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脸红心跳地说着假话。
伽蓝露出抱歉的表情，“我答应了今晚去丰收神殿册封新神……”
“好吧，我明白了。”玛格丽叹了口气，又重新把头埋回伽蓝怀里，心情看上去很低落。
伽蓝去握她的手，喊她的名字。
玛格丽躲开了他的手，陷在他怀里不起来，声音闷闷的。“我明白的，你去忙正事吧。让你陪着我……这话我只是说说而已，还是丰收神殿的事情更重要，而且你已经答应了别人不是吗？”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玛格丽让自己的语气充满不舍委屈和无奈。
她本人丝毫没有难过的感觉，但失落的样子装的很真实。这种精分有些为难人，不过这样的分裂行为她已经习惯了，倒也适应的很好，演出的十分精彩。
比如现在，虽然一点也不想哭甚至想笑，但她还是动情地挤出了两滴眼泪。
伽蓝在感觉到胸前湿热水痕的瞬间就后悔了，脸上露出天人交战的表情来。
玛格丽这时候推开了他，“我上楼去擦擦脸。”
其实无论是对于伽蓝来说还是对于玛格丽来说，保持清洁都不必专门上楼擦脸这么麻烦。玛格丽的话放在当下环境里，就是想要自己一个人躲起来静一静。
伽蓝一把抓住了玛格丽的手臂。
“我不去了。”伽蓝如是说。
玛格丽一愣。
她是真的有点楞。
因为她完全没有想到伽蓝会这么做。
“可是……”玛格丽用还带着泪光的双眼看着伽蓝。“可是……那很重要。”
丰收之神的位置不低，玛格丽虽然不能出浮空岛，但也能想象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个空出来的位置。
伽蓝把这位置赏赐给自己的神仆，应允他晚上会正式宣布他接过丰收之神的神位，圣山的无数神仆都会为此做相应的准备，还有那些得到消息的各有心思的神灵也会准备起来……
为了他一句话，今晚不知道会起多少明争暗斗。
可是伽蓝现在说，他不去了？
为了陪自己的小女朋友？
虽然这个小女朋友就是玛格丽自己，她也不免感到荒唐离奇。
玛格丽之前才跟那个青色眼睛的女人说过伽蓝不是傻瓜，但现在她却无法控制地觉得伽蓝是个傻瓜。
且傻的不轻。
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
玛格丽沉默片刻，拉住了伽蓝的手。“我明白你的心意了，你不需要为我做这些牺牲。只要你也能记得我的心意就好，这就足够了。”
“不是牺牲。”伽蓝用手心捧住玛格丽的脸颊，“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事能比你更重要。”
“不……”玛格丽还想再作为一个‘负责任的恋人’拒绝一下，伽蓝却先一步用手指按住了她的嘴唇。
然后无声的，他又将玛格丽拥入了怀中。
玛格丽心里叹了口气，反抱住他。“我不应该这样的，这样对你不好。”
伽蓝轻吻了她的额头。
“我不后悔。”伽蓝道，“为了你做的事，我永远都不会后悔。”
两个人影交叠在一起，难舍难分。
……
这一晚，伽蓝果然如他所说，为陪伴玛格丽而失约。
已经融入神格的新任丰收之神被晾在丰收神殿上，神殿里形形色色等着观礼的生灵注视着他。眼神有讥讽、有嘲笑、也有关心、有担忧。
伽蓝新放在身边的神仆、调香受到了玛格丽肯定的塞维尔急得脸都红了，十分心疼地看着被放了鸽子的新任丰收之神，眼泪都快给气出来了。
丰收之神反过来开解他，“你要冷静，要足够沉稳，非如此无法胜任神王的仆人。”
塞维尔根本冷静不下去，“可是……可是看着你这样，我怎么可能会不着急呢！万一神王一直都不出现，万一他又不想让你成为丰收之神……”
丰收之神的语气严厉了起来，“如果这样，你打算怎么做？”
第20章
塞维尔有点被严厉的声音吓住了，嘟了下嘴，去拉丰收之神的手。“还能怎么做？我当然不可能对神王有意见，只能悄悄为你难过。所以你能避免这种情况吗？多用一些心思，让神王一直重视你，不要让我难过好吗？”
丰收之神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语重心长地对塞维尔说话。“安心接受你所经历的一切，这都是吾神的意志。”
塞维尔小声嘟囔，“你可以让吾神有些对你更好的意志。”
丰收之神的脸色又重新严厉起来，“我从前是怎样教导你的？不要妄图左右神的决断！”
塞维尔被训的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了。
