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连我自己也没想到哇。”允初初耸了耸肩,放下灵狐说了声“去吧“,灵狐一跃而下,瞬间消失在泛着灰光的天色中。看着灵狐离去,神觉也莫名焦躁。
“冥千夜,怎么你身边这么多有趣的人,你也不早点介绍给我?这样我就不会偷跑出宫了。”
贪玩偷跑出宫,难道因为这个就能留得住她?冥千夜心中不禁莞尔。
自允初初出现在冥千夜的眼帘之中,他的目光便不曾离开过她的身,只是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到现在才注意到他。
冥千夜未有只言片语,从始至终,目光都只是静静地停留在允初初的身上。
阴殇看了一眼冥千夜,目光扫过其他人,清了清喉咙道,“既然王妃平安归来便好,臣下便现行告退了。”
能让鸑鷟现身的女子,这天下仅此一个,他又何须怀疑?他能疑思的,便只剩下她的心。殿下虽然默而不语,但瞒得过别人都瞒不过他。现下定然有很多话想要跟允初初说。
阴殇带着早就迫不及待的神觉离去。
冥千夜微微一顿,一个旋身下马,离魂身子一抖,瞬间变回了人形,空着的手整了一下衣衫,嘴角笑意颇满,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允初初后便也离去。
待他们都离去,原本热闹的宫场顿时恢复一片冷清。
两两相望,寂静无声。
允初初尴尬地看着仿如雕像一般的冥千夜,被一身沉沉的阴戾之气包围,目光定定地锁住她,像是怒气横溢,却又一言不发。
允初初勉为其难地看了冥千夜一眼,只见他的眸光之中有着炽热的火焰,似要把她给烧了,她赶紧别开目光。暗道她这次是逃不过惩罚了。尚在禁足之期还私自离宫,简直就是罪加一等。这回怕是不止禁足和洗马槽那么简单了……
出去也没玩到什么,还差点没了命,若不是鸑鷟救了她……到底是她私自离宫犯了宫规,也难怪他会那么生气了。
“额……冥千夜……”允初初率先打破了沉默,低首挠头,看着地面的目光闪烁,“我……一时贪玩,在禁足期间私自离宫是我不对……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后面的话尚未说出,忽觉身体一紧,她被冥千夜紧紧地环抱住,一时之间令她瞪大了双眼,无所适从。
允初初不知所措,这完全跟她想象的结果不一样啊!
拥住她的力道很深,似要揉碎了她的身体一般。寒风悄然而起,冥千夜纷飞的银色发丝落在她的脸庞,一股独特的气息沁入她的灵魂深处,令她片刻晕眩。
她怎么突然感觉心动跳得好快!
“冥……冥千夜……”允初初许久才回过神来,口吻变得吞吐,十分不自然,“你……你突然变得……变得这般热情,我有点,有点不适应啊……”她突然发觉自己的双手竟然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冥千夜沉默了许久,才稍稍地松开了点力道,侧头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馨香,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间,似有万分疼惜,缓缓才吐出几个字:“回来便好。”
允初初微怔,片刻过后才渐渐放松下来,这一瞬间,她体会到了在异世他乡的关怀,而这样的感觉,似乎让她觉得有点心动。她嘴角一扬,就这么任由冥千夜环抱着。
冥千夜眼珠转动,感受到允初初的放松,心中突然有了一丝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感受,那感觉暖暖地流遍他的全身,让他一直想要留住它。
偌大的宫场之内,幽冽的凉风肆无忌惮地横穿着,在这一刻,素来清冷的冥宫,因那一个悸动的拥抱而温暖来起来。
幽冥阁内
“殿下,您这回是否太过冒险……”一道浅浅的声音响起。
是啊,若非他低估了允初初在他心中的位置……
未燃烛火的阁内漆黑一片,只有不远的窗边透着外头朦胧的微光。
“可若非如此冒险,属下还不敢相信王妃乃我朝那位命定之人。”离魂正言道。所以虽说是冒险,但也有好有坏。
冥千夜微顿片刻,才道,“据初初所描述,那位以斗篷遮盖全身的人,定然就是墨昀没错。只是他此回失手,又见着紫光分毫,想来今后的行动便会更加频繁,即便前方龙潭虎穴万丈深渊,他,也势必会闯。”
“这岂非引狼入室?”
“亦是本王所等。”
冥千夜眸光一凌厉,“加派人手,暗中保护好王妃!”
“属下尊旨!”
第二十七章乌床
“是么,竟然还回得来。”
灵姬靠在窗边,玩弄着修长的手指,光洁的颈项微微低着,几缕发丝散落轻扫着苍白又娇嫩的肌肤,曼妙的身姿展露无遗。平淡的语气中,对于允初初回宫的消息一点都不感到新奇。
“不止回了宫,殿下都让她直接住进了衡云殿!!”衡云殿可从来都没有任何女子进去过!这可是百年来头一遭!!
