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毒刚剥离,让她的身子适应适应,睡上一觉便好。离魂,九曲铜铃亭的那副尸首如何处理。”冥千夜并未直接回答允初初前面的话题,而是转头问了离魂。
“回殿下,依照惯例,宫里死了的奴仆直接弃在乱葬岗。”
冥千夜低头沉思,“但她是一名吸食无数精气的半阴之人,虽然死后精气消泄空之,但仍为尸毒好引,不能随意丢弃,应当焚烧。我们确实是忽略了这一点。”
离魂回头看了一眼昏迷中的舒儿,猜测道,“殿下的意思是,那尸首已遭有心之人利用?”
“不错。而且那有心之人,定然在冥宫之内。”冥千夜上前一把抱起赤着足,听得一愣一愣的允初初,垂首低声道,“当心别着凉了……”
突然来这么一个温柔的举动加那一句关怀的话语,直接KO了先前醋意横生的允初初,“冥……冥千夜,你是说舒儿中了尸毒?”
冥千夜将允初初抱回了乌床,那只裸露的瞳眸定定地看着她,点了点头,“此尸毒非彼尸毒,它本身是没有意识的,所有的行动全在于控制它的人。”
“能如此快速提炼此尸毒,可见这巫术已达上乘。可王朝除了阴殇,怕是无人当及。”
“阴殇那小子才不会伤我。”允初初得意道,他若胆敢伤害她,她绝对会让神觉叛变,叫他孤苦伶仃一辈子!
“他自然是不会。”
离魂脸上的伤疤动了动,“此人胆敢如此公然侵入衡云殿,必然自信不易寻出他来。”
“不过,舒儿一开始进来的时候倒是挺正常的……”允初初疑惑。
“这般设想,”冥千夜离开允初初度着步子,“此人一开始并未伤及初初定然另有所图,而王宫之内除了本王,与初初最为亲近的人,便是舒儿。所以,他便从舒儿身上下手。”
“然后自知被发现了之后便破罐子破摔,恼羞成怒率先出手将我一并除去,他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好可怕!”允初初一副惊恐的模样,摸了摸胸前的紫钻,“可是我身上会有什么他们想要的东西,难道……”她低首看了一眼坠子,吼道,“喂大宝!你别顾着吃了!说不定那点心里头就被下了毒药!”敢情他们一个个正正经经地讨论着正事,而祂竟然还有闲情地吃着点心!
[那小小的毒物对吾来说不过是辛香的佐料。]
允初初白了一眼紫钻跟乌床,为什么她遇上的都是一些彪悍的吃货!
冥千夜目光复杂地看着允初初,就算此时不愿将她牵扯进去也已然不可能,不由得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倘若再被此尸毒附身久一些,不出几个时日,舒儿也会如同那具尸首一般死去,而那尸毒还可令择合适的人再俯他身。”
“真够狠毒的!”那人若是敢伤了舒儿,待她揪出了他定然叫他吃不完兜着走!允初初愤愤不平,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也是一个需要靠别人保护的人。
“现下那人已然知道事迹败露,必然先消停一阵子,离魂,尽快找出幕后黑手!”
“属下明白!”离魂眉宇皱起,面上多了一丝担忧,“刚出手尚得不到甜头便被阻止,只怕对方按捺不住再次行动。”
“这倒无需担忧,你认为他既已知道我们已经发现第一步会如何?”
“自然是会害怕露出马脚寻找应对之策。”
“那就没问题了,咱们又岂会坐以待毙?既然他能藏匿于宫中避过耳目在我们眼皮底下耍花招,定然同伙不多,且居宫中多年。”
离魂心中了然点点头,“那么属下只需往这一方面开始,相信过不了多久便能将他擒到手!”
正在这时,离魂的面前突然燃起一道橙红色的火焰,转眼消逝。离魂闭眸念咒。
那又是什么?允初初瞪大了双眼,现在可比她刚来的时候好玩多了!
[别整天只想着玩呐王妃,您的性命难道比玩还重要么。]
连她在想什么它们都知道,真没意思。
看着允初初颓丧的脸,乌床常时的声音换成了深沉冷调,听着倒是正经八荒,[王妃,别忘了您肩上的重任,在为黑龙王朝带来光明之前,必须要先保护好您自己的性命。]
“我知道了!”她才舍不得将自己玩死呢!岂不是白来一趟!
“如何。”冥千夜转头看向离魂。
“殿下,赤魂令追踪刺客至翔云朱雀方向后,便被人射以阳火毁迹。弥留的令灰传回了一个消息,翔云朱雀改朝换代了。”
冥千夜的眼珠子转动,空洞飘渺的声音传出,“何时不换,偏偏在夜侵冥宫后换……看来昨夜之人定然是他们所派。”
“可他们又如何会突然来冥宫?”
