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允贤满腹心事, 都被姬临霄的一个拥吻给消弭于无形。
他将她就近堵在了一座船屋里,平日里这屋子里是用来摆放一些采买的日用品的, 收拾得还算干净, 此时他将门踹上,用一袋子草纸挡上,一步一步, 将她逼到无处可退。
后背硌在了木屋墙壁上, 裴允贤索性放弃了抵抗, 反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把心一横:“来啊, 谁怕你啊!”
姬临霄坏笑一声,叫她求仁得仁。
差点将她啃得破了皮, 要不是被她踹了一脚, 还不肯松口。
裴允贤恼羞成怒, 踹了一脚还觉得不够解气,反手扒拉开他的衣服,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留下两排粉嫩嫩的牙印这才作罢。
姬临霄搂着她痴痴地笑:“你可这是个疯女人,这是在给你夫君盖戳吗哈哈哈。”
“谁稀罕你。”裴允贤一把将他搡开,冲出们去,抓起门口的雨伞,冲进雨幕中,须臾便消失不见。
翌日水位又上涨了一段,船屋跟着江水快漂到木屋附近了,沿途压坏了不少菜蔬瓜果,都是当初设计的时候没有想到的。
裴允贤困坐愁城,连午膳都没有胃口吃。
实在是太过无聊,索性又去了江堤附近,在水黄皮的内圈又种植了两圈莲叶桐。
莲叶桐和水黄皮都是耐盐抗风的海滩树种,尤其是莲叶桐,是恢复海滩植被的优良树种,越是往出海口那边,她越是多种了一些。
短短几日时间,等级又蹿了好几级。
照着这个速度下去,恢复穿来之前的能力指日可待了。
这日她才收工回来,便看到姬临霄大发雷霆,一众水兵全都吓得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她走过来问了一声,才知道京都那边又出幺蛾子了——
前朝皇帝的遗孀,新君的前皇嫂,现任皇后,有喜了!
这事别说是姬临霄,便是裴允贤都觉得匪夷所思。
她冲林通和裴长亭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领着这群受训的水兵离开,该巡堤的巡堤,该修缮屋舍的修缮屋舍,别在这里陪一个疯子浪费时间。
待人群散去,她便扯着这个疯子去了一旁的议政厅,这座木屋乃是岛上至今为止最大最恢弘的一栋建筑,平日里用来开会商议岛上庶务的,此时用来跟他说些私房话倒也无不可。
她将大门掩上,牵着他的手走到东偏厅的窗口,看着外面瓢泼大雨,问道:“你发的哪门子火?你倒是跟我说说,你是在乎你母后的身体安危,还是在乎她腹中孩子会威胁到你们兄弟姐妹的地位?”
“我哪个都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一旦母后真的生下孩子,那王德轼在那人面前可算是彻底坐稳宰相的位置了,今后要对付他们,可就难了。”姬临霄说话的时候,双手握拳,额头上青筋毕现,一点都不像是“哪个都不在乎”的样子。
生为人子,怎么可能不在乎自己母后的安危呢?
裴允贤知道他在说气话,只能静静地从前面拥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胸口:“天要下雨,娘要生娃,这都是咱们无力改变的事情,你如果实在不放心,就回去看看,我这边没关系的。”
“不用,我回去无异于羊入虎口,只怕再也出来不来了。更何况,照着小叔信中所说,京中权贵一个个挤破了脑袋地要给我说媒,你不怕我一回去就被逼着跟别人成亲了吗?”说着,姬临霄俯身看了看她,这样娇滴滴的未婚妻,他才不舍得松手。
一松手,就被别的登徒子盯上了,别的不说,身边就有不老实的,要不是知道马勤那小子有贼心没贼胆,他早就一刀砍了他了。
“怕是怕的,只是我要跟你提前说好,母后的事是你自己不愿意回去的,将来若是出了什么变数,你可别赖我。”裴允贤故意当了回小人转移他的注意力,她要是不这样做,只怕姬临霄还要继续再这里生闷气。
姬临霄被她气笑了:“我说,你这脑瓜子里面整天都在想什么?我是那样的人吗?她生不生得下来那是她的造化,京都那么多人盯着她的肚皮,她自己心里没数吗?非要一把年纪了拿命去搏,只能自求多福了。”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修书一封,叫文鳐鱼立马送了回去。
书里特别提到了一个人,要姬弘尨找来,想个法子把人安插进太医院,亲自诊一诊脉,给他一个定心丸。
姬弘尨收到信函的时候,正躺在京都的艳阳天里,荡秋千。
没错,堂堂一朝亲王,竟然不务正业,在王府花园里荡秋千。
这事传出去,只怕要笑掉大牙,他却无所畏惧,当着客人的面,玩得那叫一个开心。
邵玉堂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手里端着一盏茶,微微抿了一口:“明王殿下对邵某的提议不表个态吗?”
