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昨夜郑意为了害她,特意将守卫调开,这才给了顾北机会。难怪她昨晚从宜春院到太清池,一路上居然一个守卫都没看到。
“顾北悄悄进入山庄之后,发现不止他一个人借机潜入。他跟踪另外一个黑衣人一路到了太清池,看到正是那个黑衣人将木桃打晕带走了。”
“什么!顾北可知道黑衣人身份?”宁久微手拍在桌上,一下站了起来。
“家兄现在派人正在追查,昨晚他担心会有人闯入太清池对您不利,故而不敢离开一直守在院外。”
是了,昨晚意图轻薄她的那个浪荡子必然就是太清池的守卫,才能如此顺利地就进入了太清池。她昨晚故意拖延时间,不让人发现有人晕倒在水里,也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死了没有。
不过既然那黑衣人只是抓走了木桃,说明并不想要木桃性命,极有可能还是冲着她来的,想及此处宁久微心下稍安。
这一日的早朝再次炸开了锅,众臣群情激奋。
“赵国国力雄厚,仅次于陈国,又素与陈国交好。”丞相傅冲率先出列说道,“赵陈之间相隔卫、韩两国,但是赵国与我国东北部接壤,陈国与我国东南部接壤,一旦赵、陈两国联盟,我国将腹背受敌、举步维艰。”
太尉薛来附和道:“丞相所言极是。为了我国的安全考虑,必须得破坏两国联姻。最好的方法就是由我国代替赵国和陈国联姻。”
“臣认为不止要向陈国求娶公主,王上还应亲自前往陈国提亲,表示我国诚意。”
薛来才不在意什么劳什子的赵国,不就是人口多,粮食多,也敢跟我梁国抢公主,谁要是不服他就打到他服。
自从得知赵国也欲向陈国提亲后,本来不赞同联姻的朝臣纷纷站在了傅相一边,请求梁玄求娶陈国公主,那些怀有私心的大臣也都只好偃旗息鼓。
郑长海在一旁脸色很是难看,以眼神示意户部尚书任颖川出面反对。
任颖川领会郑长海的意图,出列说道:“王上,如今旱灾尚未平息,白银已如流水似的投了进去。若再去陈国提亲又会是一笔极大的开支,臣恐怕国库会捉襟见肘。”
梁玄似笑非笑地看着任颖川,“任大人当真认为去陈国提亲会掏空国库?”
萧衡此时正守在暗处,看到梁玄这个表情登时心中一寒,王上这是起了杀心……
任颖川被梁玄这个表情盯得头皮发麻,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国库确实空虚——”
不等任颖川说完,梁玄打断道:“去陈国提亲一事孤意已决,众卿无需再议。”
随即声音骤然变冷,“若是国库拿不出钱,孤不介意户部换个尚书。”
明明已是深秋,众臣都惊出了一身冷汗,梁玄当真是继承了先王的铁腕手段,户部的油水也不好捞了啊。
郑长海眉头紧蹙,梁玄表面针对的是任颖川,可实际上是在杀鸡儆猴。郑长海正在思考此事该如何处置,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臣愿陪王上前往陈国提亲。”郑文再次向梁玄主动请缨。
梁玄不喜欢郑意,甚至有些忌惮郑家,这些他都看在眼里,况且梁玄冷心冷情实非良配,他不懂为何叔父非要坚持将郑意嫁给一个不喜欢她的人。
“臣也愿陪王上前往陈国,保卫王上安全。”一名英俊青年出列说道,正是傅时晏的兄长傅时楚,现任御林军统领。
“具体事项交由傅相负责。”梁玄压下心中的隐痛,将事情安排给傅冲。
“臣领命。”傅冲欣然领命。
退朝后梁玄回到书房,郑意在门口等候已久。
“表哥,明天就是秋朝节了,晚上渭河边有庙会,百姓都会去游玩,可热闹了,你陪意儿去逛嘛。”
秋朝节历来是年轻男女祈求姻缘的盛会,到时候花前月下,气氛刚好,说不定表哥就不会再娶什么公主了。
第10章 宁久微的邀请
居然马上就是秋朝节了,若不能尽早与陈国联盟,来年入春后怕是要战火再起,梁国只剩下一个冬天的休整时间了。
“表哥,表哥?”发现梁玄居然走神了,郑意撇撇嘴不悦地喊道。
“孤明日还要和朝臣商量如何应对关中旱灾,表妹你去请母后一起去吧,周太医也说了母后应该多散散心。”梁玄虽然政事繁忙,但一直忧心太后身体。
郑意熟知梁玄性情,知道梁玄最烦死缠烂打,只好说道:“表哥政务繁忙,那意儿就替表哥向太后尽孝,不知表哥准备怎么感谢意儿?”
