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芗站在殿内落了闲,眯着眼睛看着枳画殷勤的为富察傅恒忙上忙下的模样,暗笑着这小姑娘把喜欢两个字直白的写在脸上了。
富察昭婉知道傅恒来了,匆忙进了明间,望着曾经藏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弟弟已经长为一个承担起富察家责任的男人,心底一阵暖意。
“你啊,皇上明明准了你入后宫来看我,可你从不逾越直接来见我,次次都要等皇上开口你才敢来,想见着你一面还真是难。”
傅恒行了一礼,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皱着眉:“姐姐,虽然皇上记挂姐姐的身体同意我随时入宫探望,但毕竟是中宫之地我一个侍卫常来也不和规矩,正因皇上如此信任与厚爱,傅恒才更不该肆意妄为忘了体统规矩。”
看着老神在在的弟弟,富察昭婉拍拍他的肩,这个弟弟在她身边长大,聪慧敏捷过人,如今皇帝将他放在身边,富察也是知道皇帝存了心思将来会重用傅恒,她既欣慰又担忧。
顾芗正在准备茶水,枳画风风火火冲进小厨房接过茶盘:“你别去,让我来!”末了还摸了两把鬓角一脸娇羞的踏进殿,看着傅恒微笑着与皇后娘娘说着话,她的嘴角倒翘得比谁都高。
顾芗顿时想明白了,前些天在枳画屋里瞧见她悄摸地再绣什么东西,她抢过来一看竟是一枚精美别致的香囊。枳画咋咋呼呼地过来抢回去,顾芗却坏心地躲着,猜问谁是她的小情郎。今日一见富察傅恒倒是掀开了谜底,着实是丰神俊朗,值得动心。
富察傅恒约摸着坐了半个时辰便告辞请退了,枳画一直用腻腻歪歪的眼神看着傅恒和娘娘出了殿门。顾芗用胳膊捣了捣身边冒着爱心的枳画。
“你喜欢富察侍卫?”
“谁…谁说的!”
“那你脸红什么呀!哟,连耳朵都红了!”
“哎你别胡说,富察侍卫是主子,我哪儿能肖想人家啊。”
枳画的小脑袋垂下,神色恹恹。
“喜欢便去追呗!我瞧你啊,刚才那俩眼珠子都快粘到人家富察侍卫的脸上了!”
枳画娇嗔了她一句:“富察侍卫生的英俊,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哪个姑娘不想多看两眼,顾芗你敢说你没看?”
“嗯,看了,的确模样出众。”顾芗十分坦诚的承认。
“但是却不是我的心之所向。”
这话让枳画有些愣神,这么优秀的富察傅恒宫里哪个姑娘瞧见了都能红张脸,哪儿有她这样瞧着真跟无所谓似的。
“粉面小生固然漂亮,但是我喜欢的人应该是成熟有阅历的人,比我经历的多便能更加容我懂我。记住,外表是最靠不住的东西,对你好心里放着你才是真的。”
枳画懵懂的听着点点头:“哎,顾芗,听你这话的意思是已经有中意的人啦?”
顾芗堂皇了一下,躲开枳画探究的眼神抬脚准备进殿,身后的枳画紧追着:“你快说!”
