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自那一日西郊猎场血流成河之后,便再未发生新的动荡。
而沈止对于皇帝这职务也已经是驾轻就熟,不过数月便稳定了朝堂,不到一年便让失去丞相的大启再度恢复了欣欣向荣之象。
然而,沈止却并不欢喜。
夏夜里的蝉声恼人,却有人趁着蝉声,在夏夜悄悄溜出宫门,来到京城偏僻的宅邸。
“阿妤。”
沈止的神色淡漠,可那语气却有几分委屈与幽怨。
“陛下?”
陈妤改了口,却不是唤他郎君。
沈止更幽怨了。
“那时我本以为三日之后便可听到阿妤唤我郎君,却没想到又硬生生的隔了三年。”沈止低声说道。
他料到了那日会发生一些事情,却没料到明帝真的死在了那里。
陈妤却展眉笑了笑,说道:“我就在京中,哪里也不去,陛下不必担心找不到我。”
“可我想见阿妤着凤冠霞帔,想在天下人面前宣布,阿妤是我的妻。”他极认真地说着。
陈妤看着他的眼睛,她从前觉得,沈止的那双眼睛像极了幽深的海底,深邃黑暗而让人捉摸不清,可今日她似乎看到了那永不见天日的深海照入了一缕阳光,在那微光照耀之下,她看清了那片深海。
原来在那深海之中,早就已经遍布她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有两个番外~
下本开《替身宫女她跑路了》
玉蝉是个勤勤恳恳的宫女,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给自己攒一笔钱,等二十五岁放出宫去,自己开个布庄,再找个人品过得去的人家嫁了,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可惜,天不遂人愿。
一日,玉蝉正在努力地打扫着御花园中的落叶,有人脚步蹒跚地走来,一把撕毁了她的衣裳。
那日之后,她成了皇帝的女人,但却无名无分,她在乾清宫里领着大宫女的份例,却还兼着妃嫔的活。
后来玉蝉才知道,每次皇帝召幸她,都是因为念着那个心尖尖上、可望而不可及的人。
玉蝉一合计,这事不划算,她得赶紧开溜。
终于,她找到了一个机会,假死脱身离开了皇宫。
然而,玉蝉并不知道,当得知她的死讯后,那个向来冷心冷情的帝王第一次红了眼,做出了何等让人震惊的举动。
#后来朕知道她没死,可是她非和别人说自己是寡妇,她是不是搞错了些什么#
阅读须知:
一、架空历史杂糅历朝历代
二、天雷狗血火葬场
第七十章 番外一大婚
温暖的阳光洒遍了京城,徐徐清风吹彻了皇宫,国丧之期将尽,有些朝臣的心里便涌动起了上书选秀的心思。
陛下虽有婚约,但他们又不瞄着皇后的位置,只求宫中有人能说得上话,只是还未等他们上奏,朝会之上,沈止自己就提起了这事。
“朕与阿妤的婚约已然推迟了三年。”
沈止的目光放在了被他从诏狱中放出来,官复原职的礼部尚书宁梵身上。
宁梵上前一步,回道:“回陛下,大婚一事礼部已经将大部分事宜准备妥当,只余一些细节尚需打磨。”
“别让朕失望。”沈止意味深长地说道。
在陛下心心念念着与皇后大婚的时候,提出选秀这事怎么看怎么不合适,而且他们也不想得罪背靠北地的皇后娘娘,于是,所有准备上奏请求沈止选秀的朝臣暂时压下了上奏的想法,最殷勤的那个也决定至少下一次朝会再提。
然而,下一次朝会,处理完国计民生的其余事务后,沈止依然看向了宁梵问道:“宁卿,朕看了礼部准备的纳吉的礼单,有些东西还需添上。”
想进言选秀的一众大臣:……
好吧,那就再等下一回。
于是,在下一次的朝会上,当政事全部处理完毕之后,又人正想要进言,便听得沈止那厢,又是开口说道:“宁卿……”
如此反复多次,宁梵已经把宁梵逼到了一听到“宁卿”二字就头疼的地步。
“我只道新帝勤勉于政事,却没想到陛下竟然于礼仪方面有如斯造诣,我在礼部为官十余年,竟还有所不如。”宁梵叹息着说道。
宁文曲听说了这事,劝慰着他古板的老父亲,说道:“陛下不过是念着与长宁郡主大婚这事,才特意去查了相关的礼仪。”
反正他在梦境可没见与柳鸢大婚的时候,沈止有多上心。
而经历了数次的朝会,即使是一心想送女儿入宫的朝臣也看出了沈止对陈妤的心心念念,故而他们暂时歇了心思,准备等沈止大婚之后再来提起此事。
不过,沈止反手便给了他们不纳后宫的“惊喜”,对当然那些原本打算靠女儿入宫得宠而往上爬的官员来说,只惊不喜。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经过数月的打磨,沈止终于勉强对成亲当日的一应布置满意了,并且也快到了他与陈妤原本就定好的婚期。
陈川自北地而来,看望即将成亲的妹妹。
宅邸里,陈妤好奇地问道:“谢姑娘呢?没与你一起来?”
