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她竟然还记得他们。
塞利尔略微停顿，再次询问她：“你真的不信仰主了吗？”
而顾绮甚至没有丝毫犹豫，她面容显得格外冷漠，比起当初众神游戏时天差地别，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她冷声回答：“我主嫉妒，你竟敢对我做出如此无礼的事，别以为受风暴庇佑就会没事，塞利尔，我记住你了。”
她给出了反对的回答，让塞利尔更加确定她确实被嫉妒蛊惑，而与此同时这位亡灵族神仆也有些头皮发麻，他连忙解释：“我只是受主驱使，还有图塔斯，我们只是在完成主的任务。”
他可不敢让这位人类少女记在心里，并且还拉上了图塔斯一起，塞利尔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次的众神游戏，更别提之后的事。
他还想多活一些年。
站在旁边的图塔斯虽然心思没有那么灵活与深沉，但也很快听出了他的意思，他略显不悦道：“和我无关，是塞利尔束缚了你，我只是跟随。”
“图塔斯！”
塞利尔微微咬牙，反驳道：“有本事你对主也说这句话。”
图塔斯抿着唇角，一言不发。
顾绮稍微围观了一下这两位‘老朋友’反目成仇的过程，在稍许停顿之后，她再次以冷漠语调说：“我受嫉妒庇佑，尊黑暗为父神，你们对我不敬，我一定会复仇的。”
一句话又多了一位主神。
塞利尔平常显得沉稳内敛的紫眸几乎要凝结出泪水，他语气极为诚恳，甚至有些卑微道：“阿丽黛，我们对你真的没有恶意，只是主想见你一面，所以我们不能让你离开，除此之外，你的任何要求我们都能满足。”
他是真的怕。
任何一位神仆都无法以平常心对待一位被多位主神眷顾的眷者。
而顾绮在这一刻表现出了十分罕见的冷艳。
目光扫过塞利尔欲哭无泪的面容，她首先询问：“你们是不是一开始蹲守在嫉妒神殿外？”
塞利尔一点儿也不敢隐瞒，直接回答她：“我们开始在离嫉妒神殿不算太远的地方，但也不敢隔得太近，有一位大人帮助了我们，后来看到你去了光明神殿，我们才赶过去的。”
毕竟是敌对主神的领域，并且他们还寻找了一位擅长隐匿的神明帮忙，而顾绮这一次并没有直接传送到光明神殿内部，所以塞利尔和图塔斯才会发现她的踪迹。
“这么说只有你们两个知道我去了光明神殿？”
塞利尔觉得她的语句中突然蕴含了一些不祥，似乎不像他们束缚了阿丽黛，而像阿丽黛绑架了他们。
但基于种种原因，他不敢欺骗她，只好诚实回答：“是。”
“好。”顾绮微微点头，很快就以命令的语气冷漠道：“如果风暴没有询问就算了，如果祂询问了，你们就回答祂，是在嫉妒神殿附近找到我的。”
这个要求让塞利尔和图塔斯都有些诧异，并隐隐约约从她的话语中觉察出一些不对劲。
“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就是你想不想参与进主神的博弈，如果想，你就照实说好了。”
她的话让图塔斯和塞利尔这两位强大的神仆感到不寒而栗。
“主神的博弈？”
“需要我详细讲解吗？”
两位风暴神仆表情微顿，很快就同时拒绝，塞利尔甚至有些避之不及地说：“我、我们什么都不想知道。”
不是每个人都是阿丽黛，正常情况下，一个神仆参与主神的博弈，简直是自己找死。
塞利尔甚至不怀疑她的话，因为仔细想一想，她出现在光明神殿附近确实是很奇怪的事。
阿丽黛尊黑暗为父神这件其实风暴神殿不少人都知道，毕竟黑暗那天来找麻烦许多神仆都看见了，可她既然尊黑暗为父神，又出现在光明神殿附近，她从光明神殿出来的？她见过光明？光明不在乎她是黑暗的孩子吗？
这些事情只要稍微细想一下，就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惊悚感，所以对于她所说的‘主神博弈’，塞利尔其实是相信的，她的话至少有一大半的真实度。
参与这种事件，简直是拿自己的生命，甚至拿自己的族群开玩笑。
塞利尔内心极为艰难地抉择，最后咬牙对阿丽黛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主神问询我们也会这么回答。”
顾绮略显冷意的面容上勾起了一丝凌冽笑意，她近乎漫不经心地说：“你会为你的选择而感到庆幸。”
接下来的路程塞利尔和图塔斯都没有再说话，沉默成了主旋律。
这种寂静一直维持到他们将顾绮送到风暴的中央神殿。
风暴并没有详细询问他们在哪里遇见顾绮，这让两位神仆暗地里微微松了口气。
面色冷漠的主神端坐高高的台阶上，祂低头注视台阶底下面容冷漠、目光也显得十分疏离的眷者，声音略显深沉道：“阿丽黛。”
