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芗自己出神的想着,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想起了弘历,猛的一激灵。伸手毫不留情的拍了拍自己的前额嘴里嘀咕着。
“顾芗啊顾芗,你怎么能想他呢!”
“你对自己倒是下的狠手啊,已经够傻了,再拍真成痴呆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芗回头看见自己刚才想着的人正端端站在自己的眼前。
第42章 脆弱
顾芗呆呆地望向来人,因为过于惊讶嘴微微张着,被吓到的憨态落在弘历的眼里倒是成了有趣可人。
她从未见过这样穿着朝服的皇帝。
眼前人一席明黄龙袍,石青色披领与箭袖,边沿相裹着片金。两肩及前后胸细细纹绣着正面五爪龙,礕积前后团龙各九条。衣袍上绣着象征吉祥的和合、鼓板、龙门、玉鱼、仙鹤、林芝、磐、松。
这一刻当他身着朝服时,顾芗在晃神间才清晰地意识到眼前与她扯上交集的人根本不是寻常的小说人物,他是帝王,是中国历史上记载的清高宗,是大名鼎鼎的乾隆皇帝。
之前来到这里,被卷进历史的旋涡中,可她并未如此深刻地感受并且受到冲击。她呆滞地愣住,直直地立在原地。
弘历瞧着人没反应,想着许是彻夜在这守着也乏了,脑子一时没转过来,也没追究她行不行礼这种表面的形式,只是取下镶嵌满了东珠和舍林的朝冠随手放在顾芗身侧的梨木桌上,伸手摸了两把前额坐在榻上。
顾芗这才缓过神来,开口问道。
“皇上怎么这么晚还这么远来一趟?”
她瞧着天色微微擦亮,算算时间约莫也已经过了四更天,弘历走已经很晚了,如今一身朝服回来怕是也彻夜未歇便紧着赶来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纵然是帝王也会对自己的孩子上心,哪怕平日里再冷漠再严厉,也不过是对孩子期望高罢了。
“朕从未觉得后宫的斗争会至如此地步。”
弘历没回顾芗的话,倒是自言自语般倾诉了起来。
“朕自诩对后宫算得上包容,平日里的小打小闹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可是金氏心肠之狠毒,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下手。”
弘历语气淡淡,语速也极其缓慢,眼睛木木地盯着手里揉搓把玩着的朝珠。
千古一帝,就这样在黎明破晓之际,在无人的偏僻殿内透露出自己的脆弱。
看着这样的弘历,顾芗的心里一疼,头痛伴着耳鸣一齐袭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到这样的弘历会如此心痛。
“她们一个个在朕的面前是多么的温良恭顺,可是在背后却能为了名利变得心狠手辣,全无半点温柔之意。”
“朕本全当自己子嗣福薄,心爱的孩子一个个逝去,如今看来朕有不知多少个孩子就是她们争斗间的牺牲品。”
屋内仅有一盏琉璃灯虚虚照着大殿,弘历的神情悲痛,在暗处的身影显得格外凄凉萧索。
顾芗作为了解整段历史的人,自然是知道历史上的乾隆皇帝膝下子嗣稀薄。如今看见这副模样的弘历,心中酸涩的紧,强烈的共情感涌上心头。身为帝王却不能保护留住自己心爱的孩子们,这般打击纵使是睿智如弘历也难以承受。
“皇上,发生这种大事奴才也不不知道怎么才能宽慰您,但是奴才知道人都是会有情绪积累的,一个人默默承担只会让这种情绪越积越深,奴才嘴紧,皇上就当奴才是情绪宣泄桶,讲出来心里会舒服得多。”
顾芗一番话说得极真挚,眼里的认真叫弘历烦乱的心真的有了些宽慰。他下意识抬手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动作顺得仿佛是曾经做过很多遍似的。这突如其来的触碰也叫顾芗慌了神,鼻尖上的温热的触感还在。
两人一时间都有些尴尬。
“恩,朕瞧你鼻子上沾了东西,好心帮你取掉了。”
弘历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伸手挠着头顶嘴里随口扯了句借口。顾芗也管不上这借口靠不靠谱,只顾着自己这不正常的心跳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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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真情落泪了,数据太惨了。生活不易小祁叹气
第43章 温柔
顾芗自然是知道自己这莫名的情愫意味着什么,但内心留存的理智在警示着自己要清醒。
一时间屋内又恢复了一片安静,顾芗似乎都能够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奴才不懂得怎么安慰人才能让皇上的心里好受些,但是奴才知道皇上您是九五至尊,天下之主,每日要费心于朝政,定是不能内外兼顾。”
弘历听着她的话来了兴趣,也坐直了身子脸上挂着趣味的笑听着她的话。
“噢?怎么个内外兼顾?”
