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她不干了——谢霜华
时间:2022-05-18 07:36:13

  他想起梦中的兰姝,想起现实的兰姝,想……想那日离开皇宫的马车。
  许许多多,都织成一张网,将裴景行裹入其中,让他喘不过气,让他痛苦万分。
  却不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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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絮和柳芽二人成了伺候裴少华的大宫女,从兰姝身边换到了裴少华身边,他们是见证大皇子变化最多的人。
  自兰姝走后,裴少华仿佛一夜成长起来,明明只有五岁,却已经不再玩乐,而是收敛自己的一切,仿佛每日都只剩下学习如何当皇子,像一个……像一个储君。
  裴少华也不再闹着要裴景行还他娘亲,只是看裴景行的目光更加没了亲情罢了。
  柳絮和柳芽私底下时常想,兰姝这一走,对裴少华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裴景行本是打算兰姝的生辰那日给裴少华寻个太傅开蒙,顺道借口到兰府去一趟,也叫裴少华见一见兰姝。
  没想太后竟是在这个时候薨了,生辰宴办不下去了,也不知选太傅开蒙,再到兰家去一趟的事儿,会不会被耽搁了。
  站在瑶华宫院中的裴景行看着屋内的裴少华,心中一痛,只觉闹到今日这般都是自己的错。
  但已经这般了,总想着从前到底什么都改变不了。
  只是这般快便求着兰姝回来,像是先前的放人都是假的一般。
  裴景行心底叹气,深深看了裴少华一眼,转身离开瑶华宫。
  而屋内的柳絮和柳芽看着裴景行离开的背影,相互对视一眼,最终什么都没对裴少华说。
  此时此刻的兰府,兰姝指挥着下人将生辰宴备好的东西都收起来,方才回到徐夫人院里去坐坐。
  徐夫人见她神色恹恹,牵过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手背,问:“可是因为太后一事,方才这般闷闷?”
  兰姝摇摇头,又点点头,神色间带着几分疲惫,按了按眉心后却又勾唇轻笑,“恶心人罢了,她身子康健,如何会突然没了,她……她只不过是破罐子破摔罢了。”
  徐夫人明白兰姝的意思,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起了这事是谁的主意。
  “是女儿,是女儿出的主意。”兰姝说。
  “不妥,十分不妥,倒还不如送她去行宫,再随意寻个借口将先帝妃嫔都送去。”徐夫人摇摇头,微笑着说。
  兰姝睫毛一颤,细想之下确实发现这个法子要更好一些,只是那时的她只想叫太后不好,却并未想那般多。
  “左右人都去了,再说这些毫无意义。”徐夫人笑着摇头,瞧着似乎并未将太后这件事放在心上。
  “嗯,母亲说得是。”兰姝点头,也没再想太后一事,只盘算着过段时日要去哪儿。
  徐夫人也不说话,只听着兰姝讲哪儿好,哪儿又不很适应。偶尔听到自己熟悉的地方,便插嘴说了两句,旁的时候都是不开口的。
  兰姝说了许久,说得口干舌燥,方才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正打算接着说下去呢,便见小厮进来说魏巧意抵了帖子想见兰姝。
  “去吧。”徐夫人也不拦着兰姝与魏家人来往,只想着她有个闺中好友是最好,摆摆手叫她赶紧去。
  “等晚些女儿再过来。”兰姝放下茶盏,笑着对徐夫人说。
  徐夫人微微颔首,目送着兰姝离开,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笑容更浓了一些。
  兰姝跑去了兰府门口,亲接了魏巧意下马车,又带着她到自己院里去,一路上二人东扯西扯,就是不说太后这事儿。
  直到在兰姝屋内落座,魏巧意才神色黯然地叹了口气,“唉,太后这……这是自己不痛快,便要大家都不痛快。”
  提起太后,兰姝的笑容淡了淡,有些无奈地叹气,“谁说不是呢,太后这是膈应完先皇膈应皇上,如今死了还要膈应咱们。”
  魏巧意皱着眉,明显很不高兴的样子,但良好修养让她说不出什么重话,只连连叹气罢了。
  兰姝怕她总想这个郁结于心,便说了些别的事儿逗她开心,又叫她不如跟自己出门玩一圈算了。
  “我哪儿成呀,你这好身手的,还当别人与你一样好身手!我这样的出门带一大堆护卫,可还不如不出去呢!”魏巧意笑着甩了一下手帕。
  “哪儿不成,跟着我还要护卫做什么?”兰姝唇角带笑地反驳。
  “不行不行,你身边不还带着个新收的丫鬟吗?再来我一个,若是遇上什么,你和许衿阳怎么忙得过来!”魏巧意还是拒绝,心中怕极了给人添麻烦。
  兰姝见魏巧意如此,倒也没有强求,只将自己又要往外跑的事儿告诉她。
  “又要跑出去,真是坐不住的。”魏巧意轻笑。
  “外边可漂亮了,我不得去瞧瞧。”兰姝笑道。
  二人又顺着外边景象东扯西扯了许久,魏巧意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并未留下来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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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的丧仪办得极其简单,大臣们虽有不满,但裴景行一意孤行,他们也没了办法,只能写几首诗词来骂一骂裴景行。
  裴景行看着那不痛不痒的诗词,淡淡点评一句:“还需再练练。”
  而没过多久,大臣们也没心思去管太后的丧仪办得简不简单了。
  裴景行既然因为太后的事情与大臣们撕破脸,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他先是将死去的生母尊为太后,又下令将原先的太后降为太妃,不许她与先皇合葬。
  大臣们反对得尤为激烈,甚至连年轻一些的大臣都跳出来指着裴景行的鼻子骂昏君。
  梦中做了一辈子明君的裴景行冷眼看着这一切,心底连连冷笑。
  昏君就昏君,他就是要一意孤行。
  他就是要太后……要她争了一辈子,最后却什么都没有。
  在兰家收拾东西准备出门的兰姝听说了这事,也是微微一惊,对身旁的许衿阳脱口而出便是一句,“他疯了?”
