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初初突然感觉自己就像推理学家一半,瞬间提升了一个档次。
“怎么会。”冥千夜伸出手,宠溺地抚过她的发,“有本王在,没人敢害你。”洁白的牙轻合,“咔咔咔……”
冥千夜一把搂紧允初初,侧头埋在她的颈间,“别想那么多,乖乖睡觉。”想把她捧在心尖上,却又不得不将她算计在内,届时她若知晓,又会是何种反应?这样的想法令冥千夜很是烦躁。
“你先睡吧。”
“为何?”
“我只是好奇你睡觉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冥千夜失笑,瞬间抛却那烦人的忧虑,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允初初笔挺的鼻梁,轻柔道,“好……”这些天他看着她那安静的睡颜总是觉得很满足,可那感觉却总是漂浮不定,好似下一瞬间便会消失,让他想伸手去抓,却什么的抓不住。
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他很不喜欢。
可是奇怪了,他以往可从来都不觉得,就算孤独一世有什么不好,但自从她来了以后,他便似乎,开始害怕失去……
当一个人,意料之中,却又触不及防地闯进了那一成不变的世界,搅乱了他的心房,那该怎么去复原?
不,他一点都不想要复原。
允初初目不转睛地盯着冥千夜那骷髅脸,只见他仅有的一直眼珠子略微上翻,但看着仍旧如同睁着眼睛一般,让她好奇的心极为纠结,想问他到底睡了没有,又怕他睡着了打搅了他的好梦。
不知不觉中,神思放空,然日子,又是新的一天。
日子一天天地流逝,允初初已经习惯身边多了一个人。只是,永夜的黑,似乎没任何起色,令她无聊之中又觉牵肠挂肚。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真是鸑鷟口中那个命定的人吗?
幽冥阁
一名宫仆急色匆匆地行走着,在来到幽冥阁大门前却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大门几眼,似有踌躇,又低头打量了自身,片刻之后,拳拍掌心,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宫仆未敢抬眼看向正坐于案前的冥千夜,一鼓作气义愤填膺道:“奴才恳请殿下将王妃禁足星月殿!”
听闻来人连安都不请的急言急语,冥千夜放下手中的朱砂笔,抬眸一看,原是自个衡云殿中的奴才。
好不容易才将允初初安排到自己的身边,不过半月光景,为何会有奴才申诉将她禁足回星月殿?
冥千夜油然升起好奇之心,道,“为何?”
一听冥千夜的问话,宫仆突觉非常委屈:“殿下您瞧瞧奴才,这一身粉色插金,”他展开双手转了个身,“背后腰间还有个大大的蝴蝶结,您说说,这不是女孩子的打扮么?”
冥千夜一看,方才倒是没注意看,他这一讲倒是提醒了他,他随着宫仆的话语上下打量了他,遂忍住笑意道:“挺好。”
挺好?宫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状都告了,总不能半途而废!
“殿下!且不说这穿着,奴才脸上这红得发紫的胭脂简直就是极致,咱宫里头的丫鬟们也都是素装打扮,奴才们这都被笑话得不敢出门了!”原来只是派个代表来呀!
看那装扮确实让人不忍直视,对得起那些逝去的亡魂吗?简直跟鬼无法交代!
冥千夜努力憋住笑意:“谁敢嘲笑王妃的眼光,就是在嘲笑本王,本王给你权利代本王责罚他们。”
宫仆闻言急急下跪,“奴才惶恐,殿下如此看得起奴才是奴才的荣幸,但是奴才实在过不去心里那道坎。虽然奴才们长得比正常人还有点不正常,可奴才心理正常,还请殿下为奴才们做主呀!”
冥千夜顿时开怀大笑,“放心,王妃如此爱惜你们,绝不会草菅人命。”
第三十章落雨
若不是脸上那红得出彩的妆容遮盖,此刻的宫仆脸色绝对比以往更加苍白,他试图握住最后一根稻草,哀怨道:“可是殿下,奴才们生不如死生无可恋啊!王妃说得好听,为了冥宫更加生机逢勃,春光明媚如阳光照射大地万物生光辉,实则为了一己之乐搞得冥宫鸡飞狗跳,民不聊生呀!”
“的确,本王感受到了满满的活力。”这可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收到的状言,而且告的还是他的王妃,现在才知道,原来宫内的下人也是有个性的。
宫仆再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仿佛那微弱的春之气息离去,自身跌落万丈深渊里的冰窖中。
绝望,从中而来……
“那殿下的意思……”绝无转圜之地?”
冥千夜张嘴一笑,“辛苦你们了!”
