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
宁久微心中一亮。
不过要再加点码才行,宁久微窝在梁玄怀里,斩钉截铁地拒绝:“没兴趣。”
郑意心里已经气急,更加不肯让宁久微再赖在梁玄怀里,柔声说到:“卫小姐聪明伶俐,想来定是不会惧怕猜灯谜。”
宁久微闻言状似无意地说道,“郑小姐若非要赌,不是不可以,但是得加个赌注。”
“你想赌什么?”
“若是郑小姐输了,此次关中天灾郑家得自愿捐献500石大米。若是我输了,我自此离开梁国。”
梁国今年庄稼收成不好,500石大米即使是千两白银也买不到,郑家是梁国第一大世家,梁国民间半数粮庄都属于郑家,这也是之前郑意敢开粥棚施粥的底气。
“好,我应下了。”郑意答应地很是干脆,巴不得宁久微永远消失。
郑文知晓妹妹对梁玄的心意,虽不赞同郑意的打赌,但五百石粮食对郑家并不算负担,也只能随妹妹去了。
梁玄锐利的黑眸突然一亮,目光灼灼地看着宁久微。
原书中,由于一些原因,旱灾愈演愈烈,梁玄束手无策头疼不已,郑意以郑家的粮食为饵,和梁玄交换了一个条件。若郑家放粮帮助梁国度过这次旱灾,梁玄日后必须答应郑家一件能力范围内的事。
如今宁久微的赌约却是叫梁玄想到解决旱灾的好办法,有了郑家带头,何愁筹不到赈灾粮。
宁久微踮起脚,凑到梁玄耳边说道,“王上,小女是不是帮您解决了个大麻烦,那如果一会儿小女赢了,您得把小女的玉佩还给小女。”
“成交。”梁玄故作镇定地答道。宁久微说话时的热气,吹得他心里痒痒的。
这无疑是火上浇油,郑意双眼仿佛要喷出火焰融化掉宁久微,恨不得马上扒掉宁久微的假面孔。
“请问卫小姐,劝尔莫移禽鸟性,翠毛红嘴任天真。如今漫学人言巧,解语终须累尔身,猜一动物。①”郑意趾高气扬地说出谜面。
好啊,这是在讽刺她是个强行学人说话的鹦鹉。
“一人牵一狗,人在前面走,狗在后面追。”宁久微也不甘示弱。
人前狗后,正是一个伏字。
宁久微这是在问郑意服与不服。
“哼,”郑意讥笑道:“卫姑娘说话如此粗鲁,也不怕污了旁人的耳。”商户之女,果然上不得大雅之堂。
“对郑小姐来说,这便足够了。若是说得难了,郑小姐答不上来,岂不难看。”宁久微嘴角扬起一抹挑衅的笑容。
“这也难怪,毕竟卫姑娘从小没有读过书,说些市井小儿之言也是情理之中。”
郑意今日必要戳穿宁久微的真面目,让梁玄看看,宁久微是怎样一个草包,满身铜臭不通文墨,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今天看在梁公子的面上就给郑小姐说一个,郑小姐可要听好了。”宁久微胸有成竹地说道,“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②。郑小姐可能猜到是什么?”
这诗极简却又极妙。秋风过,万树凋零,春风过,百花齐放,风吹过江上带起滔滔波浪,吹过竹林时,则万竿倾斜。寥寥几句就表现出风的不同形态和魅力,活灵活现又直白传神。
梁玄再次赞叹于宁久微对世事的细微洞察,看问题一针见血,虽才十四岁已如此灵气逼人,难怪能多次猜中他的心事。
郑文笑意温柔,“卫小姐,这谜底可是风?”
宁久微此谜一出,之前郑意所作谜语瞬间相形见绌,可她一时之间又想不到别的。
郑意没想到宁久微竟能作出如此巧妙的谜面,梁玄清冷的黑眸看不出情绪,但眉目间隐隐透出赞赏,郑意知道今日自己已落入下乘,心里再愤恨,也只能强颜欢笑。
“啪,啪,啪,”路边有人鼓着掌朝宁久微走来,看穿着应是胡国商人。“好诗,好诗!在下摩尔干,是胡国天星商队的商人。”
摩尔干右手抚左胸,向宁久微行了个礼:“在下的商队在渭河边包了条游船,专门邀请文人雅士吟诗作对。船上还有我胡国的美食和特产,不知这位小姐和公子可有兴趣?”
