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完全没想到会是葡萄胎啊。
这怀孕根本就是一场乌龙啊!
皇后肚子里的根本不是孩子,而是单纯的一堆毫无作用的细胞组织,仅此而已!
跌跌撞撞推开幔帐,裴允贤眼尾甩出两颗晶莹。
她猛地握住了姬临霄的手,踮脚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是葡萄胎,完全性的,不能拖太久,你得赶紧去请人,我不敢下手做手术,我没有经验!”
姬临霄也懵了,完全性葡萄胎,那不等于是怀了个寂寞吗?
难怪王德轼要千方百计阻止了。
新君无嗣,盼了一辈子盼来了这么个结果,站在新君的立场,是要崩溃的。
且若不是求子心切,新君怎么可能弑兄篡位之后还把皇后留了下来,看中的就是皇后的高产。
放眼整个皇宫,像皇后这般多子多女的,真的独此一份。
姬临霄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拍拍手安抚了一下裴允贤:“你先进去,他怕是不信的,还得给其他妇人做个检查对比一下。”
裴允贤进去后,看着傻坐在那里的新君,艰难开口:“陛下,民女请两个正常的孕妇进来,您坐到这边来,我会用屏风挡着,免得她们不自在。您只用看着这上面的图像就好了。”
新君像个行尸走肉,言听计从坐到旁边去了。
他不傻,就算他没见过这些新鲜玩意儿,也知道人类的胎儿不该是一串葡萄。
裴允贤把彩超图打印出来,交给了新君。
片刻后,皇后穿好衣服起身,换了另外一个孕妇进来。
裴允贤动作很快,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之后,再操作起来就简单多了。
这一次,新君自己也意识到不同了,他听着机器里传出来的强有力的心跳声,再看看显示屏上,是个略显模糊的人形,依稀可以分辨出小手和小脚丫。
新君接过裴允贤再次打印出来的彩超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后面又把其他妇人的都做了,无一例外,都是正常的,只有一个看着面黄肌瘦的,胚胎个头小了些,看着像是发育不良的样子。
裴允贤把一切机器全都收回空间指环里面,掀开帐幔,请新君出来说话。
新君的脚步有些踉跄,眼角挂着两滴没干的泪水,跌跌撞撞一屁股坐下,忽然不顾形象地嚎啕痛哭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是这样呢?难道朕注定要一辈子无后吗?”
哭声哀痛,闻者伤心,见者落泪,裴允贤也伤心,她心疼皇后,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要遭这样的罪。
葡萄胎,靠红花大抵是排不干净的,刮宫都未必靠谱,得吸宫!
她不会!
此时此刻,她多么恨自己没用,在来时的世界怎么就没有顺便修一修医术呢?
人吃五谷杂粮,会有三灾两痛,这世界离开了医生可怎么是好?
她站在那里,眼中的牵挂与担忧做不得假,倒是让原本怀疑她的新君也被触动了。
他不哭了,抹了把泪水:“你当着朕的面做的,朕也不是什么昏庸糊涂的迂腐之辈。不过,朕还是要问一句,皇后这胎不保也便罢了,以后可还能孕育了?”
这她也说不好啊,救命啊,书到用时方恨少,这题她不会!
她只得含糊其辞:“这……老蚌吐珠也不是没有,老树开花也是常见。民女觉得,陛下应该放宽心,您与皇后尚且年富力强,一定是与那孩子缘分未到。待皇后娘娘好生休息调养,也许会有意外收获呢?”
“朕虽然不学医,但也知道,当务之急还是先帮皇后料理了此胎。这样吧,朕便将这份差事交给你了,切记,一定要保皇后无虞!”新君并不想这样快接受现实,可是事实面前,自欺欺人只能害人害己。
他还算有点理智,倒是皇后那边,魔怔了。
她早已夺了新君手中的图像对比着看了,且她清晰地记得其余妇人做检查的时候机器都会响起嘭嘭有力的心跳声,怎么她这里就没有呢?
她不安地握住了裴允贤的手:“本宫这是怎么了?本宫的孩子不正常吗?”
这话裴允贤没有勇气跟她说,只得向姬临霄投去求救的目光。
姬临霄便拥着皇后的肩,带她去偏殿详谈。
不多时,偏殿传来皇后竭力压抑的哭泣声,紧随其后的便是纸张被撕碎的声音。
姬临霄费力安抚了好久好久,总算是把人哄好了,进来一看,王德轼正跪在新君脚下,抱着他的腿哭求原谅。
姬临霄很不耐烦,走过来直接把王德轼扒拉开:“王相,注意你的身份,你是天子重臣,不是撒泼骂街的蠢驴,你瞧瞧你这个样子,像不像那些走街串户的地痞流氓?你文人的风度呢?你的气节呢?恶形恶状,眼泪鼻涕一大把,你在这里演戏给谁看呢?”