“珠宝首饰,古玩字画,表妹想要什么尽可以向孤提。”梁玄漫不经心地说道。
得不到想要的结果,郑意跺了剁脚,只好悻悻离去。
郑意走后,萧衡向梁玄禀告道:“王上,今晨上林苑中的守卫向臣送来一张字条,还请您过目。”
梁玄接过字条,只见其上用簪花小楷写着:承君一诺,可还作数。明日酉时,邀君同游渭河。
梁玄一眼就辨认出这是宁久微的字,虽是簪花小楷,却和那日打赌时的笔迹一样的张狂,梁玄仿佛能看到宁久微扬着脸,嚣张地说道:我邀请你了,你敢和我去吗。
读完字条,梁玄一时沉默了。
他昨日因为政事心烦意乱,出宫散心,信步走到了上林苑。
上林苑中守卫似乎出了问题,梁玄一路追查到了太清池,没想到一进去正好撞上了宁久微。
月色如烟,白玉无瑕。
“王上要去赴约吗。”萧衡开口问道。
梁玄回了神,压下心头的悸动,“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明日你亲自驾车去接卫姑娘。”
刚刚是谁说自己要和朝臣商议政事,拒绝了表小姐,现下换了个人邀请,居然只用了张纸条就令王上答应了,这可不像平常的王上。
梁玄积威深重,萧衡不敢妄议,只能悄悄腹诽。
上林苑中,宁久微正在和太后一起用午膳。这几日相处下来,太后对宁久微是越发亲切,时常召她一起用膳。
太后不喜荤腥,因此肉类大多进了宁久微的肚子,宁久微也乐得改善伙食。只见宁久微将手中吃剩的骨头丢给西子,西子尾巴摇得甚是欢快,啃得津津有味。太后也很是喜欢逗弄西子这只小白狗,时常派人送东西给它吃,宁久微感觉西子整个胖了一圈。
饭后宁久微溜圈溜回了自己院子,正准备午睡,便收到了梁玄的回信。
只见上面写道:“明日酉时,萧衡会来接姑娘前去。”
笔力遒劲,字形稳重,还真是字如其人。
宁久微笑着说道:“成了!”
又对顾南吩咐道:“明日你提前想好借口离开,和顾北一道寻找木桃的下落。另外,务必要向祖父带话,问清楚赵国向陈国提亲的具体情况。”
现下陈国是六国中实力最强的国家,可谓一家有女百家求。赵国占据整个北方,都城离陈国更近,气候也相近,嫁去赵国总比嫁去刚吃了败仗的梁国好。
宁久微和陈国的几个公主向来不合,顾南不理解为什么宁久微为何如此关心赵国向陈国提亲的事情,难不成是不想让那几个公主过得太舒坦,想搞点破坏?
