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是真不好说啊,沈澈要当皇帝了,陆雪禾就是皇妃。之前陆雪禾只是将军府一个连明路也没过的“宠妾”,她拐走了还能扛下罪责……
这要是拐跑了新皇的妃子, 他们唐家是绝对承受不起新皇的雷霆之怒的啊!
虽说心里把陆雪禾当姐妹了, 可,可可可她也不能不顾全家人的性命安危做这事啊。
“不是跟你跑, ”
陆雪禾连忙压低声音道, “我不连累你, 我自己跑——”
平宁郡主小声道:“当皇妃不好么?听说中原女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进宫当贵人,一辈子荣华富贵啊。”
“你想要么?”
陆雪禾压低了声音, “你喜欢?”
平宁郡主拼命摇头:“绝不。”
要她进宫还不如杀了她。
“你要怎么逃?”
以己度人, 明白了陆雪禾的心思, 平宁郡主小声道, “沈澈就要是皇帝了……”
这要是逃跑未遂被抓住了, 那陆雪禾真就小命堪忧了。
“我有主意, ”
陆雪禾小声道, “不过到时要拜托你假装跟我吵一架, 做出咱们两个打翻了友谊小船的样子。”
“什么船?”平宁郡主明显没懂。
“就是吵架绝交的意思, ”
陆雪禾压低了声音道,“还有,我真跑了,福蕊福果还是拜托你了。”
平宁郡主神色复杂点一点头。
她其实又怕陆雪禾进宫不开心,又怕她逃跑失败被抓,又为自己不敢帮她逃命感到羞耻。
陆雪禾跟平宁郡主透了一下自己的计划,之前她就听说,再过一段行程后,就会转走一截水路。
她会游泳,且技术还不错。找机会潜水逃走,大约也是行得通的。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这已经进了荀定州地界了,这里听谢明谨说,这里的政务已被接管,没人敢趁机作乱,流民百姓也正被安置约束中,规矩还算严明……
在这相对有王法的地方逃走,她只要机警点,人身安全大约是能有保障的。
而后陆雪禾又跑去一起前往京都的崔六和文丰他们车上,以要和崔六文丰他们研习编排新戏的借口,找借口冲文丰要了一身男子衣裳,说是要为新戏的戏服寻求灵感。
文丰二话没说就给陆雪禾拿出了衣裳。
“这衣裳太寻常了些吧?”
倒是崔六觉得奇怪,“姑娘为何不问问谢三爷,他的衣裳比文丰这些不更精致讲究些么?”
“越讲究越不好,”
陆雪禾顺口胡诌,“你们不懂。”
文丰身材纤弱,她身量和文丰差不多,谢明谨要高很多啊,借了谢明谨的衣服也不能用。
次日傍晚时分,换了水路。
陆雪禾和平宁郡主的吵架声,连谢明谨都被惊动了。他不得已叫人暂停了船,搭了船板他上了这个船来看个究竟:
无论是平宁郡主,还是陆雪禾,在他看顾下都不能有丝毫闪失。
“郡主,陆姑娘,”
谢明谨一过来就忙施礼道,“不知二位为何起了争执?谢某不才,愿闻其详,试为二位剖析分解——”
“嘤嘤嘤,”
陆雪禾装哭装的十分卖力,“郡主身上有蜘蛛,我怕死了……嘤嘤嘤,谢大哥,我要跟你一个船。”
谢明谨:“……”
平宁郡主身上带有特别的“宠物”,陆雪禾又不是第一天知晓,为何今日突然怕了起来。
可若是让陆雪禾跟他同乘一船,却是不妥。不为别的,这一次由于行程也紧,并未调拨大船,都是小船。
船舱有限,男女同乘一船实在不合适,且陆雪禾如今身份也不一般,安置到和那两个丫头一起的船舱也不妥……
想了想,谢明谨让出了自己的船给陆雪禾,他自己去了崔六他们的船上。
陆雪禾心下满意,这船上如今除了老船夫外,就她自己了。虽说这船也处在这一大溜船队之间,但夜里还是很方便行事,而且不用连累别人。
水流平稳,夜里航船放慢了速度,但并未停浆,船头也都点起盏盏风灯,如一串星星般荡漾在江面上,再衬上漫天星辰,真是很有一种浪漫甜美的气息。
除了轻微的浆声,余下都是一片静寂。
陆雪禾不知怎么,忽而想起了之前沈澈带她看到的那满谷的萤火,心里不由又是微微一动,莫名有了一点点遗憾。
不过很快陆雪禾抛开了这点心跳和遗憾,事关一生的自由,再浪漫的事情也跟她无缘,此时她紧张的手心都出了汗。