远处有几个神仆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眼神不时飘向丰收之神这边。
塞维尔看着丰收之神的脸色，小小声说话，“我敢打赌他们在说些不好的话……”
丰收之神叹了口气，伸出手拍了下塞维尔的脑袋。“他们不会口出恶语的，不要再揣度他们了。”
塞维尔哼了一声，“他们是不会直接说难听的话，还会用充满惋惜的语气虚情假意一番，实际每句话都有两种意思，看着你难堪不知道有多快乐！”
这次丰收之神虽然不赞同塞维尔的话，但没有特别严厉，只是又拍了拍塞维尔的头顶。
塞维尔揉了揉自己浅金色的头发，“……众神看轻你，神仆幸灾乐祸，你打算怎么办？”
今夜前来的众神并没有重视原先是个神仆的丰收之神，只有寥寥两三个下位神对丰收之神表达了祝福。在发现伽蓝没有按时前来之后，这两三位神明都不再搭理丰收之神，一副眼高于顶的傲慢样子。
没有伽蓝的支撑，众神都不肯让神仆出身的丰收之神进入眼中。
“也许祇觉得我做的还不够好，还需要更多的考验与历练。也许祇什么也不为，只是忽然不想来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接受祇给予的恩赐，也接受祇给予的苦难。祇愿意重用我，我感到开心。祇如果不愿意，那么我就遵循祇的意志待在一边。”
丰收之神脸上没有痛苦不甘，他很平静。他的眼睛里连一丝暗淡悲伤都找不到，明亮、甚至炙热。这样的表情不太寻常，以至于让直面他的塞维尔有种灵魂发颤的悚然感。
“我……我明白了。”塞维尔从嘴里挤出这句话，哈哈地笑了一下。
丰收之神无奈地摇了摇头，“塞维尔，你什么都没有明白。”
塞维尔干咳了一声，“总之，神王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就这么理解不就行了？”
虽然这么归纳可能简单粗暴了一些，但谁又能说不对呢？
塞维尔这样想到。
丰收之神无奈地看着塞维尔，又想敲敲他的脑袋，这时却忽然有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不对。”
一个阴郁的、沙哑的男声这样说道。
丰收之神霍然抬起头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不能算眼生的神明。
花神，亚拉。
第21章
如果给伽蓝的信徒们一个小本本，让他们记自己的厌恶对象，那么花神亚拉一定力压群雄位列第一。
原因也很简单。
花神经常对伽蓝出言不逊，不，准确说是他只要说话就必然侮辱伽蓝。什么难听骂什么，什么龌龊用什么。
众神因此觉得他不体面，说他比泥浆里打滚的猪还下贱，纷纷和他拉开距离。
丰收之神毫不客气地对花神亚拉说道：“我们并不想听一听你的意见，没有人在乎这个。”
花神亚拉用一种阴郁狂躁的表情面对他们，粉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拒绝让他说话的丰收之神。这样盯了一会儿，他扯开了嘴角。
“你尊敬的伽蓝不是什么至高无上的神王，他只是个杂种。”
丰收之神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竭力忍耐才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但年轻的塞维尔没有丰收之神那么好的脾气，忍耐了一下没忍耐住，就顺应自己的心意让拳头一拳砸上了花神亚拉的脸。
丰收神殿里一阵哗然。
亚拉再怎么被众神疏远，他也是一位神灵。塞维尔不过是一名神仆，怎么敢对一位神灵如此不敬？
各色目光交织投在塞维尔身上，丰收之神意识到情况不妙，忽然一个神术击打在塞维尔身上。
那是雷电类的神术，伽蓝曾经教导他的。丰收之神用出来的威力不如伽蓝，尤其是在有意留手的情况下。但即使这样也立即让塞维尔倒在地上，浑身痉挛。
“你不该对神灵不敬！”丰收之神抢在所有人发难之前，首先训斥了塞维尔。
花神亚拉嘴角挂着血丝，笑着看丰收之神。“你的速度真快……”
丰收之神保持着冷静回看花神亚拉。
作为一位神灵，哪怕是实力不算强的神灵，亚拉也不该这么容易被一名年轻的神仆伤到，乃至流血。
丰收之神十分确定亚拉是故意让自己受伤的，如果换做是别的神灵，他们绝不会像亚拉这么做，不会让神仆触犯他们的威严。
但亚拉……
没有人能想透亚拉究竟在想些什么，据说他曾经也是个与世无争的温柔神灵，但现在做事越来越疯癫了。
丰收之神吸了口气，看了眼瘫倒在地上的塞维尔。“他触犯神灵的威严，就应该立即得到教训。我会亲自带他到圣山，将他的罪责讲给神王，让神王来处置他的罪。”