富察昭婉瞧见了这一幕,想起了那日弘历在殿内对顾芗的反应轻笑着晃了晃头,从皇上将她自慧贵妃那里调到自己这长春仙馆就应该想到了,不,也许更久前,她与皇帝提起了顾芗时皇帝反常的愣神那时起便早应该想得到。
富察昭婉陪伴弘历十余年,她从未见过皇帝为哪个女子这般用心。
富察昭婉是何等聪明之人,弘历身为皇帝,这天下所有女人不过是一句话就能纷纷招至而来,可皇帝对于顾芗,明明上心在意却不愿意将她强行收至后宫中,将人从跋扈的贵妃那里送到长春仙馆,但也只敢在顾芗看不见的奉茶时直直地看着她。
这厢里顾芗和枳画正闹着进了殿却瞧见皇后娘娘就站在明间嘴角含笑看着她俩,俩人顿时收了手。
富察昭婉握着一把玉竹柄缂丝团扇问:“你们说什么呢,闹得这么开心。”
顾芗先开口,笑着跑到富察昭婉身后说:“娘娘,咱们枳画啊可是心悦…”
话还没说完就被枳画喊着名字冲上来想阻拦。
顾芗躲在娘娘身后,看着枳画想抓住自己却无可奈何的模样直做鬼脸。
富察昭婉望着在她身边嬉闹的两个孩子,一室的祥和温情。从前她身边只留了一个枳画,她性子静,枳画也无人能陪她闹,如今顾芗一来,她这长春仙馆才有了些人气。
皇上是真的为她送来了个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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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剧情发展,文中的事件发生时间有改动,但是事情都是发生过的
第15章 葬礼
壹拾伍
富察昭婉轻轻喊了一声:“好啦,你俩晃得我头晕。”
两人瞬间安稳,担忧地望着富察昭婉。
“枳画可是心悦傅恒?”
“娘娘!奴才…奴才哪儿能高攀傅恒大人啊。”
枳画红了脸,让皇后娘娘知道自己喜欢她的弟弟这种事着实觉得窘迫。
富察昭婉柔柔一笑说:“本宫这个弟弟能文能武,论才干绝对是数一数二,但是从小到大只知道功夫,从来不懂得情爱是何种滋味。本宫这个当姐姐的不会干涉感情上的事,若你二人郎有情妾有意,那本宫定会为你准备丰厚的嫁妆,让你风光的嫁进我们富察家。”
枳画让皇后娘娘这一通话说的更害羞了:“奴才去看看他们整顿库房盘点的怎么样了。”说罢便跑着出了门。
富察昭婉轻轻招手让顾芗走近些,手里拨着一串水晶十八子,“枳画这孩子心思单纯,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本宫早瞧出了她对傅恒的心意,只是没有说破罢了。感情的事,本宫也不好插手,任由他们俩个去吧。”
“富察侍卫沉稳端庄,枳画天真欢脱,两个人性子互补倒真的是般配。”
“那你呢,可有中意的人?”
话茬突然转到自己身上,顾芗有点不知该怎么回应富察昭婉,低着头诚恳道“奴才现在无心想其他,只想尽心侍奉娘娘。”
昭婉看着眼前的顾芗心底里感慨万分,她入宫这么多年,见惯了后宫中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可争了半辈子了,谁都没能捂暖那人的心,且不说得到他的心,就连让那人的心泛起涟漪都做不到。她一直以为,帝王之心都是冷的,后宫里那么多人,或温婉,或娇艳,入宫前都自信满满地想得到那颗似乎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在宫里斗啊斗,最终将自己熬成了一个模样。
可现在她才明白,人皆有情,纵使强大如皇帝也逃不过情字罢了。或许能遇到顾芗,也是弘历的幸运。
富察昭婉笑了笑,也并没有纠缠这个问题,只是让顾芗出去传膳别误了时辰。
富察傅恒刚回到富察府,门口焦急踱步的老管家便迎上来,满头大汗神色慌张。
“少爷,这…这和亲王府派人来传信,说…”
一句话说的吞吞吐吐,说到一半还停下来似乎后面的话难以启齿似的。
傅恒一听和亲王三个字便知道定是弘昼又琢磨出什么好戏来了,对于这个从小便一同长大熟识的荒诞王爷,傅恒拿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位高权重不说,惹出的麻烦都有皇帝为他收拾解决。
“说啊,和亲王又怎么了?”
“和亲王府来通知,叫…叫少爷您去参加和亲王的丧礼。”
“什么?”