  许衿阳想去捂她的嘴,又不敢动,只能急得直跺脚,说:“姑娘哟,这话可说不得!”
  兰姝却不以为然,并未将许衿阳的话放在心上,只是若有所思地呢喃着:“原是这样,难怪太后的棺椁迟迟未与先帝合葬,竟是为了这个。”
  许衿阳听兰姝嘀咕着,猜她该是知道些什么,好奇得不行,却得不到兰姝的半句解释。
  一旁的池雨燕这些日子与兰姝混熟了,也大胆一些,她直接开口问:“姑娘,这是为什么呀?”
  兰姝抬眸看了池雨燕一眼,见她眸中满是好奇,唇角带上几分浅笑,叹了一声,“也没什么为什么的,就是裴景行这人其实很记仇罢了。”
  二人听得一头雾水,待兰姝提起包裹准备出门,才听见她又落下一句话。
  “不过是太后膈应他,他便要膈应回去罢了。”
 
 
第五十八章 
  这一回, 兰姝又跑到了蜀地去。
  听说那是天府之国,那她可得见识见识。
  听说兰姝跑到蜀地去了,裴景行眉眼间隐隐有些不赞同, 看着眼前的兰家三郎, 轻叹一声,“这你们也让她去?”
  兰家可没那么多规矩, 兰家三郎自然也乐得让妹妹出去玩,听到这话眉头一挑, 反问:“为何去不得?”
  裴景行眉头紧蹙,“这一路凶险,多少男儿都惧怕,她一个姑娘家……”
  兰家三郎脸色唰的一下黑了下去,打断他的话, 说:“男儿去得, 她便去不得了?怕不怕是她自个的事, 能不能走到蜀地是她的能力高低,但无论如何, 都不能从一开始便断了她走蜀道的路。”
  裴景行明白兰家三郎的意思,他也明白兰姝是个尤其执拗的人, 今日这番关心则乱的话语, 若是叫她听见了, 可不知要露出什么讥讽神情。
  “不知皇上发现没有, 姝儿自出宫以后, 似是年轻了许多。”
  突然,裴景行听见面前的兰家三郎说了这话, 一时愣在了原地, 不断回想起宫里的兰姝, 与宫外的兰姝。
  确实,很是不同。
  出宫之后的兰姝明显要快乐一些,也显得年轻一些。
  仿若回到十六岁的时候……即便裴景行没见过十六岁时最明媚的兰姝,他也能想象得到,也许就是如今这般。
  裴景行一时语塞,许久才看向兰家三郎,眸光黯淡,轻声说:“朕知道了。”
  -
  兰姝想出去玩,裴景行便不可能去阻拦她,且如今的他……如今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拦她呢?
