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呀~”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那女细作忽而袅袅一转身,翘着兰花指拉长了声音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一边唱着,竟然看都不看他一眼,就那么拎着那短匕踩着小碎步离开了这边。
谢明谨:“……”
这女细作怕不真是个傻子。
“奶奶个腿儿不跑才是傻子。”
陆雪禾拎着短匕一边往回走一边暗暗嘀咕。
这踏马什么谢三爷,竟然是陆老先生的熟人?真问起她什么,她一问三不知,岂不是一下子就露陷了?
第10章 大姨妈?
谢明谨眼神复杂地瞅了沈澈一眼,不会是弄错了吧?雁归堂出来的细作,就这?
沈澈也有一点疑惑,但这女细作的身份他是板上钉钉可确认的,只猜不透这女人的目的罢了。
示意谢明谨跟过去,他也不动声色跟在谢明谨身后,冲陆雪禾那边走了过去。
陆雪禾这边,周文书已经叫人过来,替她架好了锅,还送过来一小块冻油,和一些米面。
虽说行伍中的炊具不能给这位陆姑娘用,但粮油米面这类物资,自然要给。
陆雪禾笑着谢过,擦洗了那短匕后就开始切菜。
说实话,短匕有点沉,拿着并不舒服,但好在锋利,陆雪禾觉得用起来还行。
正切着菜,她感觉到了什么,疑惑一抬眼,正对上不远处一个人清冷的视线……正是这短匕的主人,那位谢三爷身边的护卫。
陆雪禾连忙拿起刀冲这酷帅的护卫晃了晃,笑着还冲他比划了一个赞的手势,不知道对方懂不懂她夸赞这刀的意思,但好歹也算是对人家善意借刀的一个回应。
算是打过招呼后,她继续切菜,第一次用这种短匕切菜,她用的十分小心,万一弄破了手指,这鬼地方可是连个创个帖也没。
沈澈眯了眯眼。
“她用刀瞧着生疏,”
谢明谨压低了声音道,“感觉还不如我。”
他一介文士,感觉也不会切的这么慢。这细作要真是装的,那这细作可以说是心思极为缜密了。
说完,谢明谨装作很随意的样子,走到了陆雪禾身边。
“陆姑娘,”
谢明谨一礼道,“我以后会在沈将军身边做事,与你同在将军府中,日后你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跟我说,但凡我能做到的,绝无二话。”
陆雪禾心里一动。
其实她也想找个 “靠山”,到她逃命的时候,说不定能用得着。眼下这就白送一个工具人过来,她是真心动。
就是怕这人问起陆家的事情。
“那我就先谢啦,”
陆雪禾一脸伤感道,“不过爹爹不在后,他们都说我疯了傻了,都不肯理我……我其实并不疯,并不傻,我一看就知道大哥你是个好人。”
谢明谨嘴角不由一抽。
“一会儿我做了汤饭,”
陆雪禾先装傻混了一下,给这位谢三爷发完好人卡后连忙又套近乎,“大哥你也尝尝?”
谢明谨连连摆手:“不必,不必。”
“呲——”
陆雪禾说完,根本也没在意这谢三爷回应了什么话,见锅热了,立刻就将一小块冻猪油丢了进去,呲的一声冒起了一点油烟。
猪油烧热后,很快那种油香就飘了起来,陆雪禾连忙丢进去了之前掰好的两个红辣椒。
“呲……”
又是一点油滋滋响过后,浓郁的辣椒香味立刻散溢出来。
“阿嚏,阿嚏!”
近旁站在下风口的谢明谨猝不及防,被辣椒的味道扑了一个满鼻,立刻狼狈连打了几个喷嚏。
“又香又呛,对吧?”