傅恒惊得颤了一下,抓住眼前的管家仔细询问:“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老管家也只是颤巍巍的摇头:“奴才也是才知道的消息,少爷您先收拾一下赶紧去和亲王府吧,应该就清楚情况了。”
傅恒匆忙换了件黑色卦袍,腰间的穗子玉佩已经无心佩戴全都丢在一旁,到了和亲王府便瞧见门口素色白布满挂,进院子里人潮耸动,来来往往全是朝中重臣,王亲贵族。傅恒瞧见了平郡王福彭,先行行礼问安。
“平郡王,这和亲王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突然…”
傅恒自幼与弘昼一同长大,年龄相仿便更加亲近些,虽然弘昼生性荒诞爱胡闹,但是与傅恒的性子倒是相补,两个人一个嫌一个沉闷无趣,一个嫌一个荒唐无矩,但两个人互相伴了这么多年,情分自然是深厚的。
福彭叹了口气,脸色惨白的指了指内堂,神色无语至极点连话都说不出。
傅恒行礼告退便直奔内堂,眼前的情景荒唐地连他这般镇定自若的人都难以自控表情。
厅内布置的一切妥当,白绸挂满了屋子,正厅中央摆着一瞧便是上好黑楠木的棺材,府里的妻妾奴才们正跪在棺材前哭丧。
但是这葬礼的主角正坐在棺材里惬意的吃着供台上摆满的供品,满脸的享受,一边吃还一边指挥着府里那些个福晋妾室们哭的更动情更悲惨些。前来吊唁的王公大臣们瞧着这副光景,气的吹胡子瞪眼的但是也对这位和亲王没办法,只能暗自啐一声,放下准备好的珍奇珠宝出了和亲王府门。
弘昼看见傅恒,乐着大声招呼:“傅恒啊,你可终于来了,正等你着呢!”
傅恒神色尴尬地走上前,摸不清这位尊贵王爷又在耍什么花招。
“和亲王您这是?”
“看不出来吗?办丧事啊!”
傅恒脸色凝重,被眼前的人荒谬得说不出话。
“和亲王您…胡闹!这丧葬之事怎能拿来当儿戏,自己给自己办丧也就您想得出吧。”
傅恒有些头疼的按了按眉心,想起刚才平郡王那神色,也就是自己太过于担心才没能发觉异常。
弘昼从棺材中跳出来,看着傅恒腰间什么都没带,大笑着啧啧“瞧瞧,这紧张我就直说嘛,明明急的衣裳都没穿好就直奔着往我府里来,怎么还训上我了。”
“皇上如今连夜繁忙于政务,和亲王您作为皇上亲自批准任命的议政大臣理应为皇上分忧啊,如今你这是…”
傅恒也不敢对着这位权贵王爷直言指责,连皇帝都从来不对这个弟弟说半句狠话。
弘昼不所谓的摆摆手:“没事,本王就是在为皇兄分忧啊,你瞧瞧今天那些大臣们送来的东西,都是好宝贝啊。”
傅恒也根本不理会后面喊着自己的弘昼,行了礼便扭头出了这和亲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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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以为我在唬你们,和亲王这事情是真的!
第16章 孽缘
壹拾陆
那些个受了和亲王诓骗的大臣们自然是满心的气愤,胆子小点的,明白事理的都当是破财消灾了,吃了这哑巴亏。但是偏偏也有那胆大糊涂的,一纸密折将事情报给了皇帝。
弘历瞧着新递上来的折子大笑出声,一旁的李玉瞧着这一早上都没开过口的万岁爷突然间大笑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玉,派人去瞧瞧弘昼那的丧礼办完了没,办完了就叫弘昼来圆明园见朕。”
“皇上,您说…丧…丧礼?”
李玉听见和亲王丧礼吓得一下魂都没了,这和亲王好端端每天享受着荣华富贵,怎么就突然间办上丧礼了呢?