顾南虽没猜对过程,结论却也八九不离十了。
第二日便是十月初一,秋朝节。
宁久微今日头戴轻便的古玉花簪,上身着窄袖短襦,鹅黄色的绣花襦裙一直系到腋下,配上一件玉雪香冬斗篷,有着不同于梁国女子的娇艳明丽。
萧衡载着宁久微到庙市时,已华灯初上,整条街望过去流光溢彩,人潮涌动,好生热闹。
秋朝节是庆祝丰收,送走秋天的节日。因此此次庙会商品最为丰盛,琳琅满目,目不暇接,不仅有梁国当地特产,还有其他国家的货物。
时下战乱频频,人力成本极低,加上各国对粮食马匹的需求激增,商人的生意反而越做越大。
梁玄凝望着在玩偶摊前爱不释手的宁久微,身后万千花灯,也掩盖不了宁久微一身夺目光彩,看着这鹅黄色的明亮身影,梁玄眼眸一暗,浑身动弹不得。
“咔擦,”梁玄听到自己心墙崩塌的声音,好似有什么东西从心里冒了出来。
“你们主子在哪里?”宁久微久久没见到梁玄,向萧衡问道。萧衡也很纳闷,明明王上嘱咐他将卫小姐带到街口会和,现在却迟迟不见王上身影。
宁久微想等的人等不到,不想见的人却非要出现在她眼前。
郑意今日邀梁玄同游不成,便邀请兄长郑文一起来逛庙会,美名其曰给自己找嫂子。谁知刚到庙会就看到宁久微这个碍眼的人。
今日上林苑守卫没有找到木桃,却在太清池中找到了一具已经泡肿的尸体,经守卫辨认正是失踪了一夜的太清池守卫周盛。
周盛是梁国廷尉周天的侄儿,因是庶出家中管教不严,平日花天酒地,俸禄已不能支撑花销。正好此时郑意找到了他,告诉他宁久微是富商之女,娶了她就等于有了丰厚的嫁妆和源源不断的财富。周盛本看不起商人…,但是又垂涎宁久微的姿色,故而在郑意的利诱之下就答应了。
谁知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非但没能败坏宁久微清誉,反而自己死在了太清池。太后得知后大怒,狠狠地责怪了郑意,将上林苑的守卫交回原统领,并且令郑意返回郑府,无须再陪伴于她。
郑意倒不认为是宁久微杀死了周盛,毕竟宁久微虽然牙尖嘴利,但是一介弱质女流肯定打不过训练有素的守卫。
可惜郑意自己也是黄花大姑娘,不知道有时候血气方刚也会坏事。
郑意笑着向宁久微走去,和颜悦色地问道:“卫小姐是和萧护卫一起来逛庙会吗。”
心中却在暗爽,我约不到表哥,你不也约不到,我有玉树临风的哥哥相伴,你只能约到一个护卫。
萧衡心说这么大胆的女子也只有王上的气场镇得住,可是王上怎么还不来。
其实萧衡是萧家的嫡系,身材颀长,孔武有力,又是梁玄的贴身护卫,以后前途也是不可限量,可惜在郑意眼中却是不值一提。
郑文对上林苑中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情,只当宁久微是妹妹的好友。作为兄长,自是要替妹妹考虑周到,于是顺势邀请宁久微一道游玩。
郑文不像郑意,倒是温文尔雅一表人才,如果不是今天宁久微已经约了梁玄,和郑文同游倒也赏心悦目。
梁玄在暗处看着和郑文说话的宁久微踯躅不前,他的直觉告诉他不该迈出这一步,他身后还有梁国万千的子民和沉重的责任,他此时的一举一动一旦被他国探子得知,将隐患无穷。
一阵风吹过,宁久微不由地眯了眯眼,再睁开时,正好对上了梁玄幽深的眼眸,在黑暗中亮如繁星。
原来梁玄一直站在路边酒楼垂下的旗幡后,宁久微在明,梁玄在暗,故而宁久微一直看不见梁玄。
旗幡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宁久微的身影随着旗幡的舞动明明灭灭,让人看不真切。
不给梁玄迟疑的机会,宁久微已经挥舞着手臂,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原来您在这儿,是在等我请您吃饭吗。”