在船舱里将文丰的那身男装用油纸包好,又将之前挑出的盘缠牢牢捆在了腰间,陆雪禾只穿了贴身的中衣……
这样等她上了岸,就把这湿衣服直接换下来,薄薄的也不影响她游泳。
估摸着时间,陆雪禾假装睡梦中都生气,怒气冲冲骂了几句后故意使劲在舱内晃了晃。
这船本来就不算大,她这么拼命晃了晃,船身也跟着轻轻摇动,那老船夫也知道她白日才跟人吵了架,感叹了这小娘子好大的脾气后,对于摇晃的船舱也就不在意了。
陆雪禾就在这时,悄无声息钻出了船舱,从无人的船尾处滑下了水。
随着她身形离开,船还是有了一点晃动,但之前老船夫被她打过预防针了,因此对这次的晃动也没有在意,依旧只是叹息了一下,这小娘子的脾气是真不好。
陆雪禾捆在身上的小包裹有点累赘,让她在水下潜的距离就短了不少,但好在船也是走着的,等她透出水面,船队已经过了。
费力在夜色中游到了对岸,陆雪禾一刻也不敢耽搁。借着岸边草丛的遮掩,她飞快换下了身上的衣裳,穿上了文丰的男装,头发也随手挽成了少年的模样。
顾不上感叹一声这次逃离的艰难,陆雪禾就听到夜色中惊飞鸟儿的一声啼鸣,吓得她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缩着身子小心听了听动静,确定没有人后,陆雪禾小心钻出了草丛。
在夜色中艰难四下望了望,陆雪禾看到远处大约是有一个村庄,连忙冲着有人烟的地方赶了过去。
一路奔过去时,陆雪禾总觉得身后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可每当她往后看过去时,沉沉的夜色中却不见一个人影。
那村庄看着近她双腿走起来,还是很费力,都走了好久,距离那庄子看着还是有不短的距离。
陆雪禾撑着一棵树调整呼吸休息,才抹了一把汗就听到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转脸看过去,就见旁边一条小路上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一个人影,这人穿着蓑衣,还推着一个吱吱呀呀作响的独轮小木车,一看就像是庄子里的农人。
“小兄弟,这么早啊,”
这时,那人看到了陆雪禾也招呼一声,“你这是要去尤庄么?”
“嗯……嗯,”
陆雪禾本来见那人走近,有点紧张,听到他坦然的招呼时略微放松了一点警惕,“是的。”
她不知道什么庄,但不敢让那人看出她是没目的乱跑的,生怕那人见她一个外乡人居心不良。
“小兄弟且等等,怎么瞧着你面生,小兄弟是要哪家去?”
这人见陆雪禾要走,又叫住她问了一声。
“我去找我大舅爷爷家的二表叔他姑姥姥家,”
陆雪禾随口胡诌了一大串,“我娘子要生了——急,急,急!”
那人顿了顿,明显是没反应过来这一串亲戚到底是啥关系。
陆雪禾不等他反应过来,撒腿就跑:这人不对劲的,这一路过来,换乘水路时,她听到这一带人说话也是有明显口音的。
这人口音竟然跟她之前听到的这一带人说话明显不一样,怎么想怎么古怪,她吓得几乎是一路狂奔过去了。
推独轮车的那人摘下斗笠,回头看向不远处一株大树,神色有点无奈:将军非让他来试探这位又逃一次的陆姑娘,到底想去哪里……谁知道这陆姑娘还挺机灵。
大树后,沈澈阴沉着脸走了出来,身后还有几位亲卫。
“将军,为何不直接将陆姑娘带回去?”
这亲卫不解问道。
他们几个都是沈澈心腹,此时京都内形势已在他们将军掌控之中,就差正式进京都了。可以说,这天下已经是他们将军的了……
谁能想到,将军在这时候暂时□□出来,竟然是为了这位陆姑娘。
沈澈冷脸没有解释,视线一直追着陆雪禾的身影。
说实话,他此时心情很不好,十分不好。
明明这人已经答应了他,明明这人说了喜欢他……转脸就跑了!
他到底是哪里让这人如此厌憎?!
他没有在陆雪禾逃离船队的初始,就叫人抓她而是一路尾随到这里,又叫人试探她……
只是想弄清楚,这嘴里没一句实话的人,到底是想要干什么,或者,这人心里到底在记挂着谁?!
“她刚才说什么?”
