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陆祈低低应着,心口有暖流滑过,胀胀的,又似春花灿烂,“以后每年的生日我都陪你一起过。”
李长思笑道:“一直是这样的。”
男人目光微深,知道她说的是久远的过去,指尖握的更紧,那是他没有的记忆,所以有些醋意。
久远的过去,他和她是怎么相处的?
蔚枕溪过来的时候,就见两人腻歪在沙发上,小棉花在地毯上咬着布球玩耍,李长思看书,陆祈看文件,一手签文件,一手握着李长思的手,大白天的就强行喂人狗粮。
蔚枕溪抬脚就走。
“你跑什么呀,回来。”李长思抬眼,慢条斯理地笑道。
蔚枕溪:“……”
“看来你气色不错,等会我们再做一次检查吧。”蔚枕溪看了看陆祈的气色,他的旧疾大半年都没有复发,虽然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但是今天要是平安渡过,陆氏的诅咒破了,以后就算是去了一块心病了。
他们算是全都松了一口气。最关键的就是今天,他特意请了一天假,宋茂也带人在山腰随时候命,整个庄园的人全都绷紧了弦。
陆祈冷淡点头,以前他无欲无求,生死由命,现在,他却想活的更久一点,守着所爱之人,再久一点。
第75章
庄园顶层有整套的医疗设备, 陆祈去做检查,李长思没有跟去,带着小棉花糖去庭院里散步。
山上绿树成荫, 阴凉舒爽,温度十分的宜人,还十分的静谧, 管家新移植了几棵石榴树, 都是十几年的成熟树种, 这个时节,树上结满了一个个喜人的石榴。
她拍了几张照片发到群里:有时间来山上摘石榴吃。
这段时间,沉稳如她,也被庄园内众人影响了心境, 事到临头, 她才隐隐察觉到,这一年来, 虽然嘴上从未说过, 但是那人却滴水穿石地一点点地走进了心里, 若是他出了意外,这个念头每次浮现就被她无情掐断。
田野:好呀好呀, 我天天都闲得要死, @李长思, 想来打麻将吃石榴。
林鹿深:我可以推迟我的八百场演唱会, 打飞的过来。
容树:离得近, 随叫随到。
宣依依:想来, 又不敢来。
宣依依见大家对李长思的态度还跟之前一样, 顿时冷嗤了一声, 这些傻子怕还不知道她的身份, 不对,是陆祈的身份,听闻陆祈住在碧水江汀的山顶庄园,整座山都是他的,那山顶得多漂亮,无从考察,毕竟没几个人能去。
宣依依的话很快淹没在聊天信息里。
林鹿深:姐姐,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林鹿深敏锐地察觉到,李长思是个极度自律,且不虚度光阴的人,她做事都极有规划,就算闲下来也不会跟她们灌水聊天,而是喝茶、冥想、静思一类的,活的就像个风雅至极的古人,是不是心情低落,所以想找人说话?
田野:咦,是不是陆哥惹你生气了?
李长思:他忙。最近刚看了一个BE的古代本子,女主死了,男主殉情了。
田野:难怪你心情不好,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说,千年才出一个情痴吧,不过双死也算HE,没准他们一起过了奈何桥,来世又重遇了。
林鹿深:对鸭,对鸭,虽然我也爱写一些BE的曲子,譬如上次的赎罪,不过私心里还是希望天底下的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们这个时代,别说殉情了,真爱都难,遇到喜欢的人太难了。
宋星月:梦里都不敢梦到那样情深的故事。女人感性,男人偏理智,男人殉情,那得是极致的爱吧。
宣依依:男人殉情对我而言就是天方夜谭吧,只要男人不骗钱骗色,我就谢天谢地了。也就古人做的出来。
田野:弱弱地说,咱群里全都是洁身自好的好男人,姐姐们康康我呀,我妈又逼婚了,打滚求介绍……
被田野这一插科打诨,李长思那点子阴郁心情倒也纾解了,抬眼间,就见宋茂站在树下,一脸的欲言又止。
李长思细长的眼眸眯起:“有事?”