“嗯。”看来,这回真的不一般了!灵姬轻咬下唇,神色冷然地扫过窗外立起了身子,回眸瞥了略略激动的明子一眼,“本宫怎么闻得了一股酸味儿?你倒是比本宫的反应还大。”
明子心头一突,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展露的行径,赶忙收起了愤概缓和了一下情绪,“奴婢,奴婢这可不是为了您嘛!”
“别急,怕什么。”灵姬妖冶的脸上挂着无害的微笑,可越是这般无碍的模样,却令人感觉越加阴森,“本宫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这话听多了,难免会突然觉得变了味儿,”她加深了表情笑了笑,“或许是因为听到了王妃回了宫,你可别往心里边去。”那日益精神的面容怎么能瞒得过她的眼睛?还真以为她不知道她背地里搞的小动作?哼。
“奴婢怎会那般想呢,只要娘娘明白奴婢一直以来对您的忠心那便可了。”明子一番忠心天地可表的模样,可心里却在暗咒灵姬,只要她一朝成凤,这些都不算什么。只不过是她通往荣华富贵路上的垫脚石,最终都将成为她舍弃的碍脚石。
灵姬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眸,点了点头,“你的心意本宫自然是明了。说说,雏心宫可有何动作?”
明子摇摇头,“这倒是没有。”
灵姬挑眉轻嗤,“倒是挺坐得住的。”
“玉娘娘不都一向如此么,即便她成婚,又或者死了爹娘,都不曾见过她大喜大悲过。”
灵姬缓缓地踏着猫步走向殿厅,“是如此。但内心是否同她表面那样波澜不惊,可就很难说了。”她嘴角微扬,本是鲜红的唇色在浓浓的夜色下显得暗而厚重,妖冶的目光看向明子,“这人呐,有的表面上越是心事重重,其实内心却是朗如明镜,有的虽然看起来平淡无波,内心却是波涛汹涌。只道是抑制太久,总有一天终是会爆发的。不信你等着瞧瞧。”
“还是娘娘见识卓绝!”明子低首称赞。
“见识卓绝又能如何,可惜本宫不是殿下的那位命定之人。”灵姬说完这话,眼眸里尽是道不完的哀怨。虽说如此,但她心中对于冥千夜的样貌如何,确实还是有那么一点好奇之心。
这样霸气威猛的男子,长得会是哪一番容貌?
但若是有人要夺走他,她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漆黑的夜色永无止境地流淌着,天上可见的是冷白的月,随风轻飘灰蒙蒙的云,还有那漫天闪烁的繁星。
探不见的,是人悠长的内心。
虎啸帝国云霄殿
夕阳柔和的光倾洒在辉煌的宫殿上,一袭金丝白袍衬着澄澄之光坐在黄梨木雕成的罗汉床案边,目光低垂。
棋盘之上,棋路错综复杂地布落,两指悠闲夹着晶莹剔透的棋子,抬起复落又抬起,始终没落下棋子。
“陛下素来棋场无逢对手,今日为何却是一再踌躇犹豫不决?”微扬的嘴角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南宫白玉悠然如常,棋思看起来虽然踌躇不定,但实际上心中早已有了对策。
“墨卿怎么看。”南宫白玉把指尖间的棋子举到鼻尖轻嗅。
墨昀加大了嘴角的幅度,低眸看了一眼棋盘,目光重新落在南宫白玉身上,“看似死路,实则柳暗花明,且后路,还不止一条。”
南宫白玉笑着点了点头。
“陛下适才不过是在权衡两条后路之后获得的利益,哪一条,会更大。”
“不错。”南宫白玉把玩着棋子,“黑龙王朝没有天明,百姓一向起得晚,可这,并不代表我们的人也一样。”
“这是自然,”黑色的锦布下,那双敏锐的眼眸一直弯着,似乎一天的心情都不错,“否则如何能这么快便确定那真是鸑鷟现世。”
“只是,这鸑鷟自远古以来便是个传说,更没有人亲眼见过祂,为何这回会突然现世了呢……”南宫白玉的目光透过手中的羊脂白玉棋子散落在棋盘上,神色沉思。
墨昀心中一怔,神色微变。忽地想起昨夜那个本该死去的人。允家小姐跟他有过几面之缘,按道理来讲,她对他应该不会陌生才对,可昨夜的那个身影对于他的反应很是惊讶,完全认不出他。
不,是根本都不认识他。且在看到了他的面容之后……
锦衣下的拳头缓缓攥起,若非他在当场,否则还不能肯定,鸑鷟现世定然是因为允初初!但,他却不能说出来。
双眸微微闭起复而张开,“莫非是为寻传龙杖而来?”
