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昭婉瞧见马群飞驰离去,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顾芗明白她是既牵心着皇帝的安危也担忧四阿哥毕竟年龄尚幼,独身打猎恐他出了事情。
“娘娘不必如此忧心,皇上骑御之术精湛,四阿哥近些日子骑术也精进了不少,阿哥聪颖自然也能护得自己周全。倒是娘娘瞧着似乎这两日劳累伤身,脸色白了些,奴才扶娘娘回去歇歇吧。”
富察昭婉这两日着实清减了不少,她本就病的久积了病根,加上车马劳顿,她对这蒙古的饮食气候都不适应,端来的饭菜常常只是随意捡了两筷子便叫人撤了。
“娘娘这几日夜里也没睡稳。”
枳画也在一旁忧心忡忡地说道。
“本宫没事,只是昨个夜里…外面风声太响,扰得睡不着罢了。”
富察昭婉闭目右手撑头揉着自己的额角穴位,回应的话却说得遮掩。顾芗分明能瞧出她说话时语气中的哽咽和淡淡的哀愁,她知道富察昭婉有心结,积郁于心最是病中大忌。
“你不是嚷着要学骑马吗,这儿会正好日头不大,去吧。”
“奴才先服侍娘娘,待娘娘在奴才眼前用过膳后,奴才再去。”
顾芗定定地盯着富察昭婉,一副今儿势必要让她好好吃饭的模样。富察昭婉对她这副模样也是无奈的柔柔一笑,心里自知她是关心自己的身子,也应和她随着她来。
“好好好,本宫今日受你监督,一定好好吃饭。”
皇后起身,下面的众嫔妃皆起身行礼,今儿第一天围猎本就是男人们的厮杀,她们也捱不住这太阳毒辣,匆匆忙忙往自个儿篷子里躲。
高宁馨一直死死地盯着顾芗,如今与富察昭婉愈发亲密的顾芗正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一见到她那副模样就怒从中来。
“呵,她那张巧嘴倒是会哄皇后开心,从前在本宫这本宫可也从未亏待过她,谁知这个贱人毫无感恩之心,养不熟的白眼狼。”
苏若安宽慰劝道:“姐姐身边的碧荷不也聪颖衷心,今儿个日头大,快回去免得晒伤了遭罪。”
“娘娘,奴才方才已经办妥了……”
突然,慧贵妃身边的主管太监小碎步跑来,因顾忌着纯妃在一旁,便凑上前在高宁馨身边耳语了一番,只见高宁馨勾起嘴角一抹了然于心的笑容,满意的点点头让他退下。
顿时也觉得胸中那股闷气消散,招呼着纯妃一齐回去了。
苏若安自知有事情发生,心中隐隐担忧。
顾芗待正午日头过去才又去马槽牵了昨天那匹白色小马,准备领着它去逛。
“姐姐是哪个宫的人?”
突然一个眼生的小太监问道,看着模样像是管马厩的宫人。
“啊,我是长春宫的人,这匹马能借我用一下吗?”
“自然是可以的,我去帮姐姐牵出来。”
那人将马绳递到顾芗手里,脸上挂着乖巧的笑容问道。
“姐姐若是想要练马,往东边穿过那片林子后面,有一片更阔达的大草原。”
“噢?”
顾芗霎时便对那片林子来了兴趣,昨儿个营地旁的草地确实比较小,马都跑不开,倒不如去那边更宽阔的地方,岂不快哉。
她乐着谢过这个小太监,蹬上马搋子便慢速往他指的东边那片林子里去了。
没心没肺惯了的她压根没见着那小太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一会还有一章
第59章 遇险
59
顾芗一路向东,进了树林,林子里的高树密密匝匝地拥挤着簇在一团,只能将马的速度放缓慢慢穿梭。
枝繁叶茂的枝叶遮去了大半阳光,方才还是晴空碧日,现如今只是斑驳阴翳,阴暗了不少。
“这瞧着怎么走不到头啊。”
顾芗越走越分不清方向,转晕了头,看着这毫无差别的树枝岔路,不知道该如何辨别方向,只能顺应着感觉继续走下去。
另一边的弘历一马当先冲进山林,不顾身后的弘昼及其他朝臣,精准地瞄向自己看好的猎物上,握住手中的大弓,拉弓射箭,一气呵成。
到了岔路,本该顺着右侧的大道进原本划定的狩猎区,不料却窜出了一只野鹿,灵活的避开了弘历的箭,向右侧的密林中跳跃奔去。弘历果断扯过缰绳像右追去,身后的弘昼及侍卫们一瞧皇帝偏离了区域,急着跟他追了上去。
“皇上——”
结果这树林道路过于繁杂,几人掉过头却发现已经跟丢了皇帝。
“王爷,这…这边地形复杂,怎么办啊?”