一念至此,沈澈冷冷一字一句道。
那亲卫结结巴巴道:“她,她说……她娘子快生了——”
沈澈眼一寒:莫非这人这么一而再的逃跑,是为了找她的心上人?!
“将——”
另一位亲卫还没开口,就见他们将军身形一闪,竟然亲自追了上去。
“啊——”
陆雪禾撒丫子跑的飞快,眼见就跑到庄子边上了,她脚下一滑,从小泥路上咕噜噜滚向了路边的草塘里。
“嘎嘎嘎嘎——”
收不住,陆雪禾不知撞在了什么上,只觉得一股臭臭的味道后,紧接着便是一群鹅嘎嘎嘎嘎被她惊得乱窜一气。
鹅毛和泥点子乱飞,弄了她一身。
不等她反应过来,被惹急的大鹅们已经发现了她这个闯入者,登时几个鹅不要命伸脖子冲她咬了过来。
“嗷——”
陆雪禾痛呼一声。
鹅咬人是真疼,是叼住了往死里拧的那种,她吃惊之下忽而觉得体内的内息猛地一冲。
情急之下竟然再一次激发了内息,她本来是想跑,这内息一冲,她整个人几乎就纵跃飞窜了起来,速度也是惊人。
大鹅们都惊呆了:竟然比它们还能飞。
但是陆雪禾控制不住,只觉得耳边呼呼风声后,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飞了一段后又急速落下,哐啷一声撞到了一户庄户的篱笆上。
“咔嚓。”
“嘭!”
咔嚓一声篱笆断裂的声音,随后陆雪禾整个人撞坏了篱笆后,嘭的一声重重砸在了庄户院里矮矮的鸡舍上。
鸡舍哪里经得住砸,登时被砸的四分五裂,里面休憩的数只鸡登时喳喳喳四散惊飞。
陆雪禾趴在鸡舍的遗址上,鸡粪灰尘又溅了一身,呛得陆雪禾差点背过气去。
就在她挣扎不起来的时候,就觉得背后衣服被人一拎,整个人就被拎了起来。
不等她反应过来,只觉得被拎着后腾空而起,一瞬间被带出了很远一段距离。
陆雪禾差点吓晕过去:槽槽槽槽槽。
“你娘子生了么?”
一阵眩晕后,陆雪禾这才晕晕乎乎听到有人沉沉问了一句。
听到这声音时,陆雪禾都顾不上浑身撞出的剧疼了,拧着脖子往上看了看,一看到沈澈的冷脸,她没忍住轻呼了一声后,眼前一黑吓晕了过去。
……
等到陆雪禾再次醒过来,一时间还以为自己上了天堂:这是她穿过来后见过的最奢侈华丽的房子了,就连床帐都是数层妙不可言的轻纱,还用串了大珍珠的珠链松松挂着。珍珠的柔润光泽衬着这层层纱帐,越发像是神仙才能住的地方。
陆雪禾震惊地四下看了看,又确定了一下自己不是在做梦,看着满屋子富丽堂皇的摆设,她一时愣怔了好一会。
闻到屋里精致异常的香炉散溢出的奇香,陆雪禾这才回过神,终于想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她她她她逃跑又被抓了。
“姑,姑……姑娘,你醒了?”
这时,一个打扮的十分绮丽的女子听到动静,小心过来时见陆雪禾醒了,连忙战战兢兢道,“姑娘,姑娘且躺好,我,我去叫太医——”
“等等,”
陆雪禾挣扎了一下,之前大约是撞的狠了,肩膀处有一处一动就特别疼,不过她顾不上,急急问道,“这是哪里,你是谁?”
“回,回姑娘,”
这女子噗通一声跪下来忙忙小心道,“这,这里是百,百福殿,奴婢,奴婢是这里的宫女。”
“百福殿?”
陆雪禾睁大了眼睛,“殿?这,这里是皇宫?”
“回姑娘,”
这宫女忙又磕头道,“正是皇宫内的百福殿。”
陆雪禾:“……”
槽槽槽,她竟然被沈澈带进了京都的宫里?
就在这时,陆雪禾觉得自己隐隐似乎听到了哭声。
“有人在哭?”
陆雪禾紧张的不行。
她不知道沈澈会怎么发落她,虽然眼下是躺在宫殿里,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被沈澈砍了头。
“回姑娘,是太后……”
那宫女战战兢兢开口说了两个字后,连忙自己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奴婢失言,奴婢失言,是,是那边宫里……在,在处置前朝留在宫内的余孽……”
陆雪禾:“……”
她吓得一时噎住了。
“怎,怎么处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