶着的状态,从一开始大几百两地加价,到一百两、一百两慢慢地上抬,目前的最高价是三千五百两。
看来这就是在场大部分人的极限了。
根据顾晏刚刚教她的,陆思妤现学现卖,高举起木牌大声喊道:“五千两!!”
听到这个数字,底下的客人纷纷倒抽了一口气。
这是哪里来的小财神,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开口就是五千两白银,都能买下好几间繁华地段的铺子了——定睛一看,原来是二楼雅间的贵客。
能坐在雅间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不仅有钱还有权,小姑娘虽然戴着面具,但也能分辨得出年纪并不大,大概是世家的千金小姐过把瘾来了吧。
惹不起惹不起,就算有钱可以跟,也不敢跟权贵作对呀,谁知道面具下是哪家的小祖宗。
因此一时之间再没有人开出更高的价。
就在陆思妤以为玉佩能顺利到手时,斜对面的雅间传来一道女声——
“五千五百两。”
进来以后,陆思妤还是第一次注意到对面的情况。
一个戴着蝴蝶面的女子端坐在雕花扶手椅上,周围簇拥着一大群丫鬟,捏肩的捏肩,捶腿的捶腿,递茶的递茶,伺候得好不周到。
之前不出声,怎么偏偏在她报价之后跟?
陆思妤心里奇怪,但面上依旧从容:“六千两。”
“六千五百两。”
“七千两。”
“七千五百两。”
这是故意和她唱反调了啊。
可是自己对这个女人毫无印象,根本不记得在哪里得罪过她。
她朝对面投去探究的目光。
方乐怡接收到陆思妤的视线,勾起红唇,露出一抹挑衅的笑。
她今日的目标也是那枚玉镂雕荷纹佩,可是到了会场,却遇到了更令她感兴趣的人——夔王,顾晏。
身为忠义伯府的嫡女,方乐怡心高气傲,年方十七亲事还没着落,全因她一颗心全系在顾晏身上。
只可惜妾有情郎无意。
且不说顾晏看起来没有要娶妻的意思,在宫宴上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也对她熟视无睹、爱答不理。
她频频示好,就差没自荐枕席了,然而顾晏对她一直都是冷淡至极的态度。
今日在拍卖场意外碰见,方乐怡高兴不过须臾,就看到顾晏身后跟着个年轻的女人。
这无疑给了她当头一棒。
顾晏带着那女人上了专属雅间,两人时不时附耳交谈,举止亲密。
方乐怡所在的位置刚好在他们斜对面,将两人的互动看得一清二楚,顾晏和那女人说话时表情柔和,眼神认真,跟平常的他完全是判若两人。
该死!
方乐怡气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从未听说顾晏身边有人啊,这女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看穿着打扮身份应该不低,但也不排除是靠顾晏养着的可能。
如果是前者,她倒没那么担心。
忠义伯府世代袭爵,她母亲又是有封号的郡主,算起来她还是顾晏隔了几层亲缘的表妹,光是这点就抢占了先机。
盛京的贵女圈里没有人的地位能高过她——除了陆思妤。
但陆思妤喜欢苏言卿是人尽皆知的事,不足为惧。
可如果是后者……
倘若那个女人真是顾晏金屋藏娇,那问题就棘手了。
在此之前,方乐怡自信地认为自己是夔王妃的最佳人选,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陌生女人,一下子让她乱了阵脚。
瞧顾晏那紧张兮兮的样子,分明是把那女人放在心尖尖的位置。
所以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试探顾晏对那女人有几分真心,她才会故意抬杠,紧咬住那女人喊出的价格不放。
对面又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八千两!”
八千两已经是方乐怡今天带的全部银票了,大不了拍下后先赊账,回去让她爹娘来付钱。
方乐怡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喊道:“九千两!”
她倒要看看,顾晏能为这个女人做到什么程度。
另一边,陆思妤也达到了荷包的极限。
她手头共有九千七百两,最多只能再跟一次。
尽管顾晏让她大胆拍,超过的部分他来承担,但陆思妤不确定顾晏的底线在哪,也不敢随意抬价。
何况吃人嘴软拿人手软,是她要买玉佩,哪有让顾晏出钱的道理?
“加价呀。”
顾晏像是看穿她的心思:“不必顾虑,我说了会替你兜底,你只管把喜欢的东西拍下来。”
“那……我继续加了?”陆思妤小心地咽了口唾沫,仍有些犹豫。
“加。”
既然顾晏如此支持,那就却之不恭了。
陆思妤摩拳擦掌,再次举起牌子——
“一万两!”
原本方乐怡以为那女人准备收手了,谁知顾晏主动和那女人说了些什么,她就底气十足地接着竞价。
方乐怡气得打翻小桌上的茶盏,离她最近的侍女躲避不及,被滚烫的茶水泼了一身,疼得连连呻/吟。
“叫什么叫!闭嘴!”
方乐怡恶狠狠地朝她吼了一通,不解气似的又踹了她几脚,那个侍女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可碍于暴怒的主子,硬是一声都不敢吭。
简单教训完侍女,方乐怡稍微宣泄出一点怒火,深吸口气——
“一万五千两!”
“两万两。”
“两万五千两。”
“三万两。”
“……”
司仪的脸都要笑歪了,楼下的客人则禁不住地“嘶嘶”抽气:从五百两的涨额直接跃到五千两,未免太激烈了吧?
这两个姑娘究竟是何来头,家底能让她们这样挥霍?
“五万两!”
喊完之后,方乐怡紧张地观察对面的反应。
这已经是她能拿出的最多的钱了,再多的话,即使忠义伯夫妇再疼爱她,也不可能任她这般肆意挥霍。
她争红了眼,目的已经从试探顾晏转变为一定要胜过那女人的决心。
那个女人不是很想要玉佩吗,她就非要抢过来不可。
偏不要让那个狐狸精如愿!
金额来到五万两,陆思妤突然觉得没有继续争下去的必要了。
倒不是说定远侯府付不起这个钱,只是现在的价位已经远远超出她最初的预算,而且她也不可能真让顾晏花这冤枉钱。
顾晏见她停下,问道:“怎么不继续了?你不是挺喜欢那枚玉佩的吗?”
“我是挺喜欢的。”
陆思妤摇了摇头:“但一枚玉佩而已,不值得花这么大价钱……”
“谁说不值得了?”
顾晏轻挑眉峰:“你喜欢,它就值得。”
说罢夺过陆思妤手里的号牌,速战速决——
“十万两。”
?!
会场顿时炸开了,连台上的司仪都目瞪口呆。
哪有人这么蛮不讲理地加价的?
“十、十万两一次,还有客人要加吗?”
无人应答。
这玉佩顶多也就值个几千两,有谁疯了会用近二十倍的价钱买下?
方乐怡在听到顾晏的声音后就瘫软在座位上,别说加价了,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万万没想到,顾晏竟然真的会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十万两两次、十万两三次——成交!”
司仪用梆子用力敲了下铜锣,这场持久的拍卖终于宣告终结了。
直到拍卖场的人毕恭毕敬地将玉佩送到面前,陆思妤还沉浸在震惊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