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绮果然如祂所想的那样，只要祂提起的话题她就畅所欲言，并十分真挚地告诉祂：“我与光明大人不太熟悉，不过和蔚理斯大人很熟，这次向黑暗揭秘，祂好像没有怪罪我，离开时还对我微笑，说不计较我揭露祂身份，并邀请我去光明神殿聆听祂的教诲，您放心，我不会去的，我可不是那种会被一些小恩小惠吸引的信徒，我信仰的是您，神界中最仁慈最宽容的风暴。”
她说完这些话再次用虔诚与期盼的目光注视风暴，把这位已经陷入沉默的神明看得说不出话来。
有时语言的威力比元素力量更强大，比如此刻。
在些许令神明也无法理解的境况中，风暴神在沉默之后突然伸出手触碰了一下她的眉心，没有任何变化，祂已经收回了指尖，然后在顾绮好奇目光中显得更加严肃了。
祂刚刚查探了一下阿丽黛的话，嫉妒对她的宠爱无法证明，但祂确实在她身上感知到了一些还未消弭的特殊气息，比如神之领域，比如光明的眷顾，又比如微末的幸运宝石的气息。
她确实在短时间内触摸过黑暗的幸运宝石，如果没有神明的准许，这是不可能的。
抛开光明与嫉妒这两位本就对她友好的主神，也就是说阿丽黛在短时间内得到了黑暗神的眷顾，甚至纵容到让她触摸神座上的宝石。
四位主神之中，真实没有眷顾她的主神反而是风暴——也就是祂本身。
而原本，这位眷者是为祂潜伏在嫉妒神殿的。
风暴神在良久的思索与沉默之后，终于略显低沉道：“很好，我的孩子，你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我会格外奖赏你······奖赏你亲吻我······”
在顾绮逐渐火热并期待的目光中，风暴神唇角微动，语气略微停滞，于是祂没有能将后面的‘我的手背’这几个字说出口，而热情的小眷者已经飞快扑了上来，她做出了风暴从来没见过的大胆举动——她轻轻在祂脸侧吻了一下。
并在亲吻了神明之后，她热烈赞美：“您果然是最宽容最仁慈的神明，嫉妒与光明都比不上您宠爱我。”
风暴神有一瞬间的微凝，祂略显迟疑地摸了摸自己的侧脸，然后扭头看向满面笑容的少女。
少女的目光像闪烁的启明星，笑容格外美丽，她还在不停赞美祂，以至于让主神没能说出口的训斥再次停在了喉间。
沉默的凝视之后，风暴唇角再次抿紧，祂收回视线，平静道：“嗯，我是你的主神，祂们的宠爱当然不能与我相比。”
第44章 暮星
因为大胆亲吻了神明, 顾绮从原本跪伏着的姿态变成了站在神明身边，她还将手搭在神座边上，愉快地扬着脸, 姿势非常娴熟。
但这样的动作本就已经是对神明的严重冒犯。
神之下, 没有人可以与神明并肩。
风暴神注意到她的疏忽, 刚想提醒，就听到顾绮又开口。
“我主，您刚刚想让我做什么？”
她询问起之前的任务，风暴神就止住了想提醒的话语, 祂先说起之前的事。
“你受嫉妒宠爱, 可以自由出入祂神殿中最隐秘的地方, 寻找机会，将这个放在嫉妒的寝殿里。”
祂伸出掌心, 掌心中一道深蓝色神光闪烁。
顾绮仔细看了一眼, 只能看到表面闪烁的光芒，并不能分辨出这是什么东西。
她带着好奇询问：“这是什么？”
“一道规则。”
风暴平淡地说了一句她能听懂但并不能理解的话，并补充道：“你不用知道它的作用, 将它放在嫉妒的寝殿就可以了。”
“好的。”
顾绮愉快答应，但下一秒就提出：“可是明尔顿每天都会亲自打扫嫉妒的寝殿，还会仔细检查每一处, 您卑微的眷者恐怕有些难以完成。”
“你尽量做到就可以了，不用焦急, 做不到也没关系。”
风暴也知道这件事的难处, 即便她是嫉妒宠爱的眷者，有些事也难以完成, 毕竟那是嫉妒的领域, 一位主神的空间。
“遵您的神谕。”
顾绮果然没有多问, 她收下这道深蓝色神光，把东西在储物装置里放好，理了理神色，端正态度，她再次露出灿烂愉快的笑容，声音期盼并娇软道：“我主——”
风暴神连一秒都没有多停留，连祂一贯冷漠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急促。
“就这样吧，你先退下，等你完成了任务我会好好奖励你，乖孩子。”
不等顾绮再说些什么，神明伸手在她头顶触碰了一下，之后眼前的空间迅速破碎，她很快陷入了黑暗。
显然主神对于她的期盼感到了些许不适，也许是担心她再提出什么奖励的要求，祂迫不及待地离开，毕竟风暴有些无法想比亲吻祂面容更珍贵的奖励是什么。