  裴景行自嘲地笑笑,手中御笔接着批起了奏折。
  又过了几个月,到万寿节的时候,裴景行巴巴地问朱荣,兰姝可回京城了。
  朱荣欲言又止,知晓裴景行心中有兰姝,自兰姝离开,便一直盼着人回来。
  可兰姝没有回来,他便是想叫裴景行高兴一些也没法子。
  见朱荣如此,裴景行心底也明白那个答案,摆摆手叫他下去,并未再问。
  朱荣站着没动,犹豫一瞬,才说:“皇上,若是想见便去见就是了,奴婢记得兰娘子也没说过您不许来吧。”
  裴景行抬眸看他,摇了摇头,“确是没说,但她会不高兴。”
  朱荣叹了一声,笑着说:“您怎知兰娘子便不高兴,若真不高兴,早不叫您来了。”
  听着朱荣的话,裴景行若有所思,许久之后才缓缓点头,也不说是个什么意思。
  万寿节这日事情不少,裴景行本人也颇为忙碌,便将王公大臣的献礼改到夜里的宫宴,左右宫宴也要坐在那儿看大臣们敬酒。
  到了夜里,裴景行从福康宫出来,步行去了清宁殿,一靠近便听见里边大臣们正说着话,混杂着几声女眷的说笑声。
  是了,万寿节,王公大臣的女眷也是要来的。
  裴景行心底明明已经不抱希望,却仍旧希望徐夫人带着兰姝一块儿来。
  兰家只兰姝一个娘子,遇上什么能带家眷的宫宴,都会带兰姝一块儿来。只因从前男女一直分席,他在登基后头一次选秀前,是真的没见过兰姝。
  但他后来叫人去查,才知晓其实他们曾离得那么近。
  也许背靠着背,也许一个回头就能看见她。
  裴景行垂眸思索着,抬脚走进清宁殿,听着里边的吵闹声一瞬停止,又变为对他的拜见。
  他如同寻常那般抬手示意他们免礼,如同平常宫宴那般状若不经意朝女眷方向一扫。
  裴景行僵在了原地,他死死盯着女眷那边熟悉的红衣身影,薄唇微张,似是想呼唤她的名字。
  可他也明白,若自己呼唤那个名字,会为她带来多大的麻烦。
  会打碎她原本平静美好的生活,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她会被编排什么余情未了。
  实际上什么旧情难忘,余情未了,都只是他罢了。
  一身红衣的兰姝抬眸看来,见裴景行正看着自己,柳眉一挑,并未有太多异样,便转头看向别处。
  仿若裴景行只是一个过客,那匆匆一眼,对她来说无关紧要。
  是了,对兰姝来说,裴景行确实是无关紧要的。
  虽说没有彻底断了他的念想,但这般似是而非,对他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裴景行佯装与身旁大臣打了个招呼,问起今日折子上的一些事。
  没想到万寿节宴席上,裴景行心底都想着政务,大臣们纷纷赞叹不已。
  裴景行却半点都不高兴,只客套地应了几句,便抬脚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而此时此刻,在女眷那一边的兰姝,内心却不如脸上那般平静。
  “本可以不来,既是来了,却又在意他那般瞧你。”魏巧意拉着兰姝的手,瞧着她那模样,叹了口气。
  “他若是大大方方来求我原谅,我尚且好拒绝一些,可他做出这般模样,他……他这又是给谁看。”兰姝按了按额角,想起方才裴景行那个眼神,也是叹了口气。
  魏巧意明白兰姝的意思,但就是明白,她才更是叹气。
  兰姝这般,虽是比不离开要好上不少,却又多了旁的难受来。
  “好了,不想了,不过是个男人。”兰姝长出一口气,拍拍魏巧意的手背,不知是劝她还是劝自己。
  万寿节的宴席与寻常宴席没什么区别,不过是一个个歌舞节目,与一道道菜这般上来。王公大臣们说着饶了几百个弯子的客套话,女眷们也说着饶了几百个弯子的话与人交往。
  不愿参与其中的兰姝拉着魏巧意说话,二人躲在角落里只埋头吃着桌上的菜,偶尔说两句点评一番,一切瞧着似乎很是顺利。
  直到裴少华跑来清宁殿,已经稳重了好几个月的大皇子突然眼圈中泪水打转,冲进女眷那边找了许久,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兰姝。
  “娘亲!”
  裴少华比从前还要放肆得多,至少兰姝还在宫里的时候,他绝不敢在这般多人面前这般失态。
  兰姝神色一怔,看着朝自己跑来的裴少华,心里一阵冲动,却在魏巧意捏了捏自己掌心后,狠心往旁边退了一步。
  这明显的一步像是一只手狠狠抓住了裴少华的心,让他瞬间顿住脚步,也让他瞬间清醒。
  失态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到底是五岁的小孩儿,他仍旧是眼圈红红,说话的声音也带着极力压抑的颤抖。
  “兰……兰娘子好。”裴少华咬着牙,忍着眼泪,挤出这满是颤抖的话。
  “大皇子好。”兰姝微微颔首,并未行礼。
  按规矩,兰姝是裴少华的生母,无论在不在宫里,都没有向他行礼的道理。
  周围人都安静下来,看着二人,压低声音议论纷纷。
  兰姝也不在意,只看着裴少华,用力闭了闭眼,许久才说:“大皇子到女眷处多少不合规矩,还是早些回去吧。”
  裴少华下意识点点头,到了嘴边的“好”都生生咽了下去,转身朝裴景行的方向走去,脚步却像是灌了铅一样。
  一旁的魏巧意瞧了都有些不忍,看了兰姝一眼,欲言又止的。
  兰姝转头看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没事儿,他是唯一的皇子,总归要长大的。”
  魏巧意更是欲言又止,拉着她的手臂,重重叹了口气,将目光落在了远处的徐夫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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