弘历根本不理会这道弹劾弘昼的折子,不怒反笑:“给自己办丧礼还办的有模有样理由充沛的也就只有他了。”
和亲王给自己办丧礼让大臣们备厚礼去吊唁的事情不过一个时辰便在宫中传开,枳画跑来跟顾芗分享八卦时顾芗还满心的怀疑,作为皇子哪有皇帝能容忍自己的兄弟这般胡闹的。据她所知弘历与弘昼并非同母兄弟,就更不可能这般骄纵了吧。
但是很快顾芗便知道是自己太单纯,推断错误了。
长春仙馆的月例该叫人去领了,枳画要随娘娘去“慈云普护”礼佛,顾芗便准备去内府领取月例。跨过鸣玉溪桥小径的拐角处撞上了一位墨绿缎双鹤团纹的人,顾芗一看男人的装束便知道自己犯冲撞见的是位贵人。
“奴才急着去给皇后娘娘领月例,没留神冲撞了贵人,求贵人大人有大量,绕过奴才。”
顾芗没敢抬头,跪在这铺满碎石的路上着实疼痛难耐,心里期望着眼前这位好说话放过她。
“哎,你长得很眼熟啊。”
弘昼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宫女,低着头但是露出来的半张脸似乎自己在哪儿见过似的,“你,抬头给爷看看。”
顾芗一听心里暗叫一声不妙,自称自己为爷,又在这圆明园里闲逛,心里暗暗断定眼前的人就是今日绯闻的主角,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弟弟爱新觉罗弘昼。
若是和亲王真如传言般荒诞无理,那她这一抬头让人记住长相岂不是自掘了坟墓?顾芗只是装作十分恐惧的微微扬了扬头便立刻瑟缩回去。
弘昼倒不生气,直接掀袍蹲下。这一下不在顾芗设想范围内,谁能想到一个富贵王爷这么无视礼仪宫规,猛地抬起头正好与弘昼对上视线。
和亲王估计也是兑了爹妈最优秀的基因生出来的儿子,剑眉星目,薄唇坏笑,放在二十一世纪便是校园长得最帅家室最好的校霸。
“哎哎哎,是你?”
顾芗还没开口眼前的和亲王倒是一惊一乍喊出声,还表现得很震惊似乎认识自己一样。顾芗想了很久还非常确信自己没见过他,她这样的小人物哪儿能在入宫前认识和亲王呢?
“你还给爷装无辜,不认识我是不是?仔细看看爷这张脸,你这胸口痛不痛,良心难不难安?”
弘昼似乎被她无辜的眼神气到了,整个人一点就着。
“王爷息怒,奴才入宫前就是一普通的市井女子,哪儿能有机会跟您打交道呢?”
“跟我在这装失忆是吧?”
顾芗猛然间想起自己刚穿越来时,自己似乎发着高烧整个人昏昏沉沉地在街上跑,身后有一群壮汉紧跟着追赶。别人穿越来都是在床上悠悠转醒,只有她还没反应过来情况,条件反射便开始逃亡,头晕眼花边跑边看着周边的人和景不太对劲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身处几百年前的清朝。
身后的人紧追不舍,顾芗早已体力不支,本以为自己就这样悲惨丧命,却不想一跟头栽倒时眼前蹭出来一匹骏马,眼花根本看不清是何人,求生本能让她抓紧眼前人蹬在马蹬子上的祥云纹的皂靴。
眼前人看见她狼狈不堪的模样似乎很是嫌弃地想要踢开,顾芗的手扒的更紧了,死死地怎么甩都甩不掉。
“你赶紧给爷松手。”
顾芗此刻脑子早就停运了,只是求生本能让她不得不这样做,心里知道这人脾气差不能轻易唬得过,街边也早有人开始关注这滑稽的景象,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顾芗当机立断哭喊出声:“爷,你好狠的心,我为了您与家人断绝了关系,为了您放弃了一切,如今您这么快就变心!您可以不管我,可我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您的亲生骨肉啊!”一阵似乎痛的锥心刺骨的演技让眼前的男人脸色僵住神色恼火却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