“想来,是有人故意放出消息。祂,已然成为天下人所掠夺之物。”冥千夜的气息深沉,银色的发丝在明亮的青冥之火下发出银润的光泽。
“故意放出消息?”允初初冥想了片刻,顿时醍醐灌顶,“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我出宫的那天晚上掳走我并且想要我死的黑衣人放出去的!”
离魂惊喜地点点头,没想到王妃除了吃还算不傻。还好他这句话只在心里头想想没有说出,不然肯定遭允初初追着整个宫跑。
“没想到他长得挺帅,却尽都做些坏事!”
“帅?你见过他的容貌?”冥千夜忽觉自己眉间一紧,那是一种新鲜的感觉,不过他的注意力都在允初初身上,霎时忽略了。
允初初回视着冥千夜复杂的目光,尴尬地笑了几声,“就……就那么不凑巧地看到了他的半边脸……哎呀生死关头嘛,哪里管他帅不帅哦……”她跳下床拉过冥千夜的手臂晃悠了几下。
离魂额冒冷汗,无奈地遮眼叹了一口气。正常该避忌的在王妃这里似乎没有这么一个词,殿下倒也是习惯了他们这样的相处方式。只要王妃把该遮的遮了,他倒也不会说什么,就是王妃这突如其来的撒娇嘛……避之不及。
泛着微微蓝光的的瞳眸看了她一眼,下颚骨动了动,直白道,“本王倒不是在这飞醋,只是听闻,但凡见到墨昀真实面目之人,除了南宫白玉,皆无一活在世上……”
不会吧!
允初初瞪大了疑惑的双眸,再次被冥千夜拎着扔回了床上。转瞬又回过神,“我明白你的意思,别担心了,反正他也没想过让我活着。可我偏偏要活得好好地让他看看!”
冥千夜痴醉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允初初,她那粉嫩宛如刚熟了的苹果脸颊,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不管怎么样,他一定会护她周全!
“启禀殿下,玉娘娘殿外求见!”门外响起了宫仆的通报声。
冥千夜与离魂对视了一眼,“知道了。”他转头伸手轻轻安抚了一下允初初后,才慢悠悠地起身离去。
允初初顿时收起了笑脸,心里暗道:难道就是那个玉雪娘?
第三十五章知觉
冷风呼呼地吹着,殿外的玉雪娘穿着一袭裁剪得体的酡红色丝绒高叉长袍,裹着缎带的左腿于袍缝之中若隐若现,尽显美丽的身段。
简洁高挽而起的秀发之中,一支飞入发髻的大红流苏发簪在风中飞舞,衬得那波澜不兴的娇丽脸庞更加风华潋滟。
冥宫之中,在王妃之前,她算是一个容貌正常的女子了吧!但她却不喜春夏,只爱这砭人肌骨的冰雪寒冬,她不惧寒冷,若是能天凝地闭,那她就更加欢喜了!
玉雪娘的身边只带着一个青衣丫鬟,在见到了冥千夜之后,连忙行礼,“妾身参见殿下。”
冥千夜点了点头,“进来说吧。”
她们都知悉冥千夜的脾性,就算他身边的宫仆也不敢擅自先请她们进屋等待。
“殿下,妾身管教有失,特来领罚。”玉雪娘一进殿内便下跪认错。
冥千夜坐在椅榻上看着她,恍然觉得他们之间多了一丝生分。
“不知者无罪。索性并未造成大问题。你起吧,下次用人需谨慎。”
“妾身明白,多谢殿下不罚之恩。”
“坐吧。”
玉雪娘微微点头,抬足移动至椅榻旁,娇臀轻轻点靠在椅上,双手交叠放在露出缎带的大腿上,背脊挺立。
“后宫之中可有异常。”毫无任何情绪的声音缓缓飘出。
靓丽的眼眸抬起,里边充满坚定,“殿下放心,一如往常平静。”
“嗯……”
“咔咔咔…”冥千夜低首转动脖子,裸露的眼珠子闪过一道锐利之光,“此已非彼,越是平静,越不可大意。”
冥千夜的一句话恍若一道惊雷打在头上,玉雪娘立马回道,“妾身明白。”
原来她长得竟是那般美丽而妩媚动人……
允初初没想到自己集中精神之后除了听得见,还看得见隔墙数十米远的事物!这简直如同超能力一般,兴奋得她有些花枝乱颤了!
“雪娘,”轻声的叫唤,竟叫她心中微微一颤,“辛苦你了。”声音空洞而深沉,却是令她深陷其中。越是明白两人之间的立场,玉雪娘越是害怕自己沉沦无尽深渊。
害怕自己表露异常,玉雪娘赶紧借口离开,“忽然感觉屋里有些热,若无他事,妾身便先告退了。”
“嗯。”
玉雪娘抬首看了一眼上方,若有所思地转身领着丫鬟离去。
隔屋的允初初猛然一惊,“好犀利的眼神!”不过……
冥千夜对她的称呼倒是亲密得很!