陆雪禾闻到辣椒味开心无比,一边示意谢明谨往后退退,一边利落将切碎的菜叶都丢进去,简单翻炒出了青菜的香味。
略一炒后,她让福蕊往锅里加了热水。等水烧开时,她拿过来周文书的人给的面,在瓢里加了点水拌成了小碎面疙瘩。
这面粉看着要比她熟悉的面粉黑很多,也粗糙很多,大约还搀着杂粮舂的一些粉粒,但绝对是绿色无污染,这一点还是很让她满意。
看着水沸腾后,陆雪禾将拌好的疙瘩都放进了锅里,加了点盐巴后,做成了一锅简单的野菜疙瘩汤,辣味的。
菜香伴着辣椒的香味从沸腾的锅里飘出来,在这湿冷的雪地里,简直带着魔鬼般的诱惑,令人馋涎欲滴。
其实本身菜汤没有肉很寡淡,但是一带了辣味那就不一样了。更何况雪打后的乌塌菜很鲜嫩,还能补充维生素和粗纤维。
喝一碗这热乎乎的辣疙瘩汤,比干吃几块烤干粮,补充的热量可就多多了。
“快喝,”
陆雪禾给福蕊和福果一人盛了一碗后,看向谢明谨道,“谢大哥也喝一碗暖暖身子?”
她就是客气一下,这人老杵在这里,还顶着个猪头五颜六色的,她是觉得真有点辣眼睛。
“我——”谢明谨原先是没打算尝尝的,谁知道这女细作会不会往里下什么药……
只是味道一出来,他有点忍不住,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要冒险试试毒。再说他一直盯着,没见这女细作做什么手脚下什么药。
“我给三爷端回马车里吃,”
就在这时,沈澈大步走过来,“三爷身上有伤,别在凉风里站着了。”
谢明谨:“……”
陆雪禾笑笑,只能给这谢三爷盛了一碗,递给了他这个护卫。本来还想着是不是给这位好心借刀的护卫也盛一碗,但看看锅里,又看看那边已经半碗快下去的福果,还是忍住了。
不能给,再给她就不够吃了。
沈澈端着碗,谢明谨跟在他后面,一起到了他们的马车这边。
“给我尝尝,”
谢明谨忙道,“我懂一点药理,来试一试这汤里下了什么毒。”
“不行,”
沈澈毫不犹豫道,“你这大才子文曲星命金贵,不能以身犯险——”
说完,他眼光已经扫见,那女细作自己也端起碗来开始吃了,他收回视线,不动声色端起碗就喝了一口。
汤才一入口,菜香混合着辣椒香就在唇齿间散开,本来像是麻木的味觉,忽然被激醒了一般,顿时胃口大开。
也不去那边找筷子,随手掰了根树枝弄断,他用这树枝直接扒拉着碗里的疙瘩和菜叶,三下五除二就吃了个精光。
喝完这一碗疙瘩汤,沈澈只觉得身上暖融融的,跟以往吃过的茱萸汁、或者芥汁的那种感觉都不一样。
他疑惑一挑眉:雁归堂训练细作,连厨子的本事一起训练了么?
眼巴巴看着沈澈喝完的谢明谨:“……”
竟然都不知道给他留一点!还好意思说要跟他共商大计一同造反……这连碗饭都舍不得分他一口。
正想着再回去厚着脸皮要一碗,可远远一看,那边陆雪禾的一个丫头,已经在抱着那锅直接吃了……这丫头怎么这么能吃!
“没毒,”
沈澈将空碗往谢明谨手里一塞,“你可以多跟她接触,多要她几次饭吃,不定她就上钩了。”
谢明谨无语:到底是谁上谁的钩。
就在这时,沈澈忽而眼光一闪,神色微微一凛。
谢明谨连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那陆雪禾,正拉着她一个丫头附耳说着什么,神色显得有点古怪。
紧接着,就见那陆雪禾拉着那丫头跑回了她坐的那辆马车上。
“去听一听。”沈澈压低了声音吩咐身边一个心腹道。
那心腹一点头,神不知鬼不觉凑到了陆雪禾那辆骡车旁。
“跟你说点事,我大姨妈来了,你们这里怎么弄的?”
骡车里陆雪禾有点急,“这时候来不是找麻烦么?”