“皇上的政务繁忙,但是再强大的人精力都是有限的。皇上勤政爱民自然是将整颗心都扑在朝政上,后宫琐事定然是会落下些疏忽,这都是人之常情。皇上自然不知,外面的百姓们个个儿都称赞皇上爱民如子,勤于朝政,您做的一切都被大家伙看在眼里呢。”
顾芗坐的端端正正,侧着脸看着随性地坐在自己身侧身着朝服的皇帝,烛影摇晃着印在他的脸上,光影斑驳摇曳给眼前的人增了份不实际的模糊朦胧之感。
弘历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鹿儿眼明眸闪闪地望着自己,嘴里那些顺耳的话也按捺住了心中的无力,心底涌进一股暖流。
身为帝王的代价就是永世孤独,而他何其有幸。
就在这间窄小的殿内,一盏琉璃灯旁两人并肩。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卸了防备将自己的脆弱视与他人,就连伴他最久的富察昭婉也不曾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时刻。可对于顾芗,他似乎总有一种莫名的感受。
两人再未开口,直到黎明破晓,晨光初绽时,弘历被门外急急忙忙寻来催着皇帝上朝的李玉吵醒。李玉在门口来来回回踱步,深怕皇帝误了时辰,直到听见自家圣上轻声唤他才匆忙进殿。
刚站稳瞧清楚眼前的画面,李玉眯着的小眼睛霎时间瞪得铜铃般大,似乎是受了极大地震惊似的脸憋得通红,眼神也不知该望向哪儿去。
弘历看他不知所措的样子无语地瞪了一眼,又转身看着靠在自己肩头已经沉沉入睡的顾芗,肩膀微微酸痛但是他也没叫醒人,而是大手一撑轻轻地将她拢进怀里,打横抱起朝着侧厢房走去。
顾芗昨儿个经历了风波,后半夜里心情一放松便卸了力沉沉睡去,不知不觉倒在弘历肩头为自己寻了个支撑点,手里还下意识握紧他围在腰间明黄色朝带。
弘历将轻的如纸一般的小人放在床榻上,亲力亲为,一旁的李玉犹豫着想伸手帮忙也插不上手,眼睁睁地瞧着平日里从未服侍过人的万岁爷这般动作柔缓地照顾别人,对方还只是一个无名无分的小宫女罢了。皇帝将人放下准备起身时却发现腰间朝带上的玉佩被她紧紧攥在手里,手指灵巧一勾便将玉佩取下,妥帖地交到了熟睡的什么也不知道的人手中。
君子身不离玉,这是千百年来传下来的规矩,足以见得玉的重要性。
李玉受到的冲击太大,瞪着眼睛望着地面,也不敢再看下去了,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待皇帝安置好人便跟着步子回勤政殿。
顾芗是被明晃晃的光晃着眼睛闹醒的,她迷迷糊糊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床铺上,揉了揉眼睛等着脑袋重启。猛地才反应过来昨天的自己明明是应该守着四阿哥,后来皇帝来了,再后来…顾芗没了印象。忙起身推门出去打量了一下院子才确定自己仍是在嘉嫔的杏花春馆里。
在现代时由于工作原因,自己就是个极其嗜睡的体质,不曾想来了这里,自己竟然也这般。自己莫名其妙在床铺上醒来,最合理的解释也就是皇帝派人送她来的吧。
顾芗转身准备收拾好床铺,却在被褥间摸见了一块玉佩,上面雕着的盘龙纹饰象征着主人身份的不凡。她握着这块玉佩微微一怔,想起来自己在梦中朦胧之间手里似乎握着一个温温凉凉的东西,如今这块玉佩到自己手里真是成了烫手的山芋,不知道弘历将它取下的心思,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置。
“你可算醒来了!”