“叫嫂子,”陈川呵呵一笑,“她怀孕了,不方便远行。”
国丧三年是对身为皇子的沈止来说的,于民间百姓只需服丧百天,故而出了百日的丧期,又经历了一番折腾后,如今,陈川已经与谢笳成亲一年有余了。
陈妤瞪大了眼睛,惊愕地说道:“我居然要当姑姑了?”
陈川抬手就敲了一下陈妤的脑壳,一如少年时他与他的妹妹一同玩耍时常做的那般。
“你还要嫁人了呢。”
不过以后这般却不大合适了,这样想来,却平添了几分酸楚,难怪爹不愿意来京城,陈川漫无边际地想着。
大婚当日,京城上下均张灯结彩、普天同庆,盛大的鸾驾从长街飞驰而过,仿佛这鸾驾是真由羽上流光的鸾鸟拉着的。
空置已久的坤宁宫终于迎来了它新的主人,及至深夜,喧嚣的乐声与人声才渐渐散去,坤宁宫外蝉鸣声声,显出了几分别样的静谧。
吉祥如意的龙凤烛燃烧着,陈妤在这里已经坐了很久了。
她单知道成亲是件极为累人的事情,却没想到这么累,陈妤靠在床边扶着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以及红盖头下她发间的珠翠,继续等待着。
陈妤听见,自己的心跳在慢慢加快
明明她与沈止已经相处了许多时日,这一场仪式是早该有的,她为何会有紧张的感觉?
陈妤一边兀自紧张着,一边却又止不住地想着。
直到,坤宁宫外传来了又细碎又轻微的脚步声,陈妤猛然坐直了身体,手上忍不住抓着身下的床单,听着门扉被嘎吱一声打开,故作自然放松的样子。
其实她紧张极了。
些许酒气随着清风飘散到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沈止一步一步地靠近着他,低声唤道:“阿妤。”
他们离得极近,近到陈妤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身上灼热的温度,那酒气亦是极浓,她似是被这酒气熏醉,头脑发晕。
于是她没注意到,沈止已经挑开了她的红盖头露出了她艳若桃李的容颜。
“在想什么?”沈止凑得更尽,几乎是直接贴在陈妤的耳边说道:“今日,阿妤只许想我。”
明明是那样霸道而又蛮横的话,偏生叫沈止说出了几分委屈的意味,仿佛今日陈妤若是想了旁的人与事,便是件大逆不道、伤透人心的事。
陈妤被这样格外的亲近弄得很是不自在,她稍微退却了些许,说道:“除了陛下,今日我还能想谁?”
沈止的目光幽深,更欺身上前了些,问道:“阿妤唤我什么?”
“陛下?”发昏的头脑让陈妤并未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沈止微侧着头,唇瓣滑过陈妤的耳垂,仍是低声说道:“阿妤该唤我郎君了。”
陈妤被弄得浑身战栗,躲得更远了些,她感觉到身上似乎散发出让她陌生的热度,而眩晕的头脑让她想不到太多,伸手扯了身后的锦被盖在身上,还对沈止说道:“睡觉。”
沈止的目光更幽深了些,嗓音嘶哑着说道;“阿妤总会愿意唤我郎君的。”
龙凤呈祥的花烛被适时吹灭,明月的清辉照在乾清宫两个交叠在一起的身影上,长夜漫漫,沈止到底还是逼哭了陈妤,让她一声又一声地唤着他郎君。
不过,陈妤终于不用为了许久之前中的□□而服用压制药效的苦涩药丸了,足可谓可喜可贺。
当然,第二日晨起祭祖之时,陈妤便感觉到了浑身散了架似的酸疼,让她不得不诽腹昨夜里沈止坏心眼的诸多行为。
第七十一章 番外二关于蔺如
春来山花烂漫开遍了枝头树梢,沈止得了个空闲,悄悄地带着陈妤离开了皇宫,前往了京郊的玉泉山。
他们走了人迹罕至的小路,所以一路上之间苍翠密集的树林,不见丝毫的人影,直至到达玉泉山的山顶,陈妤好奇地开口问道:“陛下为何带我来这里?”