顾绮眼睫微动，缓缓睁开眼，从床上坐起。
耳边是系统的询问：“宿主，你真的要为风暴做这件事？我觉得那道规则会引起很大的后果。”
他们真正的目的毕竟不是为了取悦风暴，而是为了挑起神界的乱局。
“当然不做了。”
顾绮指尖抚过储物装置，那道深蓝色神光似乎被风暴处理过，装进储物装置里就像消失了一样，没有任何感应，主神也没有为她解释具体的作用和效果。
“这个任务很难，就算风暴的执政官也做不到，怎么能期盼我一个小小的眷者做到呢？我想风暴一定会谅解我。”
“可你收下了这个东西，而且答应了？”系统有些不明白她的逻辑。
“主神赐予，难道你能拒绝？”顾绮随口反问它一句，并笑着说：“找个机会我们去见见神树，询问一下这是什么，如果没有什么负面影响，主神的规则······就算用来吓唬别人也是个好东西。”
至于任务，风暴神给阿丽黛的任务和她顾绮有什么关系？
很快为这个任务找到了合适的结局，顾绮刚想再休息一会儿就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有女性神仆的声音传来：“阿丽黛，主召唤你。”
顾绮没有任何迟疑，微笑着回答对方：“好的，我很快就到。”
门外的女性神仆并没有试图推门进来，似乎向她行了一礼，安静地离开了。
顾绮这才从床上下来，用水元素凝聚了一面镜子，将衣衫和头发整理好，她开门出去。
来到中央神殿时，明尔顿已经将全部的事情和嫉妒禀告过，但也许是之前顾绮与他的交流起了作用，她发现这位执政官没说什么她的坏话，因为神明的表情看上去没有任何不同。
见到她来到神殿，嫉妒神还温和地说：“阿丽黛，到我身边来。”
顾绮没有将视线在明尔顿身上过多停留，她很快走到神明身边跪伏下来，并用略显心悸的语气、睁大眼睛、可怜巴巴地向神明倾诉：“我主，您卑微的眷者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如果黑暗神不是一位‘社恐’又沉默寡言的神明，如果祂性格稍微暴戾一点，她不好说，明尔顿大概真的回不来了。
嫉妒显然明白她的想法，祂伸出手轻抚她的发顶，在自己的小眷者委屈的表情中平静道：“这件事，我会向光明讨个说法。”
光明执政官蔚理斯就是光明神的化身，那祂主动邀请阿丽黛和祂一起去黑暗领域的举动就有些令人捉摸不透了。
蔚理斯这个化身也许永远留在了黑暗神殿，但光明神的目的有没有达成谁也不清楚，嫉妒不在乎祂对黑暗有什么打算或阴谋，但这件事不能牵扯到嫉妒神殿和祂的眷者。
哪怕是同一阵营的神明，光明也越界了。
祂安抚完自己的小眷者，似乎在沉思，目光显得有些内敛和深沉，顾绮跪伏在祂身边，只是眨眼的间隙，她听见主神指节在神座上敲击的声音，一下、两下、第三下之后，她眼前变幻了模样。
嫉妒依然端坐神座之上，她也还跪伏在身边，甚至连明尔顿都侍奉在主神身后，但她眼前已经不再是熟悉的嫉妒神殿，而是充满光明、神圣、一片雪白的光明神殿。
视线尽头，与嫉妒平等的高度上，是光明洁白美丽的神座，面带微笑的主神身穿雪白神袍，完美面容亘古不变，而无尽的温柔和仁慈中，祂的视线注视与对面的嫉妒神相撞。
“我需要一个交代。”
嫉妒语气冷淡、目光也十分淡漠，祂低头看了眼表情有些愣住的顾绮，语气缓慢道：“光明，你和黑暗的争斗不该牵扯我的眷者。”
光明神即便被祂质问也依然没有改变微笑的表情，顾绮甚至看见一道雪白身影从祂的神座之后走出来，重新侍奉在祂身边。
和她有些相似的雪白发色非常熟悉，但这张面孔之前已经留在了黑暗神殿。
顾绮唇角微抿，目光有些奇异，她小声偷偷地询问自己的主神：“我主，那是新的蔚理斯大人吗？”
嫉妒低头看了她一眼，唇角浮现出些许嘲讽意味。
“不用理会祂无聊的举动。”
除了光明神，大概没有哪位主神会这么无聊，让自己的化身成为执政官。
神明的化身并不是独立分割出来，他们与神明意志共同，自己侍奉自己的举动，在嫉妒神看来实在够无聊的。
顾绮听完主神的嘲讽，也用震惊目光注视这位新的‘蔚理斯大人’，并轻声赞叹道：“原来还能这样？”
可对面的光明神却好像没有听到嫉妒的嘲讽，祂完美无瑕、亘古不变的面容上只有无尽的仁爱与悲天悯人的怜悯。
祂注视顾绮，当着嫉妒神的面温和道：“如果你加入光明神殿，我可以让你成为我的执政官。”
“光明。”