领头的侍卫对自己的失职有些慌张。
“快,分散开找,保证皇上安危。”
弘昼下令后迅速挥鞭向林中冲去。
顾芗跌跌撞撞在林中逛了不知有多久,突然听见了身后一阵紧促地马蹄声不断逼近。她回头本想着能找到人求助,却不想转身见到的是一个黑布蒙面来势汹汹的人,这人一看就是来者不善,顾芗瞬间扭头夹腿发力,挥鞭奔腾。
身后的人明显是冲着她来,一见顾芗逃跑,也加快了速度想追上来。
顾芗不知所措,求生的本能让她满心满眼只顾着跑,不能停。
由于此地的树林密密匝匝,长出来的树枝尖锐划破擦伤她的脖颈脸颊,双手手心被粗糙的缰绳摩擦勒的血肉模糊。她才初学骑术,根本驾驭不了这样的速度奔驰,马甩的她险些从马背上跌下来几次,她只能死死握着缰绳,压低自己的身子贴在马背上,放低重心。
顾芗真正感受到了死亡临近的感觉。
她只知道不能被他抓住,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一路颠簸间却到路的尽头,眼下的她是真的被逼到了绝路,眼前之剩下悬崖黑黢黢的深不见底。
千钧一发之际,沿着崖的侧面竟又传来马蹄声,顾芗定睛一看才惊觉远处赶来的人竟然是弘历。
远远地看到皇帝,眼前的蒙面人明显也慌了阵脚,顾芗能看出来这人的目的只是自己,而不敢动皇帝一手,这来人的身份愈发可疑,究竟是什么人如此费心思的来杀自己一个小小的宫女呢?
心中的疑虑也无人能给予回答。
弘历本是追着鹿进了林,谁想进了林子跟丢了鹿,还听见一阵错乱的马蹄声,寻声而去竟然发现了被追杀的顾芗。
在顾芗分神之际,那人也趁机钻了空子,直接出手一击,惊得那匹白马应激猛地一甩将顾芗甩下了悬崖。
“顾芗——”
弘历没赶上阻止,惊慌间也不顾一切地奋身一跃,直直坠下崖,他运气冲向顾芗将她揽进怀里,以身作护。
这崖不算太高,但两人倒地时,顾芗被他护在怀里护的仔细,倒是没什么重伤,但是她全身的力全卸在弘历身上,顾芗清楚地听见了弘历吃痛的闷哼声。
顾芗颤颤巍巍地从他怀里起身,轻声唤道。
“皇上——皇上”
弘历紧紧闭着眼,顾芗却一直等不到回应。
“皇上,您别吓我啊。”
顾芗急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她颤抖着伸手到弘历的鼻前试探鼻息,直到感受到了微弱的呼吸才缓过气来,眼泪也不受控制地落下,隐忍地咬着下唇默默哭着。
“哭什么朕又没事。”
弘历的声音微弱,却也是勉强着自己宽慰眼前哭到抽噎的人。
顾芗听见他的声音,睁眼看见他已经微张的眼,心中一下安定了下来。似乎是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了地,她方才经受的那一切让她心惊的经历,心里堆积的满满的委屈在他的面前溃不成军,瞬间再也顾不得什么,只是放声肆无忌惮的哭出声来。
弘历被她突如其来的哭泣弄慌了手脚,心里也明白她刚才经历了这样一番惊险,定是心中后怕。他艰难地捱着疼痛起身,将顾芗伸手揽进怀里,任由她的眼泪打湿了他脖颈的衣襟。
--------------------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二更
第60章 得救
60
顾芗窝在他的怀里,久违地彻底释放了自己心中累积已久的心酸。待她反应过来,才觉得不好意思地抬起头,发现肩头的团龙纹都沾满了自己的眼泪。
“对——嗝 对不起。”
顾芗因为哭的太久一开口竟打了个嗝梗住了自己,瞬间羞的自己面红耳赤。弘历也被逗乐了,轻轻一笑牵动了自己的伤口,倒吸一口冷气疼出一身冷汗。
“皇上,您没事吧!放心,过不了一会应该就有人来寻您,您先好好休息。”
顾芗对弘历的伤担心极了,语气也急冲冲,伸手像查看一下他伤到了哪里。
弘历却似乎已经疼的昏了过去,再没应顾芗的话,她急的团团转,却除了苦等再也无法子。
奈何天公不作美,竟然不久便是乌云密布,雷声隆隆间雨丝密密麻麻地砸了下来。
雨来的匆忙,顾芗还来不及避便被劈头盖脸的水打湿,她屈下身想用身体替弘历遮雨却也是于事无补。无奈之下,她只能扶起弘历努力地撑住他寻一个暂时的避雨之处。
她本就瘦小,而弘历那副高大的身躯着实不是她能搂住的。她艰难地一步一步踉跄着,暴雨如注砸在顾芗的身上,她不知道被石头绊倒了多少次,因为怕摔着弘历,次次都将自己当做肉垫压在地上,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山洞避雨。
她一心只担心弘历的伤势,都顾不得细想方才发生的事情。
顾芗扶着弘历在洞里寻了片平坦的地,也顾不得其他将自己身上的宝石蓝绣花外袄摊开称在地上,让他躺上去。看着他紧皱着的眉头顾芗的心也像是揪成了一个小疙瘩,她只觉得自责、无助,若不是因为她,弘历怎会如此狼狈的躺在这荒芜之地,若不是为了救她,他怎会身受重伤而她却毫发无损。