而顾绮只是冷静注视祂，甚至没有向祂行礼。
侍奉在主神身边的格尔特有些忍耐不住，他训斥道：“阿丽黛，你怎能对主如此失礼？”
就算是一位普通的敌对神明，作为一个眷者，神之下的存在，也该向神明行礼，这是基本的礼貌。
顾绮却只是将冷漠的目光挪向他，并笃定道：“抱歉，我想我没有必要对主的敌人行礼。”
她的话将侍奉在神殿中的神仆们吓了一大跳，格尔特甚至恨不得用眼神将她凿穿。
反而是一向不容违逆的主神目光没有什么变化，祂依然低头注视面前的眷者，良久，祂伸出手掌，深蓝色神光从祂掌心迸发，注入到顾绮的眉心中。
祂的举动虽然缓慢，但那道光芒的速度却很快，顾绮甚至来不及躲避。
但很快她就在浓郁的光芒中看到风暴皱起眉头，这位一开始显得平静的主神突然显露出些许怒意。
“嫉妒，果然是你。”
顾绮稍微有些不解，但很快她感受到自己的眉心不仅有风暴注入的深蓝色光芒，还有一丝浅蓝色光芒浮现，两种蓝色交缠，让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并且她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来自那枚‘原罪之源’。
这股自动爆发的浅蓝色嫉妒神光，应该就是来自于这枚‘原罪之源’。
她不仅使用了这个东西，之前还侵入了嫉妒过去的记忆洪流中，这导致她身上确实有比较浓重的嫉妒气息，并且来自祂的主要权柄之一——原罪。
有时候误会就是这么形成的。
尽管风暴一开始只是猜测，但现在祂却已经肯定。
阿丽黛的改变，确实与嫉妒有关，并可以精确到祂的某个具体权柄。
之前黑暗猜测嫉妒是因为发现了顾绮的背逆，所以一怒之下将她灵魂湮灭，然后又因为后悔邀请了四位主神帮忙复生，而风暴现在有了更进一步的猜测。
也许嫉妒根本不是一时暴怒，祂湮灭阿丽黛的灵魂就是为了这样的结果，祂是故意的，所以在黑暗质问祂时祂也不曾解释。
植入祂的意志，湮灭阿丽黛对于风暴的信仰，彻底改变一个人的意志，对于一位主神来说，这并不是做不到的事情，哪怕祂没有引诱权柄。
风暴在一瞬间已经想清楚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而这种改变很难更改，因为祂无法再次湮灭阿丽黛的灵魂，这可能会导致她彻底陨落，毕竟想再集齐四神，那太难了。
也许祂的暮星权柄可以更改她的信仰，但对于风暴来说，其实祂并不想以权柄控制眷者的信仰，那对一位主神来说是耻辱。
嫉妒卑鄙，可风暴不想与祂同流合污。
然而顾绮的问题又确实是一个难题。
再怎么说她也是祂亲自赐予的‘风暴之子’，风暴唯一的孩子，对于主神来说，神明之子的身份也许触动不到祂的核心利益，可在那之下，已经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身份了。
因此这罕见地令主神有些为难。
祂微微皱眉，在稍许沉默之下，再次注入了一些神光到她眉心。
顾绮原本显得冷静的面容突然有了些许起伏，她捂着自己的额角，显露出微弱的痛苦来。
风暴很快收回了手掌，连带着深蓝色神光一起消失。
而顾绮脸上那些微的痛苦也逐渐消退。
主神凝视了她一眼，才对身边的格尔特说：“你对她讲述一遍。”
“是，我主。”
格尔特虔诚行礼，往前走到顾绮身边。
在她依然显得冷漠的目光中，他将顾绮信仰风暴，潜伏在嫉妒身边，被风暴赐予‘风暴之子’的身份，然后故意接近光明，以及再之后的信仰改变。
总之联系后面的猜测，格尔特将这个故事说得很完整。
甚至因为他加入了自己的感情，导致他在讲叙的时候某个阶段有些激动，显然在为风暴而愤愤不平，为嫉妒的卑鄙而感到愤怒。
顾绮却没什么变化，静静听他说完，她才一脸冷漠地回答：“你的故事编得真好，我一直信仰我主，什么时候信仰过风暴？”
格尔特原本平静了一些的情绪因为她这句话再次沸腾起来，他甚至有种莫名的激动，并纠正道：“阿丽黛，如果你不是主宠爱的眷者，我们为什么要花这么多心思将你带到风暴神殿？你觉得你值得让一位主神耗费这么大的精力吗？”
“为什么不值得？”
顾绮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冷静道：“我是主最宠爱的眷者，在嫉妒神殿，我可以自由来往任何地方，就连我主的执政官也不敢违抗我的命令，你身为风暴的执政官，你能在风暴神殿做到这一切吗？不要用自己的价值来衡量别人。”
“你——”
