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玛格丽没有再关注过这件事。这个决定让她在往后岁月里无数次感到悔恨,因为在几个月之后她收到了苏安的死讯。
她温柔带着笑意的妹妹从高楼上跳下来,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烂肉。
苏安的死因被调查,很多人都说她是殉情。之前曾经帮助过她的男孩在她死前一天抢救无效死亡,苏安表现的非常难过,再加上他们之前时常往来,不少人看到苏安给他送点心,因此有大部分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玛格丽当然不在这大部分人的范围内,苏安亲口说过那不过是份工作,苏安不会骗她也没有必要骗她。只是她想不通苏安为什么会死,难道是看到了抢救无效的男孩死亡的样子而联想到自身,万念俱灰吗?但苏安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即使她选择自杀苏安也会继续带着期望等待明天的。
而且……而且苏安的病有治疗成功的可能啊!
被痛苦和混乱裹挟,玛格丽很久都没有想出所以然,直到那名死去男孩的父母来找她,希望能带走苏安的尸骨,让他们两个配成冥婚。
一道电光击中了玛格丽的心脏,她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找到了一个让人不敢置信、扭曲无比、癫狂绝伦的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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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讲讲玛格丽穿越之前的事,虽然和现在的时间线扯不上一点关系,但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的前尘往事。
名字就没有再改回穿越之前了,免得看着看着不知道谁是谁了_(:з」∠)_
第62章
砰!
浮空岛上,玛格丽从梦中旧事里惊醒,无意中将身边的一切都炸的粉碎。那些飘扬的齑粉提醒她她做了什么,她坐在阳光下看着那些碎粉,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太阳穴。
她醒来了。
现在不是很多很多年以前,她也不在原先的世界,苏安已经死了很久,她也完全变了一副容貌。
玛格丽低下头看着手里铸成的双剑,在铸剑之前她参考的不是这个世界各类或轻或重的剑的样式,而是她年纪还很小的时候看过的有关干将莫邪的故事。她想要铸成一对剑,一柄剑由她使用,另外一柄交给促使她提前铸剑的人。
安苏。
用伽蓝之骨铸成的剑可以诛杀伽蓝,如果安苏持有这把剑,就不必再担心他无声无息地死在哪个角落。
玛格丽站起身来,将手中准备送给安苏的剑举起,在阳光下细细打量它。这一幕让她想到很久以前,她在想明白妹妹苏安的死因之后,也是这样站在窗边端详着她买来的刀,看着日光在锋利的凶器上跳动。
想着想着,拿着剑的玛格丽像当年一样,将利刃凑近,让冰冷的剑身贴在她的眉心。那种寒意浸入皮肤,现在这微弱的寒意已经没法让玛格丽有什么反应了,但她还记得当初她这么做的时候浑身颤抖,好像被兵器的寒给烫到了身体。
玛格丽抬起头,将手中的剑拉远一些。剑身倒映出她的眼睛,带着一点笑意的蓝色眼睛,乍看上去温柔可亲,实际却是一片可以使人冻毙其中的冰冷深海。
那个时候刀刃也曾这样照出她可以视物的一只眼睛,那只眼睛是黑色的,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微薄又恐怖的笑意,和里面无边无际的绝望,好像一道择人而噬的深渊。
玛格丽放下了剑,手垂在身边,准备去见安苏。浮空岛上没有人阻止她拿着兵刃招摇过市,她也不需要隐藏。不像当年她去为苏安报仇的时候,在抵达目的地之前要悄悄把刀藏在自己的大衣里提防着被人发现。
被伽蓝重伤的安苏已经完全痊愈了,有玛格丽的帮助祛除体内的残余神力,又被各类药剂完美地养了三个月左右,现在安苏连一道疤都没有留,身体比熬了三个月精力铸剑的玛格丽好多了。
这三个月里他已经完全变化出人形,有着银色的头发和翠色的眼睛,莫名有几分圣洁味道。纤细柔弱,比起人类更像是精灵。他表情很小心地看着玛格丽,紧张地摸了摸脸的轮廓,又摸向脖子上的喉结。
这是他变成这幅样子之后第一次和玛格丽见面,他没忘记玛格丽很多次表示不希望他变成男人的样子。在关键时刻他也确实努力过,让脸部轮廓线条变得更加柔和更加类似一名女性,但是决定他究竟是男是女的最关键部位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
他看着玛格丽,发现玛格丽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愣怔。
“……姐姐?”他选了一个玛格丽最喜欢的称呼来叫她,他的声音轻、而且软,比起男性更像是女性的声音,且像是少女的声音。
有一点晃神的玛格丽才恢复正常,她看过很多次怪物获取人形的画面。但安苏不同,人形的安苏给她的陌生感实在太大了。直到她熟悉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来,她才恍惚意识到这确实是安苏。
看着惶恐不安的安苏,玛格丽下意识露出一个笑容,伸手按住他的肩膀,顺势坐在了他的身边。“伤都好了吗?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面色红润的安苏直摇头,表示身上没有任何问题。
玛格丽把手上才铸成的剑递到他面前,“这个你随身携带,如果伽蓝再对你出手,你就用它来保护自己。”
安苏没有练习过用剑,更没有试着用现在这样样子用剑。他用手掌慢慢地抓过玛格丽手上带着淡金色光芒的剑,如同刚学会用手抓食物的婴孩颤颤巍巍地抓起糖果。
玛格丽看着他的模样,有些恍惚地说了一声,“握紧一点。”
安苏非常乖巧地紧紧攥住剑柄。
玛格丽闭了一下眼睛,将脑中苏安的幻影封存在内心深处,搭手握住了安苏的手腕,手却不知不觉有些发抖。“永远也别死,记住了吗?”
