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绮笑着看他走回去，愉快的挑眉之后，她回过头来用渴望的目光注视神明，并小心翼翼地握住神明的衣角微微晃动。
“我主。”
少女仰头看祂，眼眸像天空一样澄澈，带着粼粼光泽，她耳边别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百合，看得出是刚刚采摘下来的，和她之前抱在怀里的花朵是同一个品种。
少女和她耳边的花朵一样美丽而纯洁。
“打理花圃的工作离您太远了，我可以到您身边侍奉吗？这些天我非常想您。”
神界的一切都属于神明，包括花圃里的花朵。
神仆本来不应该擅动神明的花卉，但顾绮直接无视了这一点，她堂而皇之地祈求神明眷顾，像之前一样大胆。
嫉妒神的目光在少女美丽纯净的眼眸上停顿了一瞬，有些漫不经心地应答：“嗯。”
“您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神明！”
少女热烈赞美祂，甚至激动地想扑到祂怀里来。
一直密切关注神明的的明尔顿轻轻咳了一下，脸色已经非常难看。
顾绮这才看了他一眼，收敛起自己的冲动，再次乖巧地跪伏在神明脚边，她将声音放缓，表情稍微正色了一些，但目光依然热烈。
“请您宽恕我的失礼。”
少女装模作样地祈求神明的宽恕，事实上还是对祂蠢蠢欲动，这一点从她的目光中就能看出来。
坐在嫉妒神对面的光明神笑意陡然加深，祂于温和中突然开口：“你来自人类哪一个国家？”
顾绮目光微顿，很快恭敬而又礼貌地低下头回答祂：“光明大人，我来自爱纳依，是国王最小的公主。”
四位主神之中，只有光明神喜爱庇佑世人，祂性格温和，为无数种族称赞，而祂的信徒在人类之中是最多的。
“爱纳依。”
光明神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似乎是无意中提起，祂的语气依然缓慢而充满仁慈。
“爱纳依如今正在战火之中，新崛起的凯蒂斯帝国正在攻打它，你来到神界，是为了你的国家祈求庇佑？”
顾绮再次一愣，她微微睁大了眼睛。
“爱纳依陷入了战火？”
这一点阿丽黛的记忆中并没有，虽然她对那个国家没什么感觉，但基于阿丽黛的身份和性格，她不可能对此毫无动容。
于是顾绮有些急切询问：“光明大人，您的目光如天空广阔，您可否告知我有关爱纳依更多消息？”
“阿丽黛！”
站在神殿边缘的明尔顿忍不住再次开口。
“不得对神明无礼。”
顾绮这次却连看都没顾得上看他，她将目光投往嫉妒神，跪坐在这位神明的身边，轻轻哽咽了一下，眼中已盈满悲伤，指尖牵着神明的衣角，她晶莹的泪珠一颗颗从眼眶滚落。
少女仰着脸，目光中全是神明的倒影，她一边哽咽一边可怜巴巴地哭诉：“我主，您是我永恒的信仰、是我忠诚的父、我的执掌者与主宰者，求您庇佑爱纳依，您可怜的眷者很害怕。”
嫉妒神没有任何神色改变，祂淡淡地看了眼笑容温和的光明神。
祂与风暴交恶，与光明交好，但并不代表祂与光明就有密不可分的友谊，比如此刻。
神明漫长的生命让祂们总喜欢为对方找一些麻烦，哪怕是传说中温和仁爱的光明神。
稍许静默之后，嫉妒神冷淡道：“明尔顿。”
“我主。”
执政官大人再次走到神明身边跪伏下来。
嫉妒神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放到了因哭泣而有些鼻尖微红的小眷者身上。
跪伏在祂身边的小眷者紧紧捏着祂的衣角，目光显得有些紧张，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惶恐，似乎下一刻就将被神明抛弃。
好在神明没有下达这样的神谕，祂虽然语气很淡，却还是嘱咐道：“你去人类世界一趟，宣布爱纳依由我庇佑。”
明尔顿几乎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第一次有些质疑道：“我主？”
神明想要庇佑一个王国对祂来说只是一件小事，但他没想到一向冷漠不可违背的嫉妒神竟然愿意庇佑阿丽黛的王国。
就因为她虚假的甜言蜜语？
但他的质疑并没有得到神明的回应，反而是顾绮目光瞬间灼亮起来，她擦干眼泪，露出惊喜又幸福的表情，由衷赞美道：“我主，这世上再也没有您这样仁慈的神明了，您的仁爱将洒遍神界，直到我的灵魂化为灰烬，我对您的爱意永不改变。”
如果不是光明神在，她还有许多赞美的话可以说给这位嫉妒神听。
神明看不出喜怒，没有对她的赞美做出回应，但祂大概并不感到厌恶。
于是顾绮趁热打铁：“我主，我可以和明尔顿大人一起回去一趟吗？”
这一次神明终于没有再纵容她。
祂目光浅淡地直视她，声音威严而不可侵犯。
