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美丽。
但长得并不神异，甚至在凡人的国度也能抓到一堆，在神域里实在找不到任何亮眼特殊之处。
武神隐隐感觉到什么，但不太想继续想下去，迈出脚步想要离开这里。他的手猛地一挥，那只蓝色的蝴蝶就被甩飞出去，摔在了窗框上。
化作一阵蓝色的烟尘。
第50章
在蝴蝶化为蓝色烟尘的刹那，武神的脚步再度停顿住。他的目光凝结在那股蓝烟上，没法假装看不见这种异常。
“是谁？”
他问。
四周仍然很安静，蓝烟随着清风散开，不留一丝踪迹。不回答他，也不指引他。
“你想要什么？”
武神又问。
四周依然静悄悄的。
得不到回应的武神皱起眉头，心想也许他刚刚不应该停下脚步。
“那么我走了。”
他说。
“啾~”
一只蓝色的小鸟拍打着翅膀落在他面前的地面上，有着雪白的腹部，和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它看着他，不断拍打着翅膀。
武神开口，“你究竟……”
他的话没有说完，那蓝色的鸟儿就已经振翅高飞，向着武神殿外的方向飞去。
武神下意识往前追了一步，刚犹豫地停住脚步，就看到那只蓝色小鸟也停下来不再向前飞翔，在上空盘旋不去。
武神的目光凝着在飞鸟身上。“你想让我跟着你？你想让我看什么？”
蓝色的小鸟没有口吐人言，它拍打翅膀，发出轻轻的一声‘啾’。
它就好像一只普通的没有智慧的鸟儿，好像武神只是在对着一只普普通通的凡鸟发神经。
武神皱起眉头，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随手找了块石头，丢向了那只小巧的蓝色飞鸟。“我不会跟着你走的，我需要解释！我是神明，不是棋子！”
石块击中了飞鸟，那只飞鸟倏忽间化作蓝色轻烟。石块继续前飞，打中穹顶，将坚固的穹顶穿出一个圆形的孔洞。它的去势还没停止，在里面不知道又撞到什么东西，掀起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
蓝色轻烟在夜风中缓缓逸开，化作丝丝缕缕的细线向着四面八方飘开。那光彩迷幻的蓝线又化作一只又一只蓝色的蝴蝶，散入花间。
武神一阵恍惚迷眩，又在毫无困意的情况下进入了梦乡。这次他在梦里不在神王殿，而是安静地站在……原地。
他仍然在他的武神殿，梦中的武神殿。
周围的一花一木都和现实一模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大量蓝色的蝴蝶在花丛中纷纷起舞，梦中的武神仿佛受到什么驱使一样慢慢伸出手，抚摸了一朵玫瑰的花瓣。
那花瓣的触感也和现实中的玫瑰没有任何分别。
他身后的一条长廊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武神警惕地转身，无意中碰掉了一朵玫瑰。鲜红的玫瑰花坠落在地上，花瓣摔散开来，上面的露珠渗入地面。
他在长廊上看到了一个轮廓模糊的女人身影，她的身姿窈窕，只是面容看不真切。武神那可以看清蚊虫翅膀的眼睛，却在这么近的距离内捕捉不到她的模样。
武神心里却下意识浮起一个名字——
——琉可。
并不是这模糊的人影和琉可有任何相像，只是在这个除了动摇他没有起过第二种作用的梦境里，在这一片花木中，他所能想到的、会被人拿来迷惑他拿来动摇他的那名女性……
除了琉可没有第二个人选。
他的心脏开始加速，有一种期待，更深的却是愤怒。他不希望别人利用死去的琉可来愚弄他，一点也不！
一个轻柔的女声慢慢响起来，“你以为你会见到琉可吗？”
武神愣了一下。
长廊中的女人身影继续前进，模糊的模样开始变得清晰。她有着金色的长发，蓝色的眼睛，和一袭纯白到接近刺目的白裙。
“你可以放心。”女声无比轻柔，“你不会见到你所不想见到的人。”
女人彻底走出长廊，面容暴露在月光下。她有一张美丽精致的面孔，嘴角含着笑容看着他，笑意柔和的像是月光。只是那双看似温柔的蔚蓝眼睛深处无比冰冷，冰冷的像是能将人冻毙的深海。
武神打量着她。
虽然没有美神琉可那样极致的美，但她无疑也是一位能叫人疯狂的美人。她有着和琉可截然不同的，一种令人不由自主注目的魔力。
只是她那双海一般的眼睛望过来时，却叫人根本谈不起任何谈情说爱的心思。
她身上仿佛有一种隐晦的、隔绝所有热情的信号。让人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油然而生一种念头——谁如果想和她谈情说爱，那一定是疯的不轻。
武神很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见过她。
武神问：“你是谁？”
女人慢慢走近。“我们没有此前没有见过，此刻也没有见过。我不是任何存在，你看到了我在这里，又没有看到我在这里。”