安苏大声回答:“记住了!”
玛格丽像拥抱一个孩子那样抱住了他,闭上眼睛问:“如果伽蓝再想杀你,你知道该做什么了吗?”
“我知……我……”安苏本来兴冲冲地想回个我知道,结果话到嘴边又停下来,想起了还受伤的时候和芙兰私下的交谈。
那个时候隐瞒了他伤情的芙兰从玛格丽那里回来,说玛格丽似乎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憎恨伽蓝,并且爱着伽蓝,让他以后最好还是不要说伽蓝的坏话,不然可能会像某颗倒霉的宝石一样死的不明不白。
所以本来想说杀掉伽蓝的安苏产生了一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了。
他不觉得玛格丽像是芙兰说的那样在乎伽蓝,但是芙兰又似乎确实要比他聪明一点……
这个……
那个……
陷入犹豫之中的安苏无法回答,迟疑着握着剑。
玛格丽用右手握紧他的手掌,给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果伽蓝想杀你,你就杀了他。”
玛格丽的左手指尖轻轻点在他的背脊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轨迹,像不知道多少年以前用藏匿的武器划开仇人的前胸。“就像这样。”
玛格丽眼前又恍惚泛起了红,像苏安坠楼后那满地支离的血肉,又似匕首落下时从仇人身上溅到她眼里的血。
那血烫的她另一只眼睛也几乎看不见,周围人惊慌的脸她全都看不清,只能听见他们恐惧的尖叫声。她记得那时候自己好像是在笑,笑着在围观者叫来人之前,从楼上跳了下去。
她选了个和安苏一模一样的死法,只是她并没有死去,而是眼睛一闭一睁,发现自己落入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第63章
玛格丽的行为让安苏重拾了信心,他心想看来他是要比伽蓝重要一点的。美滋滋地握着剑,开开心心地开始计划今后的练剑生活,还没忘记把芙兰叫过来炫耀。被炫耀了一脸的芙兰看着无忧无虑肥肠快乐的安苏,实在想不明白他究竟是哪里超越了伽蓝让玛格丽这么重视。
然而她也不敢问,所以保持了沉默。
玛格丽却忽然点了她的名,问她。“刚刚安苏那么做,你会感到嫉妒吗?”
芙兰认为嫉妒并不是一种美德,何况她也确实不怎么嫉妒安苏得到玛格丽的宠爱,心里对安苏为什么受宠爱的困惑都要比嫉妒多。
玛格丽道:“你和你的同伴不太一样。”
旁听的安苏用力点头。
确实不太一样。
如果是他的其他同伴,这时候早就嫉妒的质壁分离了。就算不敢直接说出来,那表情也是无比泛酸的,加进西湖鱼里就是一道脍炙人口的名菜。
芙兰听着听着又感觉有点麻了,觉得哪里不对情况要糟,但是究竟是哪里不对她又想不太出来。
玛格丽看着芙兰,伸手一挥隔空召来一瓶药剂,摆放到她面前。芙兰认出那是从武神殿的人手里拿到的药剂,玛格丽一直没有使用,不知道这时候拿出来想要做些什么。
安苏比她更早一步问出心里的疑惑,无所顾忌地拉着玛格丽的手问,“这个是要给我的吗?”
玛格丽摇头,“这不是给你的,它是被送到我手里的东西,我怀疑有什么不好的功效。”
安苏“啊”了一声,没有多想。“那我们扔掉它吧!”
芙兰心想这东西如果玛格丽愿意扔掉那她早就扔掉了,怎么可能还会等到现在呢?脑内急速思考,身上力量也波动不定,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浑身一震,在力量进阶智慧提升的同时有了一个非常不好的猜测。
芙兰看着玛格丽,身体僵硬,不敢说话。
玛格丽摸了摸安苏的头,满手的细软触感,和之前安苏还是一个团的时候差了太多。她对安苏笑了笑,“但是我还想弄清楚这瓶药剂到底能让喝下的人起什么变化。”
安苏不假思索道:“那让我来试药!”