在这般无助的境地,只有眼前的人无事才能让她放下心来。
顾芗小心地检查了一番他的伤势,皇帝不愧是自幼习武,练武人的身体素质极佳,再加上坠崖落地时有意识寻了有草的缓坡做缓冲,应该是没伤及内脏,只是背后衣裳已经浸满了血,似乎是被尖锐的枝杈刺伤,还在不断地涌出鲜血。她身边没有能止血的绷带纱布,顾芗咬咬牙将自己干净的里衫撕下一角做纱布,按压止血,很快连她的双手都沾满了属于他的鲜血。
一个人在这荒无人烟之际,皇帝还昏迷陷入危险,从没经历过这些的顾芗早已经慌了神,咬紧牙心理暗示着自己不能哭,一定要看顾好弘历。
那边还在搜索皇帝踪迹的弘昼与侍卫们也慌了,他们分头都找过了,却不见皇帝的身影,营地那边的人也来回禀,皇帝并没有回营。
“让御前侍卫们都来,分头行动,务必要寻到皇上,保护皇上的安危。”
“是。”
侍卫们听从弘昼的话,兵分四路开始在林间穿梭。
弘昼驾着马一直沿着路走到尽头,却发现了一处断崖,沿着崖走竟然发现了皇帝的汗血宝马,他下马探头看了看崖,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匆匆忙忙地去寻侍卫们一起寻延伸到崖底的路。
已经日暮时分,山间的气温差极大,山洞内衣裳湿透的顾芗只感觉到阵阵寒颤。她一直谨慎地关注着弘历的状况,却发现他此时脸色红的异常,显然是发起了烧的模样,她伸手一试被这惊人的高温吓到无措,瞬间逼出了眼泪。
“皇上,皇上您醒醒。”
看着脸色潮红嘴皮却泛白的弘历,她一心只想着怎么能让他好受些,想起了自己幼时发烧时妈妈常常用冰毛巾擦身子散温。按着回忆里的样子,顾芗也扯下衣角将就着冒雨寻了摊还算干净的水洼,浸湿衣裳后轻轻敷在弘历额前,又用另一块擦拭着他鬓角、脖颈间的降温。
眼瞧着已经天摸黑了,还不见着营救的人们,心中陡然生出几分绝望之感。
“我不会就把小命交代在这了吧。”
顾芗嘴里喃喃着,越是这关键危机的时刻她的嘴越是停不下来,手里的动作倒是不含糊,一直尽心地给弘历擦拭。
“可是我还有好多好多事情还没有做呢……”
“再说了,皇上怎么办,他可是康乾盛世的乾隆,若不是因为我他怎么会这般…都怪我。”
她正擦着他的脸颊,从未如此这般近的距离看过他,手随着帕子划过他的眉眼嘴角,眼中酸涩胀的厉害,这一次的经历倒是真叫她认清了自己的心,抛过一切阻碍、疑虑,勇敢地直面自己的内心想法。
她正专注地看着眼前的人,却不想一直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对上她的眼。
“你在跟朕说什么?”
因为高烧他的嗓子还有些哑,这一声倒惊得顾芗一激灵,立马坐直身子,刚想撤回自己放在他脸上的手,却被一把握紧。
“嘶——”
“你没事吧?”
弘历听见她吃痛的声音立马松了手,将她手心翻上看见方才吓人的勒痕。
“啊,没…没事,这就是刚骑马逃的时候拉缰绳勒的,没什么大碍。”
顾芗知道此时在弘历的眼中自己有多么狼狈,凌乱的发,撕碎的衣角以及垫在他身下的外袍,满脸和脖颈上都是树枝的划痕。
“看见…你没事朕就放心了。”
顾芗有些发愣,心底里涌进一股暖流,似乎方才的恐惧全都一消而散,满满的安心。
“皇上——皇上——”
不远处传来了七七八八杂乱的呼唤声,显然是援救的人们来了,顾芗兴奋地起身大声回应:“在这!我们在这!”
第一个冲进来的便是弘昼,他瞧见顾芗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似乎是不解她为何与皇上共同坠崖在此地。
看见来了人,顾芗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深呼一口气便一头栽倒,昏了过去。
第61章 苏醒
61
顾芗昏迷后便陷入一片黑暗,再也什么都顾不得了。
许是淋了雨又受了凉的缘故,顾芗在昏迷之中都能感觉到深入骨髓的寒意窜进她的身体,引得她瑟瑟发抖,一阵又一阵地打着寒颤。一旁看护着皇帝的弘昼,眼神却也时不时紧紧顾着后面担架上的顾芗,瞧她似乎抖得厉害,匆忙喊人拿毯子来盖在她身上。
恍惚之间,顾芗似乎坠入了另一片未知的空间,着眼之处皆是无边无际的白,让人心生恐惧。她尽力的跑,想跑到尽头寻得出路,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无论她如何横冲直撞都看不到边际。
她害怕了,有些无助地冲着远方喊着:“有人吗?这是哪儿?”
除了回荡的自己的回声以外,再无一丝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