“传龙杖丢失也并非一时之事,若有,唯一的猜测,”南宫白玉的眸光亮起,身后洒下一片阴影,月白的袍子在夕阳光晕下变了色,“当真与允初初有关。”
听闻南宫白玉的猜测与他一致,墨昀顿时眯起了眼眸。
“话说如此,但也无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南宫白玉动了动身子,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龙脉,即将浮出地表。”
墨昀一侧的嘴角微微上扬,“沉寂了数千年,也是该出现了。”
“不得不说,能活在当世,见闻了鸑鷟又能一探龙脉,当真不失为大幸!哈哈……”南宫白玉忽地开怀大笑。
人,怎么能没有目标呢!
墨昀垂下眼眸,“那陛下所选的路是……”
南宫白玉冷冷一笑,“抛砖引玉隔山观虎斗,届时再来个浑水摸鱼,神不知,鬼不觉。”子落棋盘,局势顿时大变。
“不过,黑龙王朝之主也并非是一盏省油的灯。”
“鸑鷟的出现,自然也不无可能是冥千夜故意而为,寻找传龙杖是其一,引咱们上钩是其二。他这一招当真为一箭双雕,那,咱们也能顺势而为来个反间计。”
“陛下当真高明!”墨昀赞道。有个出谋划策的王,他又如何能当那一个出头草,他倒是乐得其所。
“鸑鷟的出现必然引起诸国轩然大动,但还不到那个火候,只需让该知道的人知道就可,饕餮大餐,谁都想独食!”南宫白玉笑得意味深长,“你猜,先上钩的会是谁?”
墨昀低眸敛笑,“翔云朱雀的国主朱藏屈尊于他国之下多年,也是时候让他吐吐瘪气了。”
一声冷哼,“朱藏是什么人,想当年那翔云朱雀横尸遍野的情景,啧啧啧……那是怎么样的一番腥风血雨。他为了那至高无上的位子,已无情理可言。你说,他岂会安生屈居于他人之下?”自古以来,帝王之路本就残酷,且不论六亲不认,残害手足,朱藏之行为早已丧失人性,又以暴行治理社稷,简直世人唾弃。若非我虎啸帝国压制有所收敛,只怕这世上再无他朱藏。
“朱藏野心颇大,若非陛下尊老爱幼,他怕是早已含恨离世,哪里还能笙歌夜舞安详半生呢。”墨昀两指抚了抚下巴,“种因,变会得果。”
“日子久了,倒也是觉得乏了味。”南宫白玉修长的手轻托着腮,笑眼淡看着他,“是该开启一番新的篇章了。”好一个尊老爱幼,呵呵。就算是死了的人,都还有一二个可以利用的价值,更何况还是一个活着的人。
南宫白玉微微侧头,深褐色的眼眸隐在半敛的眼皮底下,俊美的脸上似笑非笑,“多了不少个春秋了,他也该知足了。”
“陛下英明,棋中棋,这会也是到了派得出用场的时候了。”
“哈哈……!”声声笑,狂妄而肆意。不枉他费了那么多心思,留他一个翔云朱雀,到底还是有所用途!
落日缓缓沉入天边云海,卸下了一天的帷幕,遮去了二人清晰的轮廓,也为正要开始的夜晚带来了一丝神秘。
黑龙王朝--冥宫
幽幽青冥之灯缓缓地跳动着火焰,几缕安神之香袅袅上升,于半空之中烟消云散。偌大的寝阁之内寂静无声。
一张由千年乌木制成的大床雕龙刻凤,乌黑得发亮。每一个刻刀所落之处,竟无半丝尘埃染指。天然纯洁的蚕丝锦被自床沿两边垂下,锦被的一头因熟睡之人胡乱拉扯的动作而缓缓收起。
镂空华丽的门被轻轻地打开,似乎怕惊醒了睡梦中的人儿。
来人轻手轻脚地放下装着清水的木盆,抬首看了一眼悬浮在半空的乌床,微微皱起了眉宇。
这小姐都睡了三天两夜了,到底何时才能醒来?她可不知道自家小姐自何时开始成了一只贪睡的猪了……舒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去。脚还未踏出门槛,忽听背后传来一声尖叫,惊得她整颗心都提了起来,赶忙掉头小跑了回去。
第二十八章同床
只见允初初反身背对着地面,两手紧紧地抓着随着她滑落一半的锦被,一脚勾着床镂,牙关紧闭,大气不敢出,只差倒挂金钩。
舒儿惊呼,“小,小姐您没事吧?!!”她赶紧回头寻了张凳子搬了过来。
“你……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还不……还不快点托我一把!我……我快坚持不住了!!”纤细洁白的脚丫子被勒得没有一丝血色,正因无力坚持而逐渐下滑。
舒儿赶忙站上了凳子托着允初初的背,直到她安稳地坐回床上之后,两人这才都松了一口气。
角落之中,一双笑眸无奈绽放。这女人要么一睡不起,要么一醒惊人。
允初初心疼地揉着发红的脚踝,简单地四下打量了一遍,抱怨道,“舒儿这是什么鬼地方!!”为什么这床还那么高!害她吓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