他说话的时候没人敢抢着跟他说,说完周围静悄悄的。
玛格丽摇头,“你不行。”
于是喧哗一下爆发开来,安苏那些假装自己一直不存在的其他同伴立刻支棱起来,地上平平无奇的草睁开了眼睛,树上的藤蔓笑的露出了獠牙,花朵招摇地在风中扭动发出嗡鸣声响。它们用各种各样不同的声音向玛格丽祈求这个可以为她做出贡献的名额,希望能用自己的生命为玛格丽探明疑惑。
芙兰浑身发冷,落后一步地想到自己也该这样为玛格丽做出贡献,可是她却怎么也没法表现的像她的那些同伴一样,对生命的爱惜牢牢压住了她对玛格丽的敬畏,让她像一块石头一样僵在原地。
玛格丽用一根枝条托住那瓶子,把药剂送到了芙兰手里。“由你来试。”
芙兰能听到周围整齐划一地叹息声,她实在很想把这个‘荣耀’送给那些叹息的家伙,可是她明白这大概是不可能了。她终于大概想明白了为什么偏偏是她来喝这瓶药,因为她是整座浮空岛上唯一一个不愿意喝掉这瓶药的,是浮空岛上的异类,是玛格丽手下有了失控倾向的唯一一个孤例。
芙兰看了看周围,想逃又明白根本不可能逃走。她的手颤颤巍巍地捧着药,药品挨到嘴唇的时候落下大滴的泪珠,哀求地去看玛格丽,却没有得到赦免。她又歇斯底里的哭了一段时间,玛格丽不催促她,一语不发地看着她哭到整个人都木了,然后绝望地把整瓶药喝掉。
安苏帮忙拍着芙兰的背,看着她一动不动地像个娃娃一样,几乎以为这是药剂导致的副作用了。玛格丽让安苏退后一些远离芙兰,仔细查看了一下芙兰的情况,暂时没感觉到有什么异常,好像芙兰喝掉的那瓶药就真的只是一瓶药,不是什么立竿见影的毒。
在远处站着的安苏听从玛格丽的话不靠过来,但还是一直观察着这边,并大声喊道:“接下来怎么办?要不要烧掉芙兰?”
像个娃娃一样失去了灵性的芙兰抖了一下,终于抬头看了一眼安苏。她看见安苏笑容灿烂、目光清澈的样子,心里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一方面她觉得不把试药当做荣耀的自己才是异常的,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连带安苏在内,浮空岛上除了玛格丽以外的所有生物都不正常!
她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她从有意识开始就没有见到过和她一样想法的,不管怎么想,是异类的都应该是她。
玛格丽看着双目无神的芙兰,摇了摇头,“不用烧。”
芙兰立刻松了一口气,僵硬的身体缓和了一些。
玛格丽伸手点了点地,原地无数荆棘破土而出,织成了一个巨大的笼子。荆棘之笼完全构架完成之后,上面生出一瓣瓣血肉,这些血肉聚集在一起,织成了一朵血红的花。
玛格丽对那朵血肉之花道:“看好她。”
血肉之花不会说话,发出嘻嘻嘻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嬉闹,实则是在表达自己绝不会擅离职守一步。
玛格丽看了一眼笼中的芙兰,对着她笑了一下,“不要做多余的事,我会很感谢你的,好吗?”
这样的话正常人听了都只会冷笑,根本不会激动,但是玛格丽的属下会,会因为她的笑容和轻声细语而献出一切。
芙兰显然已经不在此列了,不过现在的芙兰在力量晋升智慧增加后已经懂得了遮掩,对着玛格丽强笑了一下。不过这个笑容无疑是不合格的,里面勉强的味道浓郁至极。
玛格丽看着已经被困在荆棘囚牢中的芙兰,伸手触摸了一下她的脸,“你很特殊。”
芙兰还想强笑,但笑不出来,浑身都是冷汗。
玛格丽没再多说什么,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第64章
安苏也没留下来和芙兰说什么,芙兰心里明白不是因为他和自己关系不好不管自己了,而是安苏打心眼里认为她现在应该很开心很快乐才对,能为玛格丽排忧解难是它们求之不得的好事。
所以芙兰没有挽留安苏,没在他身上耗费力气,跪坐在囚笼里看着安苏追着玛格丽走远,被茫然和绝望交杂笼罩的心反而觉得这样很好。安苏永远都不要明白她的心理,永远都不思考不该思考的东西,才能像现在一样这么蠢蠢笨笨但快快乐乐地活下去。她已经很惨了,她的朋友还是快乐点好。
安苏很快就追上了玛格丽,有点想问问她为什么芙兰会表现的那么绝望,结果被玛格丽左拐右拐拐开了话题,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在椅子上吃布丁了。
玛格丽放他在一边吃布丁,看着他把脸颊塞成仓鼠的样子摇了摇头。苏安从来不会这么吃东西,安苏不变成人的时候还好,现在有了人形又貌若好女就使她难以不想到死去的苏安。她心里清楚此世的安苏不是曾经世界里那个苏安,但还是忍不住在相同的声音上找寻一丝旧日的影子。
玛格丽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在幻世镜上浮现出武神殿的景象。这三个月她一直都忙着打造能够杀死伽蓝的剑,并没有时间和武神这边联络,倒是之前那个中年女人来找过她的祭司两三次,每次都在催促着玛格丽找一个方便动手的时机,抓紧把那个酷似琉可的女人从伽蓝身边救走。不过看武神的样子,他自己倒不是很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