嫉妒微微皱起眉头，语气更加冷漠了一些：“我需要一个解释。”
“我遵循蔚理斯的想法，邀请他的朋友一起参与任务，有什么问题吗？”
光明神依然笑着说：“嫉妒，我对你并没有阴谋。”
祂的意思很清楚，祂邀请顾绮只是按照蔚理斯的想法来做，尽管意志相通，但一位执政官的逻辑与想法当然与神明不同。
通俗点来说，这叫做‘尽职扮演’。
嫉妒对祂的解释并不满意，光明一向就很神秘，在智慧生命眼中，光明是神界最温和、最仁慈的主神，但在神明之中，祂一直很隐秘，看来是不想告诉祂事情的原委了。
嫉妒冷漠注视了祂一会儿，不再追问，但祂警告了一句：“我不想看到第二次，否则嫉妒与光明将因你的举动而分割。”
这不仅仅是牵连到祂的眷者，更在冒犯嫉妒的威严。
但光明神没有对祂的话做出任何表示，祂依然带着温和微笑，似乎彼此之间的争锋相对只是错觉。
顾绮目光微微闪烁，突然伸手扯了扯嫉妒的衣角，她看着光明神，语气有些怯弱道：“我主，光明大人好可怕。”
除了微笑再也没有第二个表情，看上去确实挺可怕的。
光明神笑意一顿，并没有改变自己的表情，只是眼中又多了一些深意。
并且祂第二次开口：“我的孩子，你很合适信仰光明。”
顾绮明白祂的意思。
这位主神隐秘而腹黑，而她也四处坑蒙拐骗，属性确实很像，有她这么一位眷者为这么一位主神效力实在再好不过了。
不过顾绮抿了抿唇角，微微扬起下巴，将脸贴近了嫉妒的神袍，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她的意思很明显。
她对光明才没有兴趣。
嫉妒也在她做出这些举动之后冷漠道：“不要将你引诱的目光窥向我的眷者，并不是每个人都像风暴的眷者那样愚蠢。”
光明神没有对他们的举动产生怒气，祂反而失笑道：“我从不引诱别人的眷者。”
这句话语调轻松、甚至蕴含了些许愉快，但似乎藏着什么深意，让顾绮目光微深。
“希望你记住自己的承诺。”
嫉妒并不想和祂多说什么，说完这句话，祂张开手掌，没有给光明神再说话的机会，空间扭转，很快又回到了嫉妒神殿原本的位置。
顾绮依偎在神明身边，略微垂着头，也没有任何异样。
但就在刚刚离开时，她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笑意，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而令人心生好感。
“我的孩子，除了光明之外，还有哪位主神容得下你？你已在享受我的庇佑。”
光明没有在嫉妒面前戳穿她，这已算主神的庇佑。
顾绮默默将这句话留在脑海中，但脸上依然保持着对嫉妒的虔诚，还有些许危机之后的心悸。
她将脸贴在神明的膝头，小声倾诉：“我主，我以前一直以为光明大人是一位温和仁慈的神明，就像您一样，没想到祂竟然会做这样的事，您卑微的眷者害怕。”
作为神仆，面对一位熟悉的主神这种变化感到害怕是应该的，嫉妒没有多疑，只是轻轻抚过她的额角，温和道：“不必害怕，你是我的眷者，就算光明也不能伤害你。”
“您最好了。”
这一句就是撒娇了。
顾绮在被主神安慰之后立刻露出满足而宽心的笑容，她伏在神明膝头，享受了神明许久的抚慰，才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的明尔顿的话语中抬起头来。
“阿丽黛。”
明尔顿皱着眉头，倒没有训斥，只是呼唤她的名字提醒了她一句。
顾绮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情愿地‘哦’了一声，然后从嫉妒的膝上依依不舍离开。
主神微笑着扫过面容严肃的明尔顿，宠溺道：“没关系，阿丽黛还小，刚受到惊吓，明尔顿，你不用这么严肃。”
明尔顿唇角动了动，最终还是低垂下头，恭敬地说：“是，遵您的神谕。”
主神不是没有说过要教导阿丽黛、说她太过骄纵之类的话，但每一次他真正想训斥的时候，护着她的也通常是主神，这让执政官大人时常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神明就像一个宠溺孩子的家长，嘴上说着教训的话，却总在别人教训的时候又护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