“哎呀,这种事情,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啊。再说了,你是从江南过来的,难道老九那边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你是个聪明人,该明白情投意合的重要性,就莫要在本王这边多费口舌了。”姬弘尨接过小厮手中的绢帛,抖开看了看。
秋千荡着荡着便停了下来。
他猛地站了起来,将掉在地上的信物捡起,一看,原来是块玉珏,上面刻着一个图腾,乃是皇后母族的族徽——一只火中起舞的朱雀。
他将玉珏收进袖中,脸上少见地显出几分不耐,直接下了逐客令:“本殿不舒服,就不相陪了。”
待邵玉堂走了,姬弘尨便叫亲信换上他的衣袍和发冠,自己则换上一身兵丁的统一制服,带上腰牌,趁着夜色离开了京城。
几日后,在数百里地外的一处山谷里找到了一个樵夫。
山谷在悬崖下方,他废了好大一番功夫冒着被摔死的危险,才勉强攀岩走壁地下来了。
远远地打量一番那樵夫的背影,姬弘尨竟有些不敢上去相认。
片刻后,那樵夫院子里拴着的大黄狗嗅到了陌生气味,对着他隐匿的方向疯狂咆哮。
樵夫慢悠悠回头,见到故人的那一瞬间,脸上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多少的惊讶。
他礼貌的对着姬弘尨点点头,之后便没有进一步的表示。
姬弘尨踌躇半晌,握紧了手里的玉珏,咬咬牙还是走了过去。
“你还活着?”他曾经恨透了这个人,如果不是这个人,母妃就不会惨遭横死!
他就不会年纪轻轻便成了没娘的孩子,只能寄养在别的妃嫔那里,做个寄人篱下的可怜虫!
他曾经无数次脑补,要亲手砍了这个奸夫,可是此情此景,他却根本下不去手了。
因为,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久别的面孔,一个虽然被岁月无情磋磨过,却依然风韵犹存的面孔。
姬弘尨双膝一并,噗通一声跪在那里:“母妃?真的是您吗母妃?您还活着?您竟然还活着?孩儿不是在做梦吗?孩儿有生之年,居然还可以再见您一面?”
妇人眼角嗪着泪,惊喜有之,羞赧有之。
她也跪在了地上,双手摁在姬弘尨肩上,须臾便泣不成声。
北堂悟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摘下头上的草帽,挂在身旁的墙壁上。
见这母子俩一时半会没有停歇的意思,北堂悟便转身进屋,做饭去了。
炊烟升起,袅袅而散,是人间烟火的气息。
姬弘尨在这里吃了一顿久违的家常菜,详谈之下,才知当年他父皇只是面上无光,才下令杀了这对“狗男女”。
最终他的皇兄也就是先帝姬弘光,找了皇祖母出来求情打动了父皇,父皇顾念母妃到底是为他生了一个儿子,找了一对死囚假扮成他们行刑,实则将他们二人偷偷送出宫去,叫他们做一对布衣夫妻去了。
姬弘尨接过绢帕擦了擦嘴,终于明白,老九为何要他来请这对故人了——北堂悟乃是孙邈景的师弟,妇科千金领域的佼佼者。
虽然当年奸情败露,被当众“赐死”,可到底这么多年过去了,宫里还能认出北堂悟的已经没几个人了。
再加上北堂悟这些年耕地砍柴,真是憔悴苍老了不少,稍加易容,定可以蒙混过关。
姬弘尨将来意说明,北堂悟思来想去,不太愿意放弃眼下安宁的生活。
姬弘尨只得冷下脸来:“北堂悟,人在世上,讲究一个知恩图报!既然当年是我皇兄为你们奔走求的情,那如今他的遗孀受新君挟持,子女一个个身陷危局,你就没法心安理得地隐世而居!”
妇人也劝说道:“阿悟,你就去吧。这些年来,你我二人相守相伴,早已胜过寻常夫妇许多年,便是暂时分开一段时日,也是无妨的。”
“可是我不放心,万一再有别人找来——”
北堂悟还没说完,便被姬弘尨打断:“本殿母妃的安危,自有本殿操心。北堂悟,本殿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若实在不情愿也罢,本殿不介意做母妃的不孝子,送你上路。”
北堂悟叹息一声,终究还是应了。
收拾收拾,一把火烧了这里的一切,随着姬弘尨回京了。
回京后过了两日,在姬弘尨的安排下进了宫,见了皇后便拿出了那块玉珏,皇后才知这人是老九安排进来的,身体的一应不适便都如实相告了。
约莫十日后,姬临霄终于收到了姬弘尨的回函,一看,他彻底坐不住了。
大雨已停,水位已退,崇明岛损失的瓜果菜蔬正在裴允贤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清除,重新种上新一轮的植物。
她收工回来,看着神色不安的姬临霄,一把抽出他攥在掌心的绢帛扫了一眼,随即劝道:“你且回去一趟吧,母后此番凶多吉少,越早落了此胎,才越有可能保住性命啊。”
“允贤,你陪我走一趟可好?没有你在,别的太医我都不放心。”姬临霄难得用这样卑微的眼神看着她,似乎她便是他最后的一根稻草了。
裴允贤稍加斟酌,提前将快雪和傲霜的生日礼物买了,收拾一番,带上汤圆儿,辞别了小姨和爹爹,陪着姬临霄北上了。
临分别时,林黛玉哭成了泪人,若不是此去凶险,裴允贤定然带着她了,好说歹说,才给劝住了。
眼看着江滩上的众人变成了模糊不清的黑影,裴允贤只恨自己不能一人分饰两角。
第65章 重返京都
船行江上, 裴允贤看着远去的烟雨江南,不由思索起对策来:“你说,我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回去是不是不太好?”