宫仆哀怨离去。
虽然冥千夜的脸上面无表情,却仍然让人感觉到他的笑意满满。
“臣下在旁念叨已久,殿下始终默不吭声,视若无睹。诶,臣下好生伤心。”阴殇就算调侃也依旧高冷。
一语拉回冥千夜的思绪,他重新执笔,蘸了蘸朱砂道,“适才本王正专心批奏,自然没能听见你在念叨什么,何苦跟一个奴才吃醋。”
“好哇,臣下之前所说的殿下可全当没听见,但是方才,”阴殇皮笑肉不笑,“并非属下一个人说王妃,您看看神觉。头上的毛发被绑了辫子还挂上了大红色的蝴蝶结,啧啧啧……”阴殇捂住双眼,心里暗道黑红配简直辣他的眼睛,“脖子上还围了一条白色围兜,这样就算了,若不是神觉拼死抵抗,此刻身上还会穿着花衣服跟所谓的保暖鞋……现在灵狐对它避而远之,明明一只神明威武的神犬,愣是被搞得像一只焉了的宠物……”他可是第一次看到神觉如此惊慌失措,不过倒是狗模人样的。
“可本王看神觉倒像是乐在其中,并不像被逼无奈。”冥千夜瞥了一眼阴殇。
阴殇嘴角抽搐,淡淡地转头低眸看了一眼神游四海的神觉,心里暗衬那家伙恐怕已经被王妃的三言两语给哄骗收买了,难道它真的相信王妃会把灵狐许配给它?
嘁,太天真。
这见异思迁见色忘主的狗,留它何用,早晚会把他给出卖了。
阴殇悻悻道,“神觉,这里没你的事了,该打起精神做事了。”神觉默默地起身走了出去,看着神觉尚在乐不思蜀间,阴殇忍不住补上几句,“出门前别忘了脱掉那些物件!让人瞧了简直不伦不类!”
冥千夜笑看着他们主仆,搁笔低首整理卷宗。
“你今天是怎么了,一只犬卫的装扮便能让你如此心浮气躁?”平时沉稳内敛的性子全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依臣下看,冥宫再过不久便会成为世人的乐不思蜀的谈资!”阴殇恨恨道。
冥千夜闻言收起笑意,浑身散发出一股冷然的气息,“看来,王妃对于你们的影响倒是挺大的。”
“可不是。”终于聊到重点了吗,看来有些话总是要实话实说来得好!
“有所改变,总比一成不变来得好。”冥千夜看似思索了片刻才道,“嗯?你的左手受了伤了么?为何今日一直收着。”
藏在背后的拳头紧了紧,阴殇眸光微敛,似有一丝慌张一闪而过,“臣下没事,殿下多虑了。”
“咔咔咔……”冥千夜悠然起身,缓缓步出案前,“你如此为我朝忧心忧虑,本王又怎么能对你的伤病视而不见?”
“当真没有什么事殿下。”看着渐渐逼近的冥千夜,阴殇忽然觉得头皮发麻,自己根本就是自投罗网,“嗯,殿下,没有什么事的话臣下现行告退了。”
“爱卿不是还有话要对本王说么?”
阴殇眉宇轻愁,巴不得现在马上逃离,“可臣下忽然不记得要说什么了,臣下先走了。”说完便转身匆忙离去。
藏在背后的手收换之间露出了若隐若现的丹蔻,冥千夜看着那故作镇定慌忙逃脱的背影,露出了愉悦的气息。
百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不淡定。可想而知当时的他有多么地挣扎。
一阵风过,枯叶又悄然落地。
静谧的夜晚,空气中有些潮湿,不多时,蒙蒙细雨忽而落下。雨滴落在干枯已久的地砖之上,迅速被吸了进去,循环不息,直至饱满显露水渍。
一双沾了泥土的黑色布鞋踏上了一方积水稍加停顿,乌溜溜的眼珠子打量着四周,随即一声嘲讽隐于渐大的雨声之中。
荒城一般的死寂,鬼才会住在这种地方吧!
连个人影都没看到,呵,他还真是高估了这黑龙王朝。
半衬思量,来人如入无人之境,转身走向宫廷小道。
大司府
雨落在院内湖中荡起圈圈波纹,尚未成型之间便被接踵而来的雨水打破,溅起无数小水珠。
灯火微亮的大殿之内跳动着暖黄暖黄的光,透过镂空的雕花纱门,依稀可见一个影子来回走动。
偌大的殿中,地上展开一道发着青冥之光的八卦,八个角各点着阳烛之火,一红绳沿着八卦之玄机牵引成数条,每个点均挂着银色的铃铛,红绳则时而发出金色的光。
一人闭着眼眸于八卦之中腾空打坐,稚嫩的脸庞之上颇有一丝成稳之气。
隔着纱窗,外头的淅沥沥的雨声与大殿之内的静谧形成一道鲜明的对比。
一道低沉的声音忽而落下,“神觉,你如此不淡定,灵狐不会喜欢的。”
神觉闻言即刻走到了八卦边,正对着阴殇坐下,饶是一副轻蔑的眼神看着他。
阴殇眼眸未睁又道,“别这么看着本尊,正因为本尊孓然一身,某些事情上自然看得比你们来得通透。”他轻叹一口气,想到冥千夜那千年难得化开一滴水的极寒冰雕,慢慢开始有了融化的迹象,心中不禁暗道问世间情为何物。连他的神犬也要变家犬了。
“莫急,异天雨才刚下没多久,你便坐如针毡,切莫一腔热血反而坏了好事。”
黑龙王朝是永夜的象征,故而阴凉潮湿之气为本质,所点的火乃青冥之火,虽能克除阴潮之气得以干燥避免人之命短,却不能解决寒凉体质。故终年不降雨,一旦落下异天雨,便是未经冥千夜化封的生人闯入冥宫。
冥宫之主尚不着急,他又怎能兴匆匆地跑去看热闹呢?