宁久微一走近,梁玄又闻到了那股独属于宁久微的幽香,缱绻而又绵长。冷寂的目光瞬间沾染上温度,梁玄自嘲地想到,原来不知何时竟起了此种心思。
梁玄笑了笑,冲动地想要任性一次。
“我既答应了姑娘,自然不会食言。”梁玄面色淡淡地说道,暗示自己,只是为了约定。
郑意也看到了梁玄,只恨自己走得太慢让宁久微抢了先。“表哥,意儿还以为您不会来了,兄长已在惠风楼订了包间,视野极佳,咱们快上去吧。”郑意兴致勃勃地说道。
郑文此时也走了过来,向梁玄作揖:“舍妹的提议,梁公子意下如何?”由于身处闹市,郑文并未称呼王上,而是一切从简。
“今日我是受卫姑娘相邀,去留全由卫姑娘做主。”梁玄嗓音醇厚低沉、不急不缓,本是极普通的一句话,却生生地让人觉出了情意。
郑文郑意两兄妹听得此话,都愣在了原地。
郑文诧异的是王上居然与这姑娘认识。哪怕王上仍在孝期,这渭城中的世家哪个不是削尖了脑袋把女儿往王上身边送,可王上从来不假颜色。
郑意恼恨的是自己昨日特意去邀请梁玄却被一口回绝,她都请不动而宁久微居然能成功,这不是当着她面打她脸么,郑意突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宁久微穿越前就最烦饭局,自然不肯去酒楼,何况还是郑家做东。她刚刚见庙会如此热闹,早已心痒难耐,当下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拉过梁玄的手,一溜烟就跑远了。
萧衡反应过来连忙追了上去,只留郑家兄妹在原地面面相觑。
梁玄没想到宁久微会如此大胆,一时不查竟被拉走了。
梁玄被宁久微拉着穿梭在川流不息的人潮里,路两边的吆喝、叫卖,游人的喧闹、嘈杂此时仿佛都被消了音,梁玄眼中只有前方鹅黄色的明亮身影,在茫茫人海中显得那么生动、明媚。
直到人群过于拥堵,两人再也挤不过去,只好停了下来。
原来是火龙舞的队伍经过,路人纷纷让开一条道路,后退时一个书生不小心撞到了宁久微,宁久微一个没站稳向后倒去——
果不其然,被梁玄接住了。
梁玄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伸了出去,等他意识到不妥想收回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第11章 斗灯谜
这温香软玉一入怀,怎生了得!
宁久微顺着梁玄的臂膀扑到了梁玄的怀里,男子气息一下包围了宁久微,这肩膀好宽厚,这腰身好紧实,宁久微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
刚刚跑了那一阵路,宁久微已经气喘吁吁,梁玄却仍呼吸平稳面色如常,宁久微不由赞道:少年好身体!
宁久微呼吸急促,胸口起起伏伏,虽然才十四岁,已峰峦初显,此等光景梁玄脸庞微微一红,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这一转头,正好对上萧衡震惊的目光。
梁玄目光一转,又对上郑文震惊的目光。
最后对上郑意不可置信的目光。
梁玄今日一身黑色锦袍,腰间玉佩相缀,显得比平日着冕服多了几分少年感,和宁久微站在一处,真是好一对璧人。
饶是梁玄平时处理政事游刃有余,现下却不知该如何推开赖着不走的宁久微。
梁玄平日向来不近女色,连宫中伺候的下人都是男性,如今却在大庭广众之下,主动伸手把一女子搂在怀里。
萧衡好容易追上来,此时却不知道是该上去还是离开。
郑意气得肺都要炸了,梁玄是她的,宁久微凭什么,凭什么!
心下不甘的郑意不顾兄长的脸色,径直走到宁久微身边,柔柔地说道:“刚刚来的路上看到有小儿在猜灯谜,热闹非凡,心中很是向往,卫小姐可有兴趣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