身后端着水盆推门而入的枳画吓得顾芗一激灵,随手将玉佩藏进内袖转身。
“枳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顾芗对枳画的出现有些吃惊,也有些心虚。
“今儿早上我去四阿哥那里想着换你回来,谁知道那守着的尽然是其他小宫女,我问了问她,她说你身子不适来侧厢房歇了。”
说着她把木盆放在桌子上。
“赶紧过来洗漱,娘娘那边还需要人手伺候呢!”
顾芗听了枳画的话才缓了口气,想来是皇上早安排妥当,但是这般周密的安排反倒叫她的心里有些异样的滋味。
心里对于皇后的愧疚感与背叛感压得她有些难以呼吸,她几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旁边的枳画疑惑地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模样。
“你还不舒服吗?要不然你就回去再缓缓,这边我来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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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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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永城(下)
44
“没…没事,你不用管我,我就是刚睡醒还懵着。”顾芗冲着枳画露出憨笑,引得枳画一记白眼。
“你啊你,尽在我面前出蠢像,亏的别个宫里的小姑娘们听了你的事迹都以为你是个什么神人呢。”
顾芗撇了撇嘴,也意识过来自己进宫日子不长大大小小的事情倒是闹得沸沸扬扬,毕竟宫里才是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
静下来仔细想想,昨儿个自己过于紧张富察昭婉,根本就没想过自己出头的后果,按宫里的速度,怕是不过一夜就已经传开了。
但她心里清楚,就算自己算计清楚利弊,也绝对不会犹豫。她从小便重情谊,自从来了这里,富察昭婉待她早已超出主仆情谊,在顾芗的心里她便是家人般的存在。
接过枳画送来的铜盆,将自己收拾利索紧赶着去了皇后身边。
四阿哥今早也已经脱离危险醒了,毕竟不过七八岁的孩子,这番遭了好些罪醒了就哭着闹着寻额娘。吓得身边照顾侍奉的老嬷嬷白了脸,急着劝小阿哥莫要再寻待罪的嘉嫔,恨不得上手捂住嘴。
富察昭婉急忙忙地来看永城,进门就瞧见哭着喊着额娘的孩子以及一旁劝着的嬷嬷。
她上前轻轻拉住永城的手,详细端详了一番他的脸色。
“永城乖,你额娘暂时因为一些事搬去了别的宫,一时还没法回来看我们永城。”
富察昭婉轻轻柔柔的声音安抚了永城的情绪,小脸挂着眼泪抽抽噎噎的。富察昭婉取下牡丹图纹的帕子擦净他的眼泪。
“永城刚醒一定也饿了对不对,让皇额娘喂你喝着莲子粥好不好?”