宋茂现在有些不敢直视她,跟李长思相处时间越长,了解越深,越觉得她跟先生在某些方面是惊人的相似。一样的清冷、深不可测、厌倦浮华喧嚣,以前他认为天下女人没有配得上先生的,但是现在他却觉得,除了先生,没人能配得上李长思。
他们像是为对方而生的。这种荒谬的念头扎根一般地盘旋在心头。
宋茂低头说道:“有些事情,先生从来不说,我跟随先生多年,对于陆氏的事情了解的比别人多一些,陆氏历代家主三十而亡,穷尽心血都在寻找能解除诅咒的画中人,直到先生遇到了您。
先生与您在一起之后,就有了必死的准备,甚至放弃了陆氏的未来,他只想与您渡过短暂的一年时光,希望您能理解先生的一番情深。先生与您在一起,是孤注一掷的爱。”
李长思目光微润:“我知道。”
那时陆祈还不知道她的身份,选择跟她在一起,等于背叛,三十必亡,情人祭若是情变,不仅反噬其身,死的痛苦,且没有转世。
后来两人坦诚相待,他也克制居多,他的性格便是那样,诸事藏于心,总会事事为她考虑,却从来不说。
宋茂微楞,看着面前的李长思,不知为何心生了一丝的希望,也许她就是对的那个人呢?天底下没有比她更适合先生的人了。
这些年先生每到阴雨雪日就会疼痛难忍,但是跟李长思在一起的一年来,旧疾从未复发过,而且雨雪日无病无灾跟常人无异。
也许先生能过这道坎,放在以前宋茂是不敢想的,但是现在却莫名地心生力量。
宋茂:“既然您都知道,那我就先去看看先生。”
宋茂无声退下。
李长思坐在石榴树下,抱起小棉花糖,撸着它毛茸茸的小脑袋,低低一笑,即使转世千年,记忆不在,他依旧孤注一掷地喜欢她,那她就勉强继续喜欢他吧。
陆祈的检测报告出来,依旧没有任何问题。
蔚枕溪索性赖在了山顶庄园,陆祈忍耐着没将人踢走,假装他不存在,做完全身检查,就带着李长思去骑单车。
山里荫凉,何况山上的老树居多,遮天蔽日的,丝毫感觉不到酷暑的热气,两人沿着庄园前的林荫道骑着双人单车,小棉花糖趴在车篮子里,兴奋地“汪汪汪”地叫,小尾巴摇呀摇,小爪子还想扑着落下来的蓝楹花,然后被李长思笑吟吟地按进了车篮子里。
这是一家三口吧!
蔚枕溪面无表情:“陆叔,可以申请工伤费吗?”
狗都被虐死了。三十岁的男人怎么还学人家学生骑单车,幼稚!
管家笑呵呵:“蔚医生留下来吃午饭吧,先生最近心情很好,昨日还带着长思小姐去葡萄园摘葡萄了,我给您洗一盘子来?”
蔚枕溪:“陆祈摘的葡萄,那我得尝一尝。”
管家将葡萄洗过来时,陆祈和李长思将单车停靠在蓝楹花树下,两人坐在树下的木质复古长椅上,一起看书。小棉花糖在一边兴奋地扑花扑蝴蝶玩,真是看不下去了!
蔚枕溪受到了一万点暴击,跟宋茂去下国际象棋了。
午饭时,蔚枕溪打电话让人送了鲜活的龙虾上来,中午就吃各种口味的龙虾。
蔚枕溪:“这龙虾,贼鲜,我一人能吃五斤。尤其是十三香口味的,赶紧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因煮的多,又是陆祈生日,宋茂和管家都上了桌子,李长思不太能吃辣,就光吃蛋黄口味的。
“龙虾壳容易扎手,你别剥,我来。”陆祈垂眼,优雅地给她剥着龙虾壳,
“蛋黄口味的比较好吃,蒜香的也可以。”李长思笑吟吟地给他夹着虾肉。
宋茂险些将头埋进碗里,管家乐呵呵地笑,都顾不上吃。
蔚枕溪:饱了,谢谢。
午饭后,下了一场暴雨,满庭院都是翠色.欲滴。陆祈有午睡的习惯,李长思便陪着他午睡。
平日里她沾到枕头就能睡着,今日却不知为何怎么都睡不着,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俊脸,伸手轻轻将他皱起的眉峰抚平。
男人伸手将她按进怀里,却没醒。
六月的暴雨,夹杂着滚滚的夏雷。陆祈皱起眉头,梦里是漫天的浓雾,有清脆急促的铃铛声传来,他循着铃铛的声音走进雾里,满山轻雾散去,是孤云山,以及木屋下悬挂着的古青色铃铛。
“先生,这铃铛为何无风也能响?”穿着素色襦裙,盘着可爱双丫髻的少女仰着小脸,站在廊下好奇地问道。
她小脸粉妆玉琢,是缩小版的长思,清灵可爱。
“无风,但是心动,铃铛便响了。”他伸手抚摸着小长思的脑袋,柔声问道,“今日的课业可有不懂的?”
“有。”小少女苦恼地说道,“长思学的好慢呀,这书为何这样厚,还这样难懂?”