武神：？？？
武神一脑袋问号。
他虽然是神明，但一点也不喜欢制造神秘。
武神直接道：“你如果不直接说就别怪我直接去查，到时候我把你的样子传的到处都是引起了神王的怀疑时，别怪我现在没有问过你！”
女人的眼睛含笑看着他，没有在乎他的威胁，上前来挽住了他的胳膊。“我带你去看一个人。”
梦境骤然结束，武神猛地醒来。女人的身影消失不见，而花丛中的化蝶振翅而起。
蓝色的蝴蝶聚成一群，向着刚才飞鸟离去的方向飞去。
武神看着飞走的蓝色蝴蝶，攥紧了拳头，忽然头也不回地向相反的方向离开。
他走过长廊，推开大门，踏过一块又一块地砖，在穹顶之下看见了月光照耀下安静等待着他的女人。
女人用眼睛看着他，以喟叹一般的语调道：“命运啊……”
他猛然一阵恍惚，发现自己根本不在自己的武神殿内，不知道什么已经追逐着蝴蝶进入了群山中。往最北方看去，高大的圣山直映入他的眼中。
圣山之上，浮空岛也是那样的清晰可见。
蝴蝶安静地落在一颗树上，沉默地等待着他。
武神沉默了片刻，回头看了一眼武神殿的方向。没有人拿刀斧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此刻依然可以回去。但是他已经明白，无论他想不想要前往圣山，他选择的是哪个方向，最终都会出现在前往圣山的道路上。
那个女人的声音又回荡在他耳边。
“命运啊……”
第51章
武神最终还是踏入了圣山，进到了神王殿。那个时候太阳已经从群山中升起，天色微微发亮。勤勉的神仆在各处进出穿梭，打理神王殿中的一切。
武神就走在他们之间，可他们却完全没有察觉，好像那压迫感极重、存在感极强的神明不过是一团空气。
他们的反应让武神有点惊讶，又没有那么惊讶。
他之前做梦的时候周围的人就是这样的反应——他们察觉不到一点不对，无论在场的是神仆还是神明，下位神还是上位神。
所以圣山的神仆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也不是很奇怪。
但是……这里毕竟是圣山，是伽蓝所在的神王殿。
伽蓝也……没有一点反应吗？
伽蓝不进行一丁点的干预吗？
没有回答。
那群蓝色的蝴蝶扇动着翅膀向前飞舞，仍然是那么安静。他在蝴蝶的指引下踏过一条又一条的走廊和台阶，进入神殿又从神殿离开，在一处温泉前停下。
伽蓝正浸泡在里面。
武神绷紧了身体，连心跳似乎都要停滞，小心翼翼地看着靠在岸边、双目紧闭的伽蓝。
伽蓝并没有睁开眼睛，他皱着眉头向后躺靠。像是清醒着在养神，又像是已经睡着了还做了个噩梦。
武神：……
武神不敢出声，不知道那些蓝色的蝴蝶把他引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用意，该不会是特意让他到伽蓝面前送死吧？
除了这个，武神也想不通他还能在伽蓝面前做什么。
武神的目光紧紧贴在伽蓝身上，脚步慢慢往后退。
他眼前一阵恍惚，又看到梦里的武神殿，以及穹顶下对着他微笑的金发女人。她裹在身上的那抹白裙仍然那样白，白的刺眼，像是最炽烈的光。
梦境骤然消散，他再度回到圣山。身为神王的伽蓝依旧泡在水里，而他不但没有如同想要的那样后退，还再度前进了好几遍。
武神：……
武神硬着头皮，继续在这里站下去。
本该洞察一切的伽蓝对一切都浑然无觉，他依然浸泡在水中。然后在某一个时刻将眉头皱的更紧，骤然睁开眼睛，同时用手掌捂住了胸口。
武神的眼睛瞪大。
因为一只眼睛悄然浮现在了伽蓝的胸膛之上，伽蓝本该光滑结实的胸膛也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绒羽。那只金红色的眼睛咕噜噜地乱转，想要看一看这个世界的模样。
武神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想要找到一个能隐藏身形的地方，不被那只眼睛扫到。不过很快他发现这一点担心是多余的，那只眼睛看到了他，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他。
他……居然没有被发现。
蓝蝶在水面蹁跹而飞，最近的离伽蓝不过一只手臂长的距离。
武神紧紧地咬着牙，不让嘴唇张开，不让声音发出来。他的目光紧紧地黏在伽蓝身上，根本没有办法离开。他看着伽蓝的表情越来越痛苦，胸口越来越多的皮肤长出羽毛。
眼前的情形，让他想起了一次又一次做的梦。
神王化作怪物，天地在眼前崩裂。
武神大睁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伽蓝，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又一场虚幻的梦境。
伽蓝的双眼逐渐失去颜色，变成一片空白，最后消失。他的眼眶里不再有眼睛，两团纯白的光从里面散出来，就像之前在浮空岛上对玛格丽动手的时候一模一样。