王德轼被骂得哑口无言,怔怔看向新君,指望新君给自己留点颜面,没想到,新君不耐烦地摆摆手:“你先到偏殿等着,朕稍后再同你算账!”
骗他骗得这样惨,可不是一句求原谅就好打发的!
新君冷着脸,环视一圈地上跪着的太医:“来啊,谁来教教朕怎么给孕妇把脉。”
“这……”一众太医面面相觑,他们明白,教会皇帝之时,便是自己人头落地之时了。
无人敢应。
姬临霄却忽然开口:“皇叔,我倒是有个人选,皇叔不妨明日召进宫来跟着学一学。”
新君虽然接受了现实,但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半眯着眼睛,盯着姬临霄看了好久,才问了一句:“老九啊,你远在崇明,却似乎对宫中之事了如指掌嘛。怎么,朕身边有你的人?”
第69章 讨要恩典
新君的质问早在姬临霄意料之中。
毕竟他这次回京, 就是在走钢丝,一不小心,万劫不复。
不过他不怕, 他的人埋得深,新君查不出来。
他不急不慌,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对啊, 我小叔啊。”
好家伙,这锅明王背着还真不冤枉。
毕竟他可是姬临霄的亲叔叔, 比新君亲多了。
新君被这个答案堵得哑口无言。
他怎么会问这种愚蠢的问题?
这还用问吗?
除了明王还能有谁?
一定是他被皇后的胎打击到了,昏头了。
他不耐烦地摆摆手, 让姬临霄出去。
姬临霄毫不犹豫, 带着裴允贤等人离去,至于那些仪器, 全都被裴允贤收进了空间,给新君表演了一个“大变死物”。
露了这一手之后, 新君算是彻底信了苗疆圣女的身份。
巴巴儿地看着她:“你可千万要保住皇后的身体啊。”
言外之意, 这胎没了便没了吧,可不能让她以后不能怀啊。
裴允贤又不是傻子,自然听出来了。
可这……她真的不敢保证啊。
最关键的是, 她怀疑新君是不是死精哦。
不然的话, 怎么这么多女人都不能给他生孩子啊。
这治病要对症下药, 新君自己的问题,总对着皇后的肚皮使劲儿也没用啊。
她想了想, 算了,今天先别刺激新君了, 给他点时间缓缓, 等回去跟姬临霄商量一下, 实在不行,叫姬临霄捯饬捯饬那些仪器,自己给新君化验蝌蚪去。
她毕恭毕敬地说了一声:“民女定当尽力。”
哎,就是含糊其辞,就是不给准信儿,看新君能怎么滴吧。
新君目前没有更稳妥更值得信任的人选,只好由把圣女供着。
即便听出来这话有点敷衍他,也只好作罢。
摆摆手,让他们先退下了。
这边姬临霄和裴允贤等人才走,那边新君就跟王德轼闹起来了。
派出去的御前侍卫,竟然真的抓了几十个美娇娘过来。
个顶个的肤白貌美,身娇体软,声甜可人。
新君都看傻眼了。
他自然也是好色的,皇后毕竟人老珠黄了。
一时有些两眼放光,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他也就是看看。
自从跟王德轼搅合在一起之后,总觉得女人不够劲儿。
他又看了一遍,确认自己确实提不起劲儿,更气了。
“好你个王德轼,把朕哄得一愣一愣的,自己却转身,满院姬妾好不快活,看来朕还是太宠着你了,竟将你宠成了这么一个朝三暮四不守臣礼的败类!来啊,叫太医院院判过来,给王相上宫刑!”新君可是个狠人儿,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准天下人负我!
否则拿来的手腕将先帝推翻,自己爬上皇位?
王德轼这事儿,他非要出一口恶气!
王德轼一听,要割他的子孙袋,顿时如丧考妣,眼泪鼻涕一大把,匍匐在新君脚下,哭着求着再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新君不耐烦极了,一脚踹开了这个欺君罔上的奸臣贼子。
可一眨眼,王德轼又缠了上来。
最终到底还是禁不住王德轼的哄骗,宽衣解带,胡搞乱搞去了。
*
裴允贤刚到宫外,就被听身后有人在喊她。
喊的不是圣女,而是她的大名。
身形猛地一顿,邵玉堂,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坏胚!
她没应他,直接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邵玉堂站在那里,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他看见了,她的脚步顿了一下。
她的声音是做不得假的,一定是她!