亚拉抹干净嘴边的血，但披散着的粉色头发上还留有血迹。他笑了一下，这个笑容少了些疯味、较为正常，显得扣人心弦起来。
不少围观的神仆乃至神灵都晃了下神。
美神是众神之中最为美丽的女性神灵，而花神则是最美的男性神灵。他的容貌美丽，据说曾经不疯的时候是个让人难以抗拒的温柔美人。头发和眼睛的颜色让人联想到春日里的苦刹花树，绚烂如若天边云霞。
但是丰收之神没晃神。
因为他见过神王伽蓝的脸。
如果伽蓝甘愿摘下面具到处多走走，最美丽的神灵之类的称号根本不在话下。
只是伽蓝根本不在意这个。
丰收之神警惕地盯着花神亚拉，对他无来由的微笑非常防备。
亚拉笑着说道：“虽然你说的很好，但是我觉得自己的主意更好。”
丰收之神问：“什……”
什么主意？
这句话没有问完，花神的神术已经毫不留情地倾泻在塞维尔身上，准备将这个年轻的神仆当场杀死。
丰收之神几乎是本能地动手抵抗，想要保护塞维尔。
两种神力相抗的瞬间，刚融合了神格的丰收之神直接被掀飞出去，身体砸断了丰收神殿的一根承重的支柱。
神殿随即垮塌，巨响轰隆，飞石迸溅。众神们身负神力安然无恙，蒙受神恩多些的神仆也能保全自身，却有很多倒霉被卷入的底层神仆瞬间死亡。
第22章
神殿倒伏，无数神仆送命的时候，伽蓝手里正拿着梳子，帮刚刚清洗过身上黏腻的玛格丽梳理头发。
金色的发丝在他手中流淌，如黑夜里一抹灿金的阳光。
伽蓝目光温柔甚至称得上痴迷地看着玛格丽，动作非常小心温柔，不愿意弄痛她分毫。
玛格丽偏过头看着窗外，“……刚刚，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伽蓝的动作没有停顿，“是有一点声音。”
玛格丽沉默了一下，“你还是去看看吧，你已经陪了我很久。”
她用关切的目光看着伽蓝，同时又流露出一种不舍——刻意流露出的不舍。
伽蓝没有稍微挪一挪位置，他的手仍然稳稳地捏着梳子，动作轻柔地把玛格丽梳理金色的发丝。在将手上那一缕梳通了以后，轻轻在发丝上落下一吻。
“我今晚会陪着你。”
伽蓝如此说到。
“不要这样说了，去看看吧。”玛格丽收起不舍的表情，‘强行’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用开玩笑的口吻道：“万一真的因为你今晚没有去，神国毁灭了呢？”
伽蓝沉默了片刻。
他认真地看着玛格丽的眼睛，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恍惚。很久之后，他才醒过神弯出一个温柔到极致的笑容。“那就让神国毁灭。”
玛格丽：……
神国众生可能会哭。
不过既然伽蓝不在乎，她就更不会在乎。
不过演戏演全套，表面上，玛格丽还是露出深受感动的表情。
她抱住伽蓝的腰，柔顺地依靠在他的怀里。“我担心你。”
伽蓝的手在她的发丝上轻轻抚摸，“不要担心我。”
之后他们又充满浓情蜜意地倒了一会儿车轱辘话，说的玛格丽心里发腻，才相拥着入睡了。
这一觉直到天明，伽蓝最后果然如他所说，一整晚都陪在玛格丽身边。虽然放了丰收之神的鸽子，却从头到尾也没打算放玛格丽的鸽子。
在伽蓝好眠的这段时间里，才被打理好的丰收神殿彻底沦为了一片白地，连同周边几座神殿都一起波及遭殃。死伤神仆无数，丰收之神被花神打的垂死，一开始打伤花神亚拉的泽维尔则没能保住性命，被亚拉用花儿杀死。
那时无数的花朵从泽维尔的身体里长出来，吸收他的血肉为营养，最后各色艳丽花朵共缠着一具已经被吸的光秃秃的骨架，在森森白骨上灼灼盛开。
亚拉杀死泽维尔的场景甚至能说是美丽的，但改变不了美丽下掩藏的残忍，被吸干的泽维尔叫的相当凄惨。
以这样的手段杀死了泽维尔还不算完，之后亚拉还当着重伤垂死的丰收之神的面，一脚将泽维尔已经化为白骨的头颅踹了出去。
当时亚拉的脸上带着胜利后的餍足与一种疯癫，他轻轻侍弄着手背上的花朵，给战败的丰收之神留下了一句话。
“先有百花，再有丰收。”
然后他使花朵钻入丰收之神的身体，杀死了他，夺走了他作为丰收之神的神格。
伽蓝从浮空岛离开后来到丰收神殿，看到的就是废墟里的累累尸体，和两具缠着娇艳花朵的白骨。
还活着的神仆在旁边匍匐着给他汇报昨晚的情况，远处的浮空岛上，玛格丽透过幻世镜看着这边的动静。
她的窥视逃不过伽蓝的眼睛，这一点她知道，伽蓝也知道，只不过这场景本来也没有什么不能看的，玛格丽还能用担心伽蓝的名义再刷一波伽蓝已经满格的好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