“阿丽黛，你太骄纵了。”
明尔顿眼中露出显而易见的赞同，为神明终于看清她的面目而感到欣慰。
但下一刻，他就看到阿丽黛再次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情，泪水从她眼眶滑落。
少女满眼心碎，仿佛遇见了比爱纳依陷入战火更令人痛苦的事情，她的目光凝满了不可言说的悲伤与委屈。
“我主，您卑微的眷者愿意将心掏出来给您看，我只是无法压抑对您爱意的本能，您对我的责怪，哪怕只是一句也将是我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虽然是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话，但在少女激动的表现中依然蔓延出强烈的情绪，她仿佛悲伤到下一刻就将死去。
嫉妒神凝视她许久，终于在明尔顿担忧的目光中再次平静道：“只此一次。”
“您对我真好。”
少女眼睫上还带着泪珠，可脸上已经露出幸福的微笑，她小心翼翼地、一边观察神明的表情一边凑近，捧起祂的衣角飞快一吻，并赞叹道：“侍奉您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我快要幸福地死去了。”
她的情绪变化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只有明尔顿紧紧抿着唇，几乎要压制不住胸口的剧烈起伏。
第6章 执政官的决心
赞美神明或爱慕神明对信徒来说是一件很寻常的事，只是从前没有过像顾绮这样大胆表达自己爱意的人。
神仆们都小心翼翼藏着卑微的想法，惶恐被神明预知自己亵渎的心思。
唯独她，神明无法辨别她的谎言，因为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欺骗。
可明尔顿很清楚。
他目光暗沉，看着笑容甜蜜充满爱意的少女，默默收紧了神袍下的手掌。
身为主的执政官、神之右手，无论如何他也要制止这种渎神的举动，他无法劝诫神明，也许只能从阿丽黛身上下手。
少女之前对他说的话，暗含着暧昧与意味深长的目光。
如果阿丽黛是因为那一夜未果的告白而憎恨他，所以故意做出渎神的事，只想看他痛苦的样子，他可以满足她，只要她放弃亵渎主的举动。
明尔顿内心沉重，却在怒火之后罕见沉寂下来，他低垂眼眸，目光幽暗，没有试图再次劝诫神明。
他不说话，顾绮也懒得理他，毕竟她现在还沉浸在‘主给予的幸福’中无法自拔。
得到嫉妒神的准许之后，她没有再向神明提出祈求，偶尔在神明交谈中赞美一句，已经足够让所有侍奉的神仆们对她感到羡慕。
光明神的拜访结束，顾绮才跟随明尔顿一起走出了神殿。
远离了神明交谈的神殿很远，走在她前面沉默着的明尔顿却突然停下脚步，他回头看向她，目光理智而平静。
顾绮听见他平稳的声音响起：“如果你是为了那一夜的事，我向你道歉，是我不对。”
她目光微顿，很快就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
“明尔顿大人竟然还会道歉？”
“你要怎样才能放弃亵渎主？”
“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我对主只有爱意，哪来的亵渎？”
顾绮把别在耳边的红百合拿了下来，看着依然娇艳欲滴的花朵，她随手丢在地上，微笑着说：“您的想象力真丰富。”
明尔顿目光扫过那支被随手丢在地上的红百合，语气十分认真笃定。
“爱慕主的人不会做这样的举动。”
她私自采摘神明的花卉并佩戴，神明没有责怪已算是恩赐她，将神明恩赐的东西随手丢在地上，已经证明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嘴上说着爱慕，可阿丽黛对主的爱慕恐怕还不如神殿里随便一个神仆来得深。
“我真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
顾绮依然带着笑意，唇角的弧度却有些恶劣，她语气温柔，目光缱绻，仿佛正在等他说出那个决定。
明尔顿深深皱着眉，指尖收紧，却又对她无可奈何，想起主对她的宠爱和她的谎言，他微微咬牙，压低声音：“你憎恨我，甚至因我而亵渎主，为的就是那夜我拒绝你，和之后对你的审判，那夜的事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不能再对主有任何亵渎。”
这句话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作为主的执政官，他和神仆私下有交往已是对主的不恭，更何况是阿丽黛祈求的这种事。