梁玄早有耳闻胡国商人每年会趁庙会在游船上组织斗诗会,实则是商品拍卖会,只不过所用货币不是钱银而是诗句。
可惜梁玄从前被先王拘得紧,一直没有机会参加,现下竟有些意动。
梁玄的微表情被宁久微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好笑,十六岁果然还是个孩子,既然你拉不下脸来说想去,就我来说吧。
况且宁久微也不想再对郑意步步紧逼,毕竟狗急也会跳墙。
“梁公子,我对这位公子所说的游船甚是感兴趣,咱们一起上船玩吧,我不想再看到这些碍眼的人了。”说这话的时候宁久微余光瞥着郑意,虽然不能过度紧逼,但是适当的恶心人还是需要的。
“两位,这边请。”摩尔干引着梁玄和宁久微往河边走去。
郑意心中愤恨,却仍拉着郑文悄悄跟了上去。
走过一节曲折的石板路,一艘雕梁画栋的游船出现在两人眼前,游船共有两层,最上方的旌旗随风摆动,上书硕大的“天星”两字。
三人走进后能清楚地听到箜篌,琵琶动听的乐声,风中依稀传来葡萄,美酒的香气。船下熙熙攘攘,有小贩在叫卖瓜果,甚至还有人公然贩卖船票。原来若无邀请,就需支付一百两白银,才能登船。
“拜见小姐。”顾北、顾南突然冒出来,齐声说道。
梁国西境与胡国接壤,两国邦交向来友好。然胡国地处偏僻,一直以来被认为是蛮夷之地,因此胡人想出了举办斗诗会的方法,附庸风雅,方便与梁人做生意。
顾北这段时间在城中布置人手,早已打听清楚每年秋朝节,胡人商会都会在渭河上举办斗诗会,便和顾南一直候在船前。想来小姐向喜诗书,此种热闹必不会错过。
摩尔干豪爽地邀请道:“既然两位和小姐相识,那便请一同登船。”。
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摩尔干拍了拍脑袋,不好意思地问道:“还不知道这位小姐和公子怎么称呼?”
“小女姓卫,这位公子姓梁。梁公子身后的是萧护卫,这两位是小女的家臣,顾氏兄弟。”宁久微为摩尔干依次介绍了一番。
在宁久微看来,向人介绍朋友时自然应该不漏一人,却忘了在这个时代,人与人之间并不平等,摩尔干只问了宁久微和梁玄两人,便无需介绍旁人。
萧衡和顾北、顾南都做惯了主子的背景板,此刻听到宁久微向摩尔干介绍了自己,心中皆升起了一股受到尊重的暖意。
梁玄心中却诡异地涌上一股,本该如此的感觉。
梁玄见过顾南很多次,却是第一次见顾北。顾北与顾南面貌虽相似,却更为成熟稳重——
成熟稳重的顾北和顾南一左一右地走在宁久微身旁,硬生生将梁玄挤在一旁,萧衡则紧紧跟在梁玄身后,尽职尽责地行保卫之职。
向来稳重的梁玄悄悄松了一口气,他面对老谋深算的大臣也从未这般紧张过。
宁久微也不急于一时,她知道顾北定是祖父派来看着自己的。顾南趁机凑到宁久微耳边悄声禀告:“小姐,探子已查到,木桃是被陈相的人掳走了,家兄怀疑陈相意图通过木桃抓住小姐,诬陷国公爷通敌卖国,才会派亲孙女远赴梁国。”
“什么!这个老匹夫真是可恶至极。”宁久微也知道自己这次私自溜到梁国的行为过于莽撞,但她有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
“可查到木桃被关在何处。”陈朝先既然想以木桃为饵,也得掂量掂量他是否吞得下要钓的鱼。
“已经查明关押之处,但要救木桃出来怕是会惊动渭城的守军,暴露国公爷的势力。”顾南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道,“因此家兄建议,先按兵不动。”
虽然牺牲木桃一个可以保全宁久微,保全整个国公府,但骨子里是现代人的宁久微做不出来丢卒保车的事,更何况对象是跟她朝夕相处的木桃。
既然祖父的人手动不得,只能借助梁玄的力量了。
两人窃窃私语间,已走到了船上,登船后众人才发现别有洞天。
船舱内摆满了赌桌,赌博的人穿着各异,但热情都是一样的高涨。主桌上供有各色水果和胡国特产,供人挑选和品尝,若觉得好便可以和主家商议大量购买。舱内实在太过嘈杂,撞击声,嘶吼声不绝于耳,众人转了一圈便退了出去。
萧衡一直在暗中观察周围环境,悄悄附到梁玄耳边说道:“王上,这里人员太过复杂,又大多来路不明,咱们还是尽快下船吧。”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斐夷直的《鹦鹉》
②:出自李峤的《风》
第12章 三个问题
谁知胡姬中竟有善听者,将萧衡所说转告了摩尔干。
摩尔干也不避讳,爽朗地说道:“这位公子尽管放心,我胡人护卫耳力异于常人,这船上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毕竟胡人的斗诗会也办了不止一届了,想来也是有自己的安保方式。
众人走出船舱,西侧甲板上,胡人歌姬在表演胡璇舞,彩带飘飘柔软潇洒,以琵琶配乐,更显激昂。宁久微作为女性也看得移不开眼。
本想多欣赏一会儿,摩尔干却引着宁久微五人到了船舱的另一侧。和方才歌舞升平的景象截然不同,这边却是一派曲水流觞的清谈之象。