第二日,裴允贤便和姬临霄商量着,要把那些现代化的设备拿出来练手,不然的话,皇后那边清宫是个大问题。
姬临霄把北堂悟也请了过来一起学,那些厚实的人体解剖图册,那些一摞一摞的现代医学典籍,全都不加保留地抱了出来。
三天后,北堂悟拿一头牛试手成了。
不敢大意,又找了几头羊试了试,都还挺顺利。
最后才敢重金悬赏见红的孕妇,让他练手。
七日后,北堂悟彻底熟练,有信心也有把握给皇后做手术了。
这期间,他还跑了几次皇宫,叫新君去把脉。
没错,姬临霄给新君推荐的,便是他。
这一日,宫门深锁。
原以为很顺利的手术,却出了岔子。
皇后大出血!
止血的汤药一碗又一碗地灌,还是不管用。
裴允贤没辙,只好把这几天攒的积分又给花了,在商店买了止血针,扎在了皇后臀上。
“血是止住了,可是皇后脉搏微弱,怕是凶多吉少啊。”北堂悟真的倒霉,试手的那几个见红的孕妇,好几个是营养不良和劳累过度造成的,倒是一个都没有皇后这样的。
这就导致,他被皇后这边的突发情况彻底打乱了阵脚。
裴允贤虽然还是个门外汉,可她看出来了,皇后脸上毫无血色,双唇更是极其不健康的哑光白。
“这是失血过多了,要输血!”裴允贤忙推开门,跟姬临霄商量办法,“先给你母后验血型,再看看宫里有谁的血型相配。”
姬临霄自然双手赞成。
可是很快,他和她都傻眼了。
“熊猫血?”
“熊猫血!”
“没验错?”
“验了三遍了,绝对没错!”
完了。
这血型这么少见,便是找遍整个京城都未必能有吧?
可是现在不是唱衰的时候,裴允贤立马催促他,赶紧先从他的兄弟姐妹验起。
这一日,凡京城有皇家血缘的人全都被招进了宫中。
眼看着皇后脉息越来越弱,却还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血型,所有人都做了最坏的打算。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邵玉堂忽然看向了这位苗疆圣女:“圣女自己可曾验过?”
呀,还真给忘了!
裴允贤光顾着抽血化验了,哪里想得起来她自己也有可能啊。
不过,她总想着,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儿媳妇和婆婆一个血型?
普通血型就算了,熊猫血?
这必须是十辈子的缘分都修不来的缘分吧?
等化验报告出来的时候,裴允贤真的迷茫了。
居然……真的……是熊猫血。
她看着新君那期待的眼神,也罢,趁机宰新君一笔好了。
这血,她不需要皇后谢她,却需要给裴家,讨要一个恩典。
她忽然跪在了地上:“陛下,此番皇后凶险异常,若能转危为安,还请陛下广施恩德,泽被子民。若有那些被流放的罪孽不是很深的臣子,不如给他的子嗣一个考取功名的机会吧。”
说罢,也不等新君应答,直接推开了宫门,进去给皇后输血了。
皇后醒来的时候,新君高兴地差点从龙椅上滚下来。
他兴冲冲地扑到皇后床前,看着逐渐有了血色的皇后:“太好了,太好了!赏!苗疆圣女大功,着,封为郡主!皇后,你说,给郡主什么封号好呢?”
“不知圣女名讳?”皇后仍有些虚弱,挣扎着坐起来看着这个面覆白纱的女子。
裴允贤胡诌了个名儿:“民女贺仙儿。”
生母姓贺,随母姓不也是天经地义的嘛。
至于仙儿,谐音她的贤,也不算太过欺君。
皇后一听,是个挺好听的名儿,衬得上圣女这通身的派头,便点头道:“那便叫蓬莱郡主吧。”
新君也觉得不错,正准备叫人去拟旨,就听圣女婉拒道:“民女惶恐,民女这一身的本事,需得近身伺候苗疆圣物才可保持,怎能担上如此贵重的名头,万一惊吓了圣物,是大大的不妙。不如陛下将恩泽施给那些蒙冤之人吧。”
这话说的极其委婉。
蒙冤之人,大狱里有,崇明岛亦有哇。
希望新君是个明白人。
果然,新君沉吟了片刻,道:“好,那就按圣女说的办,下一届科举,所有流放官员的子嗣都可参加。”
“陛下,民女常闻圣物唏嘘,说这天下,本该阴阳相生,互相扶持,互相调和,怎么在外抛头露面的只能有男子不可有女子?科举官场沙场军营,也都半分不给女子机会。若是有那圣明的君主,愿意给这天下一个阴阳调和的可能,那将是造福子孙后代的千秋功德呢。”裴允贤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可不要给她们女孩子多多争取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