玉泉山的山顶有一处极为开阔的地方,那里伫立着一座石碑与一个小土包,那是一座坟。
可石碑上没有刻任何字,不知是谁的坟,但坟前并无杂草,还有一束鲜花与些许贡品,昭示着似乎常有人来此祭扫。
沈止指着那座坟,目光深沉地说道:“这是宸皇贵妃的坟。”
陈妤一愣,她知道宸皇贵妃蔺如是沈止的生母。
“我整理父皇生前之事时,发现了他一直派人来此祭扫,故而也并未叫停。”沈止对陈妤解释道。
“可她为什么被葬在这里?”陈妤有些疑惑。
玉泉山的山顶是处风光极好的地方,从这里向下俯瞰,入目的便是高低起伏绵延数里的翠绿,这里像是登高游玩的好去处,不似埋骨之地。
沈止摇摇头,他亦不知当时的明帝是以何种心情将他求而不得的人葬在这里,只说道:“坊间话本里说,宸皇贵妃是山神的女儿,所以她死后父皇便将她葬在了京郊的山上。”
“不过,我到觉得许是她不愿入皇陵,才临死之前求个死后清净。”
她忽然对宸皇贵妃生出了几分好奇,在北地她听过许多关于蔺如的传说,可是那都笼罩在神异志怪的外壳之下,无法窥见真相,而她的父亲似乎也不愿意多提,当她问起时,也只拿那些神神鬼鬼的故事糊弄她。
陈妤叹息了一声,上前拂去石碑上所积的灰尘,说道:“说来大概也无人知道宸皇贵妃当年为何要打造那九根金羽了。”
沈止随之上前,看着那墓碑说道:“我倒是听来一个很有趣的说法。”
陈妤侧耳倾听着。
“传闻,昔年父皇于微末之时求娶蔺如,统共只搜罗出了二两黄金,蔺如拒绝了父皇的求娶,但却收下了黄金,将他打成了九根金羽,还说了句极有趣的话。”沈止一边清扫着坟墓一边说道。
“什么话?”陈妤好奇地望向他。
“现在这些金子看起来就不止值二两了。”
“听起来宸皇贵妃似乎是个极有趣的人,”陈妤想了想问道,“陛下是从哪里听闻的?”
“长街上那个说书先生讲的。”沈止一本正经地说着。
陈妤:……
她还当真事听呢。
不过想来,有关蔺如与明帝、梁隐与柳贵妃以及那位几乎在故事中没有姓名的梁柳氏的往事,归结起来,无非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求而不得,以至于偏执成魔。
然而,唯一还尚在人世的梁柳氏选择常伴青灯古佛,还修了闭口禅,对那些往事缄默不语。
那些年发生的故事,全部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只等当事人全部离去便彻底湮灭与尘埃之中,徒留坊间巷陌真假难辨的话本传说。
不过,今日沈止带陈妤来此,并非为了不可捉摸的往事,而是为了全拜高堂之礼。
山间的清风轻柔地抚过山中的每一个人,不小心摔落枝头的叶在微风里打了个旋,沈止执着陈妤的手,站在那座石碑前,拜了三拜。
“幸我所求已得。”
他对素未蒙面的母亲说道。
下山的时候,他们走了山后的另一条路,绕路去了那个极为偏僻的山村,去见了蔺大娘。
“沈元城死了?那可是好事!”蔺大娘显得十分激动。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无论如何明帝总还是沈止的父亲,她敛去了眉间喜色,神色平和地说道:“陛下既然登基为帝,那么便莫要再重蹈先帝覆辙。”
蔺大娘的目光看向了沈止与陈妤紧握在一起的手,又笑了笑说道:“不过想来你二人不会像他们一样的。”
“我与陛下今日来,是想问大娘您是否愿意去京城颐养天年。”陈妤温声细语地对蔺大娘说道。
蔺大娘摇了摇头,说道:“蔺姑娘从前便告诉老身,这世间天高海阔不必安于一隅,外面自有辽阔天地,可老身资质愚钝,能离开京城已是万幸,万万不会再回去了。”
沈止应下,而后叫人重新梳理京郊诸多村落的问题,以改善民生之事,暂且按下不提。
只说他们从另一条山路上走了下来。
这条路与他们之前上玉泉山所穿行的密林不同,被人修好了青石的台阶,路的两旁种满了桃花,春光正好,正是山花烂漫的时候,有许多人来来往往。
他们像寻常的游客一般,从青石台阶上走下。
微风吹拂,枝头的桃花簌簌落下,有几朵便恰好落在他们的身上,仿佛是山川有灵给予他们的馈赠。
陈妤拾起落在沈止肩上与发上的桃花,全部别在了他的耳畔与发间。
她看着自己的“作品”,忍不住嗤嗤地笑了起来,说道:“若我擅长丹青,那一定要将这样的公子临摹下来,每日仔细端详欣赏。”
沈止也学着她,将落在陈妤身上的桃花收集起来,但只在她的鬓边别了一朵,而后附在她的耳畔说道:“阿妤若愿意,何必作画,我愿意让阿妤端详个仔细。”
刹那间,陈妤的面上遍布红霞,比鬓边的桃花还要鲜艳,一时之间倒让人分不清花比人娇,还是人比花娇。
“不需要的,好吧?”陈妤别开头,佯装盛怒,加快了脚步朝着山下走去。
“阿妤不要走那么快,还有东西没拿。”沈止在她身后低声说道。
“什么东西?”
她一回眸,满面的红霞尚未褪去,让满山盛放的桃花黯然失色,他一步步走向陈妤,就瞧见,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之中,原来也同样只有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