周围的蓝蝶越来越多，它们狂乱地在水面上飞舞，打破了之前和伽蓝维持着的距离，飞落在他身上。
一只、两只、三只……
蓝色的蝴蝶很快将伽蓝赤在水面上的身体完全覆盖，在这个过程中，伽蓝眼眶里的白光变得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刺目。
武神再一次想要往后退。
然后不出意外地发现他变得离伽蓝更近，已经近到了一伸手就能碰到伽蓝身上的蝴蝶。那些蓝紫色的蝴蝶将伽蓝的胸口遮盖住，挡住了金红色的眼睛和金红色的羽毛。
伽蓝的头转向武神，没有眼睛的眼眶对着武神的脸，眼眶里白色的光照在武神的身上。
“杀死我。”
浑身盖满蓝蝶的伽蓝出声说。
就如同在梦中对武神说的一模一样。
武神没有一个字可以从嘴唇里吐出来，他的口腔非常干，好像已经在沙漠里旅行了三天三夜。他看着伽蓝的脸，又开始觉得恍惚。
“这是一场梦。”
武神用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发出呢喃般的声音。
没有眼睛的伽蓝对着他微微一笑。
随后蓝蝶乍然飞起，它们全部从伽蓝身上离开，转而盖在武神身上，将他牢牢覆盖。武神的眼前一花，又看到那个金发蓝眼的女子。对方这一次没有站在穹顶之下，而是逆着光走来。
对方如同站在平地上一样站在水面上，随着她一步步的前进，纯白的裙摆微微摇晃，如同水浪般在水上摇曳。
武神的眼睛看着她，“你给我看的一切都是虚幻。”
对方微笑着看他，“你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
武神选择拒绝相信她这句话，“也包括你吗？”
他顿了一下，用干哑颤抖的声音继续质问。“你所说的真实，也包括这些蝴蝶和你吗？！”
金发的女人没有因为他的质问而愤怒，平静地看着武神涨红的脸，看着他急速起伏的胸膛，像是看着一个不成器的小孩子。
武神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回答我！”
女人仍然微笑，没有挣脱他的手，反而拉住了他的手腕。武神被她拉住向前走，在晨光里踏过水面和青葱的草地。
眼前的景象在变换，非常快的变换。树木在他眼前倒转，光影被拉成迷幻的色彩，他看到了神王殿，看到了被伽蓝锁住不许任何人进入的房间。
在那里他看到了挂满墙壁的画，那上面无一例外的画了同一名女人。金发的女人或坐或站，含着笑意或是怒意的蓝色眼睛被描绘的栩栩如生。
武神：……
武神哑然看着摆满整个房间的画作，想到这个房间位处伽蓝的神王殿，心头忽然生出某种明悟。他的目光转到一边站立着的金发女人身上，看了她的脸很久，才盯着她的蓝眼睛问道：“你是独灵？”
那个被伽蓝软禁的独灵。
那个被伽蓝深爱的独灵。
第52章
布满了整个房间的画作和站立着的金发女人一起注视着武神。
金发女人轻声道：“我是真实，也是虚幻。”
她的身体如同轻烟般消散，武神猛然梦醒，发现自己还在伽蓝身边不远处，跨过了湖面，整个下摆都被温水浸湿。
蓝色的蝴蝶翩翩飞舞，落在他身上，也落在伽蓝身上。伽蓝的表情仍然是那么痛苦，只是眼眶中的白光有减弱的趋势，好像要找回理智。
武神下意识就想走，觉得他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这一次没有力量再阻挡他，他没有陷入梦境，没有走上和自己本来想走的路截然不同的道路，而是顺利地离开了这处温泉，离开了神王殿，离开了这片看似安静实则凶险的圣山。
他成功地脱了身。
直到他成功回到武神殿，那个金发女人的幻影才再次在他面前出现，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武神被那种目光看的非常不舒服，“你想要说什么？你让我看到了这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东西……难道觉得我可以因为这样就杀死神王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选中我，但我恐怕没有成为你的刀的实力，你还不如自己对伽蓝动手！”
女人走近，用手掌摩挲着他的脸，武神一晃神，又看到伽蓝胸口长着眼睛、满脸痛苦的模样。
武神别过头去，“那不是真的，那是你编造的。没有人可以接近伽蓝不被他发现，伽蓝不可能无缘无故变成那种样子。这一切都说不通，除非我见到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你又再制造梦境欺骗我！也许你不是想杀伽蓝，你是想诱骗我，让我蠢得找伽蓝去自杀……你想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