“有何不好?小叔在京中势力非同小可, 他又是帮着咱们的,自不必担心什么;另外,母后虽然有孕, 但男女未知,且根本生不下来, 即便新君不知情,但只要他一日没有亲生儿子, 一日便得忌惮我几分。加上二哥刚刚有了清缴私盐的功劳在身, 新君也得给几分面子,有我们几个在, 别人动不了你。”姬临霄不是没有考虑过此去凶险,可是没有办法, 他真的不能眼睁睁看着亲娘送死。
拉上裴允贤, 实属无奈,毕竟她身上有这么粗的金手指,真到了救命的时候, 比谁都管用。
不过他可以保证, 谁要是敢动她一根汗毛, 他一定拼着鱼死网破也要保她毫发无伤地离开!
他有这个资本,也有这个能力!
裴允贤却不想过于招人眼:“还是不太好, 一来我是罪臣之女,一日没有与你成亲便依旧是人人可欺的身份。二来, 敌对势力太多, 王德轼与范府就不说了, 徐州府那边咱们又得罪了人,姬青这里很难说有没有人把消息传给了老镇扬王,再加上邵懿又去了京城,这些人串通起来对付咱们的话,简直易如反掌。不过我也知道,前怕狼后怕虎是做不成事的,不如我乔装一番吧,扮个西域来的药商不是正好?”
“西域来的?不可不可,西域女子着装暴露,定会引起登徒子的觊觎,届时低调不成,反倒是惹眼。”姬临霄根本不敢想象,要是裴允贤这样姿容的女子穿上西域的服饰,那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怕不是走个道儿都要被人围着,或垂涎三尺,或眼红嫉妒,彻底成为众矢之的。
裴允贤却已经从空间商店搜索一番,找出来了一套西域的服饰。
转身进了船舱,出来时惊得姬临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身的金银珠翠,点缀在似纱似绢的布料上,衬得她肤光胜雪,格外美艳动人。
一袭面纱覆在脸上,只露出两只神采奕奕的双眼,任谁看了不说一声:绝世美人!
姬临霄看着船舱中款款走出的妙人儿,臊得急忙别开了视线。
这身装扮露了不少肢体在外,双臂、小腹,以及那锁骨分明的脖颈,脖颈下隐约可见的起伏,姬临霄很是不满,忙拽着她回了船舱:“你怎么好用那个世界的胆量来考验这个世界的男人呢?你便是扮做苗疆女子也比西域的好啊。”
露太多了,只可以给他一个人看,别的人想都别想!
人都是有私心的,他姬临霄最大的私心就是把他看上的小娇娘藏起来自己一个人偷偷欣赏。
虽然这样的行为很像一只护食的野猫,可是他顾得不了,他就像是怀抱了一枚绝世美玉,不允许任何人的偷窥。
做一回自私自利的禽兽没什么不好,反正他是铁了心了。
把人塞进船舱,他又折返出来:“你再找找别的,实在不行就别乔装了,我姬临霄的王妃,谁敢动?你若真怕谁欺你是罪臣之女,不如这就折返回去,先把亲成了再走!”
“胡闹,成亲岂是儿戏?少不得要耽误个三五日的。再说了,吉日都没选,成的哪门子亲。”裴允贤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成什么亲,皇后性命不保,她也没有心情。
再说了,好端端的喜事,被这样愁云罩顶的担忧搅扰了,还算喜事吗?
她可不想自己难得一次大婚留下不甚美好的回忆。
姬临霄也觉得自己这个提议有点临时抱佛脚的感觉,再说为了自己娘亲就委屈了媳妇也实在不像话,便不再提这茬了,只是坚持道:“那你换苗疆女子的打扮,那个好。”
裴允贤换好了出来,白了他一眼:“德性,怎么。怕别人抢你媳妇啊?”
“怕死了,胆战心惊呢。”姬临霄笑着转身,这次顺眼多了,苗疆女子喜银饰,这么一装点,再围上面纱,可以蒙混过关了。
“待会过扬州要跟六哥打个招呼吗?岛上让他关照关照。”裴允贤摸了摸趴在脚下的汤圆儿,想象了一下自己带着一只老虎进出皇宫的样子,似乎还挺吓人的。
吓吓那些为虎作伥的小人也好。
捏了捏汤圆儿的虎爪,再看看那锋利的爪牙,小家伙虽然月龄不大,但是在姬临霄的改造下长势惊人,已经是个成年老虎的大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