“诏令一下,咱们即刻便去。”知晓神觉心中的担忧,阴殇还是开了口。
神觉这才哼哧了一声,舔了舔爪子,乖乖地绕到一旁趴着,双目确是撑得炯炯有神。
注定不平静的一夜,模糊了阴殇的身影,清晰了那一缕袅袅上升的青烟。
雨下了一阵子,势头渐渐平稳。一把红伞出现在宫廷小道之中,伞下的素衣灰裙摆动着灵动的腰肢行走着,被污水溅湿了裙褥都丝毫未觉。
一道身影出现在她的背后,微顿片刻,随即跟上她的脚步。伞下之人微微侧目,朱红的唇角勾起,顺势拐进了幽暗小道。
在二人都进了幽暗小道之后,一抹身影大有深意地注视着他们消失的方向。
幽暗小道之中,来自身后的压迫感越来越明显,促使拿伞的女子紧张得加快了步伐。
感觉到前面的人发现了他的存在,那跟随的脚步声索性放弃了隐藏随着迅速移动而越来越大声。
“啊!!”
一个趔趄,拿伞的女子跌倒在地,红伞掉在身前数米之远,而她的身子自然是被雨淋了透。
她顾不上受了扭伤的脚,坐在地上步步后退,惊惧地抬头,隔着雨帘看向来人,待看清之后这才拍了拍胸口道,“原来是你啊!阿良!”
想来是认识他的人,这倒凑巧了。
闻言,来人收起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敛去凶狠之色,换上柔和的神情,赶忙上前捡起了红伞并搀扶起女子。
“你没事吧?”
“你看我像没事吗?”女子打趣道,“崴了小脚淋了一身雨还不打紧,这儿,”她伸手妩媚地揉了一下心头,“都快被你吓死了。”
叫阿良的男子饶有兴致地瞥了她的动作一眼,“你怎么知道是我。”他扫了一眼四周的天色,隔在两堵墙之间,这小道之内根本就是伸手不见五指。
女子示意搀扶着她靠在檐下的墙边,“咱们冥宫之人长期处在黑夜之下,暗夜视人清晰已是常识,难不成你看不到我?”
一语点醒阿良,他面色微僵,缓和道,“自然,是看得见。”
若不是还有着用处,早让她下地府了!
“瞧你淋得这一身……”那女子自腰间拿起一条帕子拧干水,不顾禁忌伸手解开阿良的衣襟替他擦拭了起来,冰凉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划过他的肌肤,引起阵阵战栗。
一双原本想要阻止的手顿时停了下来,眼前的这名女子除了肤色苍白了点,倒是长得眉清目秀,与他们并没什么不同。
她能一眼便认出他的前身,并不顾忌男女之情与他这般亲昵,想来早就认识,而且相熟。看来,或许能在她这里套出他想要的消息。
见阿良并未阻止她的动作,女子忍不住越发靠近,避开他的视线,享受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哈,就是这浓烈醉人的阳刚之气!
第三十一章良宵
雨淅沥沥地下得正欢,偶尔伴着一阵阵风吹了过来,不仅没能冷皮冻肉,反倒是有些添柴助火。
“阿良,你这两天跑去哪儿了?”这阿良早在五天前便失了踪影,想来,也是早已毙了命,“姐姐我,可想si你了。”
擦拭的手缓缓地停了下来,(此处省略)看着他。
依照阿良以往那瘦骨如柴的身板子,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强壮的体魄,面容倒是做得一模一样,可这,怎么能瞒得过她呢。女子展颜巧笑,眼神之中媚态横生。
上头有道这小伙子是冥宫刑司殿的一名不起眼的宫仆,怎就没道出他有这般际遇?男子在心里暗衬,不过机会难得,既然这样,倒不如直接进入主题。
“我……我并不想一直当个默默无名的小小奴才,所以……”男子欲言又止。
“所以?不想只当个奴才我倒是好奇了……”女子抬眸看着他,转口道,“我住的屋子就在这前头,咱们里头说话吧,先换身干净的衣服,省得冻坏了咱俩……”说完便不由分说,(略略略)她的屋子。
女子将男子引进了一间燃着微弱冥火的小屋子,返身缓缓地cha上了门销,嘴角漾着淡淡的微笑。
男子打量了一下四周,里边陈设简单,不过是一间普通的丫鬟房间。一个丫鬟,能从她嘴里套出些什么?或许全是白用功。
他转念一想便要离开,“我还是回我自个的屋子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