嘉嫔平日里常伴高宁馨身侧,与富察昭婉的交集极少,永城自然对这位皇额娘也是陌生。
怯生生地看着眼前温柔的富察昭婉点了点头,孩子瞧着乖乖的甚是可爱。
顾芗看着眼前亲手持碗喂永城的富察,整个人比起平日里的模样更添了几分柔和细腻,眼底的温柔是无法遮掩的。
这样美好的画面叫顾芗不由得想起了不幸早夭的永琮永瑢,若是还在,他们一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孩子,拥有尊贵的身世、全世界最好的母亲。
富察昭婉耐心的将亲手粥喂完,仔仔细细替他擦净嘴角沾上的汤后又亲自哄着永城沉沉睡去。
不曾假借他人之手。
顾芗心里想着嘉嫔这事后怕是再也无法亲自抚养永城了,皇后娘娘对待永城如此用心,若是将永城送至娘娘这里定能幸福快乐的长大并且德才兼备。
但这事定不是她想想便能成的,只有皇帝的旨意拍板才行。
安置好了永城,顾芗才陪着富察昭婉回了长春仙管。
富察昭婉似乎心绪不定,一路上不言不语,回了殿便遣散了奴才们独自一人去了偏殿的礼佛堂。
顾芗和枳画一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心里都担忧着反常的皇后娘娘。
“今日瞧着四阿哥,定是惹得娘娘又想起…”
枳画愁眉紧锁,话说了半茬也就收了口。
“枳画,你陪娘娘的日子最长,阿哥的事…就无可疑之处吗?”
历史资料上并未公开提及阿哥们出事的具体情况,基本都是笼统的病逝而带过。作为编剧自然是不会相信深宫之间的纠葛会如此简单,想着向枳画打听些信息。
枳画先是仔细回忆了一番,摇了摇头。“阿哥从生下便身子骨弱,太医们诊断都说是娘胎里落下的病,我们娘娘的身体状况你也是知道的……孕期皇上和舒妃娘娘平日里常送补品来也不见起色。”
枳画对富察昭婉事情的了解程度顾芗也是知道的,心想着怕是自己真的被现代小说剧本禁锢思想了,也许真的是意外酿成的悲剧罢。
第45章 打络子
月爬上树梢,入了秋的夜凉风吹动树叶嗤嗤作响。
后厢房屋内仅炕桌上两个烛台亮着微弱的光。顾芗失神地坐在软塌趴在木炕桌上,直直地看着手里那快温凉的玉佩思绪万千。
她左手执着玉佩,右手轻轻摆弄着玉佩下坠着的明黄穗子。
阖宫上下,除了皇帝便再无人可用明黄缠玉佩了吧。
顾芗细细看着玉佩上的盘龙纹样,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不过这大大小小的龙纹瞧上去各个都差不多。
顾芗想了想,将玉佩妥帖地收进小木盒放进柜子里,又上了锁,才放下心。
困意袭来,草草收拾好后便上了床。
“朕想要你亲手打的络子。”
是谁?顾芗在梦中隐约听到男人熟悉的声音。
后来声音愈来愈近,画面也在眼前徐徐展开。
看清了脸的顾芗几乎要惊叫出声,眼前是亲密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
身着明黄色內衫站在床边的赫然是弘历,他立在炕边神色似乎有些愤怒,瞪着眼前坐在炕沿的女人。那人一袭象牙白的内衫,黑亮长发顺着搭在胸前,斜斜地坐着,即便是眼前的天子发了怒也只眼含着狡黠的笑着。
可是那五官,那神态分明就是自己。
顾芗被惊地失了态,她想挣扎着从梦境中醒来,却无结果。
只能在一旁呆呆地像个旁观者似的看着眼前的画面。
“朕叫你给朕打络子,这是旁人求不来的殊荣,你竟然还敢埋怨。”
弘历气的直瞪眼睛,紧咬着牙。
眼前的小女人依然是眉目含着笑,娇俏地撅着嘴。似乎也跟人杠上了似的,索性直起身盘起腿抱怨了起来。
“那这等好差事您寻他人去啊,臣妾没日没夜幸幸苦苦给您打络子绣香囊,您可好,转眼就换上了绣房送来的新物什。”
弘历听了这话一愣,怒气也瞬间平息,伸手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转而又挂上了讨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