他低低笑道:“你还小,若是你这般年纪就能通晓诸子百家,岂不是要以书入圣。课业莫要有压力。”
“哦。”小少女开心起来,拉着他雪白如流云的袖摆,糯糯地说道,“那长思想快快长大。”
山中岁月犹如走马观花,他们在孤云山留下了无数的足迹,有时候他上山采药,不放心留她一人在木屋,便带着她一同上山,等她走累了,便拘来一只山间的小鹿,让她坐在小鹿背上,亦或者他背着她,小鹿背着药篓。
有时候下山,人潮拥挤,怕走散,他牵着她的手,再给她买一盏造型精巧的提灯,这样就算走散,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她。
从细雨绵绵的初春到大雪纷飞的寒冬,岁月轮换,始终是两人四季三餐。
后来少女一点点地长大,温馨的山中岁月被打碎。
铃铛声渐急,陆祈感觉自己跟梦中的男人融为了一体,感受着他的喜怒哀乐,他大多时候是没有什么情绪的,犹如一颗入世历练的顽石,要在红尘中磨炼成最温良的美玉,只是少女长大,离开了孤云山。
顽石未磨炼成美玉,便失去了温度,山间的日子总是清冷孤寂,犹如天上星盘,他开始入定悟道,以渡过这慢慢长夜。
一年、两年、三年……他渐渐看清了那条隐藏在迷雾中的小路,大周气数已尽,他该离去,回到道观,走他出生时就既定的道路。
只是他总对自己说,再等等,再等等,他也不知道自己等的是什么,去迟迟没有踏上那条路,而是枯等在孤云山。
就这样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迷雾尽散,他看到了上山来的李长思,那时他听到了心底的声音,原来等的一直都是她呀。
像是隔了几世,终于等到了心里的那个人,她似是从岁月深处走出来,一笔一划勾勒出的都是他喜欢的模样,她走到他面前,问道:“先生,你愿意与我一起走吗?”
走?走去哪里?这天下之大,牢笼从来都在心中,他想与她一起走,却转身低低说道:“我们不同路的。”
他要走的路是那条直通天阙的清冷小路,她走的是红尘万丈的浮华之路,他入不了红尘,她也上不了天阙--------------銥誮。
然后她便头也不回地踏上了布满黑暗荆棘的不归路,他在后面追赶,却无论如何都追赶不上。
此后铃铛声开始嘶哑、破碎,浓雾渐被鲜血染红,黑暗犹如吞天的巨兽,如渊降临,他被打落了脊骨,跌落到了尘埃,想悲鸣,却发不出一丝的声音。
被血淹没的帝宫,崩塌的孤云山,被掩埋的棺中人,还有每百年一次的转世,三十而亡的诅咒以及死亡瞬间的记忆溯源,陆祈猛然惊醒过来,冷汗浸湿了睡衣,浑身冰冷颤抖。
他眼尾猩红,从那段黑暗的记忆里抽身出来,重重将李长思抱紧。
“怎么了?”李长思声音微哑,迷迷糊糊中被他紧紧抱住,男人力度十分的大,勒的她有些疼。
她伸手推了推,就见陆祈抱的更紧了一些,嗓音微颤:“没事。”
“做噩梦了?”李长思见他脸色苍白,额前的碎发微润,惊的心跳如鼓,伸手贴了贴他的胸口,低低说道,“别怕。”
“嗯。”满身寒意和惊恐尽数被那充满力量的两字驱散,陆祈双眼深沉如墨,轻轻抚了抚她的发丝,沙哑说道,“长思,我很爱你。”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这样深切的孤注一掷地爱着她,这世间,除了她,便没有什么欢愉了。
李长思错愕,随即细长的眼眸上扬,心口胀胀的,像是饮了一坛陈年的梨花酿,又像是在深冬的寒夜里喝了一盏热气腾腾的清茶,暖入肺腑。
她低低笑道:“那我们结婚吧。”
陆祈吻了吻她的发丝,眉眼含笑:“求婚的事情要交给男人。”
夏日的暴雨,说停就停,很快就出了太阳。
蔚枕溪无聊了一下午,跟小棉花糖玩了一下午。晚饭后,也不敢走,就坐在偏厅里,挑了陆祈最贵的茶饼,喝茶,继续逗小狗子。
“陆祈,你们家怎么一点娱乐设施都没有?整一个艺术馆,一个图书馆算怎么回事?你都不怕李长思觉得闷吗?”
陆祈握住她的手,低头问道:“很闷?”
李长思头都懒得抬:“不会,家里书太多,看不过来。”
她高考完,只看完了两本书,陆祈虽然没有明着不准她长时间看书,但是被她冷落太久,就会十分心机地过来跟她一起看,用低沉性感的声音读给她听,读着读着就读到了床上去。一晚上都读不完一页,效率极其低。
她哪里有时间玩娱乐设施。
“果然什么锅配什么盖,啊呸,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蔚枕溪微笑。
陆祈矜贵优雅地笑:“单身狗懂什么。”
蔚枕溪:“……”
好在时间过的飞快,聊着天就聊到了12点,整个庄园的人,一个都没敢睡,等午夜的钟声敲响,见陆祈依旧安然无恙,全都松了一口气。
李长思看了一晚上书,也没看进去多少内容,等古董钟声响起,丢了书,露出晚上的第一个笑容:“时间不早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过了12点,三十而亡的诅咒便算破了,这一道坎算是过了。
管家喜笑颜开:“蔚医生,宋助理,你们先回去吧,我送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