原来之前摩尔干所说的斗诗会正是在这儿举办。参加之人有富商,有官员,有书生,有才子,梁玄放眼望去还看到许多眼熟之人。
胡国商人在靠近船舱一侧摆上高台,每展示一件商品,众人便围绕这件物什赋诗一首,待众人的诗作都做完后,以算筹计数,得票最多的人即可获得该件拍卖品。
这胡人还真是善作生意。能够来参加此次拍卖会的,不是有学之士就是富商官贾,通过诗歌拍卖,既宣传了自己的商品,扩大影响力,又提高了商品的格调,赋予商品额外的价值。
梁玄贵为一国之主,对这些胡人货物自是司空见惯,况且有熟识之人在场不方便露面。宁久微虽然对拍卖很感兴趣却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公子,既然这船也上来了,您也不想参加拍卖,咱们去船头看风景吧。”宁久微雀跃地提议。
“不感兴趣。”梁玄淡淡地拒绝道。
“您就陪我去吧,自从来梁国之后还没好好欣赏过渭城的夜色。”宁久微伸手戳了戳梁玄。
梁玄拒绝的话刚到嘴边,看着宁久微期待的表情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得到梁玄默许,宁久微开心地牵起梁玄的手,穿过人群跑到了船头。
萧衡等三人只好跟上主子,为避免打搅梁玄和宁久微,三人只好守在甲板前方,不准旁人通过。
此时皓月当空,船头仅有宁久微和梁玄两人,月光如水般洒在河面,风吹过,泛起粼粼波光,煞是漂亮。
“王上,您愿意娶我吗?”宁久微突然开口。
今日顾北出现后,宁久微预感自己很快就要返回陈国,只好贸贸然地问了出来。
她心中其实也无甚把握,毕竟这些日子梁玄与她相处时一直语气冷淡,仿佛与她隔了千山万水。
也不知道梁玄要是知道宁久微心中是这样看他,是会得意还是恼怒。
娶?梁玄愕然,没想到宁久微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自己的婚姻势必要对梁国社稷有利,娶谁并不由自己做主,也从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
宁久微见梁玄不说话,也知道是自己太突兀了,只好换个方式问道:“那您可心悦于我?”
梁玄抿了抿嘴,望着当空皓月,面色冰冷不置一词。
宁久微有点失落,只好退而求其次地问道:“那您还愿意再见到我吗。”我就要回陈国了,再次见面不知要等多久。
梁玄心中愣了一下,却仍摇了摇头。
为了破坏陈国与其他国家的联盟,为了换得梁国休养生息的机会,他已决定去陈国提亲,与宁久微还是相见不如不见。
宁久微问了三个问题,终于得到梁玄否定的答案。之前满腹的雄心壮志都化作了云烟,眼中的失望就好像溺水之人失去了手中最后一块木板。
宁久微觉得船头的风好大,吹得她从头冷到脚。
居然连见都不愿见……若梁玄对她不曾有丝毫情意,日后当梁玄发现陈国用假公主骗他,发现自己其实与他有杀父之仇时,可会有半分留情。
真希望原主爱上的是旁人,而不是梁玄这个冷心冷肺之人……
梁玄从没见过宁久微这般模样,像是融进了这清冷的月色当中,不沾染半分人气。
看着一言不发的宁久微,梁玄忽然如梦初醒,张嘴想要解释什么。
刹那间,船头突然传出强烈的震动,宁久微和梁玄一时站立不稳,倒在了甲板上。
萧衡、顾南见主子摔倒了,连忙上前准备扶起。
突然间,从尾舷处爬上许多黑衣人,直奔宁久微而来。顾北、顾南冲上去与黑衣人厮斗在一处,却终究寡不敌众,被黑衣人一把抓住宁久微。
宁久微来不及反抗,就被黑衣人打晕扛在了肩上。晕倒前最后一个念头就是,为什么让我穿越却不赐予我武功……
梁玄见宁久微被打晕,不顾萧衡阻拦,抽出萧衡的佩剑,终身一跃,奋力向抓住宁久微的黑衣人冲了过去。
黑衣人冲着梁玄诡异一笑,转身就将宁久微抛下了船。
见任务完成,黑衣人不再缠斗,纷纷跳下游船,迅速乘小舟顺流而下。
见宁久微被抓,梁玄目眦欲裂,几近疯狂,冲到船边向外探看,可惜夜色茫茫,再也见不到丝毫人影。
梁玄此时满眼通红,呼吸紊乱,双手紧紧扣在船壁,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双手,几乎要将船板凿穿。
梁玄向来隐忍自抑,萧衡从未见过梁玄这般模样,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好在梁玄很快冷静下来,他早已派人查清宁久微的身份,活的宁久微总比死的价值更大。
“请梁公子相救我家主子!”顾北、顾南异口同声地请求。在梁国地界也只有梁玄有能力封锁陆路和水路。
“萧衡,你速去太尉府传孤旨意,封锁城门和水路要道,全力搜救卫姑娘。”
梁玄看了眼被顾北擒住的黑衣人,向顾北两兄弟问道:“这个人是送到我渭城府尹处,还是由你二位审问?”
顾北刚想说交给他就好,突然暗道不好,却已经晚了。刚刚被顾北擒住的黑衣人诡异一笑,嘴角留下一抹黑血,竟是服毒自杀了。
“可恶!”顾南气急。
顾北撬开黑衣人的嘴小心翼翼地闻了闻,并没有特殊气味,无法知晓服的是何种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