格尔特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阿丽黛原本的性格就已经很刺激人了，他没想到她被改变了信仰之后更加厉害。
格尔特在心里默念了好几句‘这是受嫉妒影响’，才勉强压下这股郁气，他依然沉重道：“就算你受嫉妒宠爱，我主也不屑做这种事，重视你，是因为你是‘风暴之子’，你难道不会想一想吗？”
“我并不记得我是什么‘风暴之子’。”
顾绮唇角微弯，面带笑意，目光却满含冷漠与嘲讽。
“至于你之前说的故事，你以为一个精心编造的故事就能影响我对主的虔诚？我虽然得到过多位主神的眷顾，但我的信仰只有一个，任何力量都无法改变我对主的虔诚，无论你用什么样的方式都是无用的。”
面对主神依然冷漠以待，她表现出了一个眷者最虔诚甚至是无畏的一面，然而从前这种信仰是对风暴。
格尔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诫，在被顾绮的话激怒的同时，却也明白这一切是受嫉妒影响，因此他只能收敛起怒气，并面向主神，提议道：“我主，看来只能慢慢来，嫉妒对她的影响太深了。”
风暴没有出声，祂只是静静凝视底下的面容冷漠的眷者，良久，祂才略显低沉地开口：“将她送回嫉妒神殿。”
“我主？”
格尔特有些无法理解，并且他立刻开口：“可以将阿丽黛暂时关押在神殿，她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并且您也能慢慢消磨嫉妒对她的影响，如果让她回到嫉妒神殿，也许这种影响还会加深。”
他的话其实很有道理，如果主神想改变她的信仰，让她回到从前的样子，这无疑是最稳妥的方式。
但风暴在略微沉默之后，依然重复道：“时间太长了，将她送回嫉妒神殿。”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简短与奇怪，事实上主神的前半句是回答格尔特的提议。
慢慢消磨另一位主神对她的影响确实是最稳妥的方法，但那太长了，也许需要无数时光，除非祂使用暮星权柄，直接信仰她的意志，可那种影响在她靠近嫉妒的时候也许会减弱，因为她身上还有嫉妒的原罪权柄力量。
两位主神的力量会互相抵消，那不是彻底的办法。
而身为人类，一个才十八岁的少女，她的人生才过去十多年，难道要用无数时光去消磨嫉妒对她的影响？风暴罕见地流露出主神的些微怜悯。
也许是从前顾绮拒绝光明的邀请，对祂信仰虔诚而造成的些微触动，又或者对于主神来说，哪怕是一丝触动也弥足珍贵，于是祂最终还是选择了怜悯祂的孩子，哪怕祂本身并不是一位温柔的神明。
风暴目光中层层叠叠的光芒在静默中凝结出深蓝色的风暴与雷霆，祂面容冷漠地抬起头，隔着遥远的距离注视嫉妒的神殿，语句充满了冷意与漠然：“传达我的神谕，三天之内，所有次神到风暴神殿等待我的命令。”
这已经是要开战的准确信号了。
和黑暗独自去攻击光明不同，如果风暴召集亲近祂的所有次神，那么与此相对，亲近嫉妒的次神必然也将受到波及。
神战，似乎即将拉开序幕。
系统有些兴奋地对顾绮说：“宿主，你任务快要完成一半了。”
此时它哪还记得什么光明的交易，系统只知道，这个任务真正有完成的希望了。
宿主真是牛，太厉害了，它当初绑定她果然是正确的！
但它只开心了半分钟不到，顾绮就在脑海中冷静地回答它：“我会阻止这件事。”
“？”
系统有些难以理解。
“为什么？你都快完成一半了？”
“第一，我答应过光明，无论下次是什么样的情形，这都是以后讨论的事，所以这一次，我会阻止，第二，风暴与嫉妒开战，如果黑暗与光明作壁上观，你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吗？这两位新晋主神很有可能会在这场神战中遭到巨大损失，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黑暗还像以前一样不想插手，得益最大的会是光明，祂很可能会以最快的速度统一神界，你所追求的‘能量守恒’很难达成，第三······”
顾绮特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我们是不是也该好好谈一谈？我为你做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挑起神战，你要付出什么给我？别说当初复活我，如果你真的认为这就是代价，那你现在就可以将我的灵魂湮灭，这两者之间价值并不相等，等你好好想清楚了，再来找我约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