允初初未曾发觉她自己那颗飘着醋味的心思,更未曾发觉一颗细小的银白色珠子自舒儿的袖口之中滑出,微微停顿之后滚向阴暗之处。
“小姐……”虚弱的声音传出,允初初徒然忘却刚才那一霎那带给她的不适,欣喜地回头并来到舒儿的身边,牵起她的手,关心道,“舒儿你醒啦!”
舒儿抬手揉了揉眉间,疑惑嘤咛,“小姐……我,我怎么了?”清澈无邪的眼神茫然未觉半分异常,不似有假。
允初初的笑容渐渐僵在脸上,愣怔了片刻恍然清醒。看来那毒物附在舒儿身上行动之时,她真的完全没有半点意识。
允初初回过神,立马笑颜盈盈,“你是太过劳累所以晕倒了,醒来了就好,好好休息,我命人煮点清粥来。”
“是这样啊……不用了小姐,”舒儿作势起身,又被允初初按了回去,“奴婢还是回自己房里休息吧。”
“没事,你身子尚且虚弱,还是现在这里多休息一会儿再回去,这些天你就不用伺候我了。”
“这怎么可以呢小姐!”
“我说可以就可以,难道要我再看着你晕倒呀!”允初初坐到舒儿身边,轻轻地拉着她的手,“傻瓜,只有你的身体好了,才能更好地同我一起经历更多的欢声笑语呀!否则回头我还得照顾你呢!”
舒儿这才笑了笑,“奴婢明白,多谢小姐的关怀。”
允初初这才满意地起身。
幽冥阁
灯火幽冥,微微闪烁,投下一道道淡蓝色的光影。
屋内悄无声息,许久之后,忽起一道细细浅浅的呵气声。
“今非昔比,务必加强冥宫之内的守卫,必要之时,亦可瓮中捉鳖。”
“属下明白。”
高座之上,一名贵气逼人,霸气浑然天成的锦衣男子端坐于榻。他的左手置于案上,侧过的脸凝视着骨节分明的右掌,那忽如其来的疼痛让他不明所以。
自他有意识以来,他的右掌从来不曾感受到过疼痛,甚至是轻微的知觉。虽无知觉,但却仍是他身体里的一部分,依旧能轻易地操控它。
可为何这次……
痛,并不在其骨。
阴殇看着座上之人眸神凝思,当下敛了敛眸,心中徒然生出几分疑惑,倒也未置出声。
时过方许,只闻一声愉悦的叫唤,冥千夜才回过神来,幽深的瞳眸扫过前方,目光停留在匍匐在地,不知何时与神觉打成一片的离魂,稀奇道,“离魂,你手上拿的是何物?”他俩这般亲近温馨和谐的场面,还是头一回见。
“回殿下,这嘛……乃是平凡的小物件,不值得一提。”离魂拿着一团毛茸茸的白色小球一边逗弄着神觉,一边征求着它的赞同,“你说对吧,神觉~”
神觉收起拉长的舌头,严肃地瞪了他一眼,复而继续嗅着小毛球,离魂则一脸无辜。
真不会说话。
阴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心道,离魂这个家伙竟然使出这种下流的手段妄想来拉拢那他的狗狗!虽然这个方法目前来看的话,的确是比他的命令来得好用,但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殿下,离魂偷偷地拔了灵狐的毛发做成了球,企图由此诱引神觉玩物丧志,届时便无法完成编派的任务,还请殿下为臣下做主。”阴殇收回了目光,一本正经地打着小报告。
“诶诶!你可别胡说八道哦!”离魂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遂连神觉也跟着站立,“这可不是偷的,是我拜托王妃帮我收集的灵狐掉落的毛发呢!”他侧身对着阴殇不满地大喊,“你以为灵狐的毛发那么容易偷吗?它就跟王妃亲近!”
阴殇神色未动,只是淡淡地敛着眸,一副高冷傲娇地看着他在演戏,“你就甭解释了,再怎么说都没有用,手段低劣。神觉可是御笔亲封的犬卫,你以为它的定力会那么差吗。”
“离魂,虽然这不是一个好计谋,但是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啊。”冥千夜暂忘疼痛收起了右手,好笑地起身走下高殿道,“此毛发不待三个时辰便会消失不见,灵狐真正的毛发乃是它的正身,而此正身生前皇祖母曾差人施过法,毛发是不会掉落半根的,就算你想捡也都捡不到。所以你如果还想多用此方法让神觉顺心顺意地待你,那就得多跑几回王妃那了。”冥千夜的声音沙哑低沉,空洞而飘渺,却仍然让在场的人听出了他开怀的笑意。
那他不是白白忙碌了吗?离魂听完一脸颓废地盯着手中的毛球,转身抛给了神觉,“这下便宜你了,趁它还没消失,好好珍惜吧。”神觉立马精神奕奕地结果毛球玩了起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猫呢!”玩什么球呢!结果事都没办成一件,浪费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