但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坐视她蒙骗主。
明尔顿宁愿自己承受痛苦，也不愿神明的威严受到半点损害。
可他的痛苦在面前的少女眼里似乎十分可笑，她掩住唇角大笑了两声，才愉快点头：“好啊。”
她走近他，美丽明媚却暗藏着恶意的脸庞靠近。
“明尔顿大人果然聪明，不过你对我的伤害可不是一两句抱歉就能洗刷的，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既然想祈求我的原谅，就要看你接下来怎么做了，神明准许我和你一起回爱纳依，大人，希望你多多照顾我，毕竟你可是神之右手，是高高在上的执政官大人。”
说完这些话，顾绮往后退了两步，她动作优雅地向他行了一个告别礼，语气恢复了一贯的礼貌与温柔。
“执政官大人，期待与你的相处。”
少女带着愉快笑意与微不可见的意味深长转身离去，留下明尔顿站在原地，默然看着她逐渐走远。
虽然下了决定，可有些事情并不是那么容易，特别是面对阿丽黛这样一位女孩，他甚至不知道她还会想出什么样的办法来为难他。
但他必须阻止她。
——
第二天，在沉重心情中，明尔顿和顾绮一起离开了神明的居所，从神界来到人类世界。
爱纳依是个古老王国，只是日渐腐朽，国力衰退，为了得到神明庇佑，国王才将自己最小的女儿、爱纳依最美的明珠献给神明，以祈求祂的庇佑。
明尔顿降临爱纳依的城堡时，在王宫中引发了巨大的震动。
主的执政官对人类世界而言是了不得的大人物，爱纳依的国王陛下在跪礼之后才敢壮着胆子与执政官大人交谈，从始至终，他的姿态都很卑微。
而顾绮在简短与家人们问好之后，就回到了自己从前居住的房间，并对执政官大人抛了个心照不宣的目光。
她之前祈求嫉妒神庇佑这个国家纯粹是因为人设和身份，她对小公主的家人没什么好感，毕竟能把自己的女儿送到神殿那种冰冷地方，这位国王陛下应该已经想过阿丽黛的结局。
作为国王他也许已经尽力，可作为父亲，他显然是不称职的。
所以她没有与阿丽黛的亲人有过多交流，拒绝了王宫里许多想来攀关系的贵族之后，顾绮享用了丰盛大餐，然后躺在柔软舒适的公主床上休息。
明尔顿也不想和她的家人有过多的交流，将神明庇佑的意志传达给爱纳依的国王，他就以□□义来找到了顾绮。
虽然执政官大人很不想进她的房间，但显然他没有选择。
小公主的房间和他想象中有些不一样，明尔顿皱着眉头掀开垂挂在床边的洁白轻纱，语气生硬地说了一句：“阿丽黛，我已经将主的意志传达，准备回去。”
顾绮陷在柔软的被子里，有些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看了他一下，才扭过头嘟囔着说：“主又没有规定必须要今天回去？再说了，凯蒂斯听闻也有神明庇佑，他们也许会派遣使者来求见您，见过之后再走吧。”
她刚刚随便听了一耳朵，也不是完全不了解。
明尔顿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们的职责是侍奉主，离开神殿本就是失职，你已经是主的神仆，难道还想在人类世界久住？”
“我就不走，你能把我怎么样？”
顾绮冲他笑了笑，拉过被子直接盖住了脸。
“你不要仗着主的宠爱······”
“原来你也知道主宠爱我？”
顾绮从被子里探出半张脸，目光中笑意显得非常肆无忌惮：“执政官大人，你是不是忘了昨天和我说的话？这就是你的态度？”
明尔顿表情微顿，有些语塞。
虽然昨天做了决定，可有些事执行起来依然很难，他无法想象自己要和阿丽黛亲近的模样。
“所以说，我这是在给你机会，给你取悦我的机会，时间短暂，如果你不能让我满意，回去之后你很快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
顾绮正大光明威胁他，然后继续闭上眼休息，只留下明尔顿沉默地站在她的床边，久久没有挪动脚步。
他甚至不知道顾绮并没有真的休息，她只是在和系统聊天。
“给我一种可以迷倒明尔顿的药。”
“？”
“明尔顿虽然是神的执政官，但毕竟不是神，别告诉我你连这种东西都没有。”顾绮无声弯了弯唇，与系统说话的语调显得十分温和：“上次我原谅了你，但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一个宽容的女人。”
系统倒是没有否定她的话，只是有些疑惑。
“我们的目标是主神。”
“我知道，可那是长久的事，明尔顿身为主神的执政官，甚至能与一般次神对话，他的身份很重要，现在他只是忌惮神对我的宠爱，我们需要一些更深层次的把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