她喝了一碗热汤正觉得浑身舒坦呢,就觉得身上哪里一热,一种熟悉的感觉立刻袭来——她大姨妈来了。
又没卫生巾又没卫生纸……她有点傻眼。
福蕊显然不懂,陆雪禾拉过来她,凑到她耳朵边悄悄说了一句,明显这里女孩子很保守,她想到这一点就没大咧咧直接说了,换成咬耳朵的方式,怕福蕊臊的慌。
福蕊脸一下子红了:“奴婢懂了,奴婢来帮姑娘——”
她们是做小垫,有条件就用棉垫,实在不行就用布裹一点草木灰垫一下,好在她知道陆雪禾买的东西里,也有布也有一点丝绵之类。
车外沈澈的那心腹亲卫再没听到别的动静,等了片刻后,转身回来,一五一十将听到的禀报给了沈澈。
“是狐狸果然会露出尾巴,大姨妈?她的大姨妈?”
沈澈冷笑一声,“什么见鬼的姨妈,方圆百米内——搜!”
“雁归堂这是派了人要跟这细作接头?”
谢明谨疑惑,“陆雪禾还没进府,这时候派人接头,能从她嘴里拿到什么有价值的线报——雁归堂的头目,脑袋怕是被驴踢了吧?”
第11章 此话有理
骡车内的福蕊针线活做的很快,片刻之后,就缝好了一个小小的棉垫。
陆雪禾看着内心有点挣扎:感觉一点也不卫生啊,连消毒都做不到,这种就直接用了?
“用过后,奴婢会帮姑娘洗干净,等天晴的时候多晒一晒,”
福蕊很认真道,“一会奴婢再给姑娘做两个,换着好用。”
陆雪禾:“……”
这还要洗了下回用?再说就算洗,打死她也不会让别人给洗这东西的啊!
心里有点抗拒,但也没更好的办法了。陆雪禾让吃饱了饭的福果抱着灯泡,叮嘱福蕊帮她看好车外后,她迅速换好了衣裳。
“姑娘?”
见陆雪禾飞快收起她换下的里衣,却不交给自己去洗,福蕊不安道,“姑娘是怕奴婢洗的不干净么?”
她生怕姑娘嫌弃她。
“不是,”
陆雪禾笑道,见她不安就给她指派别的活,“我喜欢自己洗——你和福果去帮我打水吧。”
看着车队暂时似乎没出发的意思,趁着这点时间,她三下五除二就能洗干净这件小衣服……
到时晾在车里就好了。
福蕊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姑娘愿意吩咐她做事就好。
“俺自己就能打水,”
福果一听打水,把灯泡往福蕊怀里一塞,一撸袖子就道,“俺一人能拎两大桶。要是有长扁担,俺能挑四桶!”
她吃饱了饭,就觉得力气使不完。更何况才喝了姑娘做的饭,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热的她都出了一身汗。
周文书看到了,连忙让军士去帮福果,却被福果大咧咧一摆手拒绝了:她一个人就行。
“怎么洗起了衣裳?”
一直在马车那边和沈澈一起盯着陆雪禾动静的谢明谨,看到这一幕疑惑对沈澈道,“她不是要去找她大姨妈么?”
看着一点也没找人的意思啊。
沈澈默然不语,他也觉得蹊跷。
“爷,搜遍了,”
很快,沈澈的亲卫回来小声禀报,“除了来往几个行人,还有那边躲在草垛旁的十几个逃荒的人——没有发现可疑人等在四周出没。”
“继续盯着,”
沈澈道,“车队动身后随行前后,出旼州地界后再来报。”
他就不信了,那大姨妈能人不知鬼不觉,穿过他亲卫的警戒圈,等待猎物,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车队动身之前,陆雪禾已经洗干净了里衣,收拾好带着福果福蕊两个上了车。
漫长的路途很无聊,陆雪禾一边跟两个丫头说着话,一边翻出之前买的那些零碎的丝绢布头,拿出准备好的小工具箱,开始试着做绢花。
福蕊手巧心也灵,很快就能学会一点,能帮着她窝瓣。
陆雪禾看着自己弄的一堆竹簪素坯,心里叹一口气。要不是她钱太少,当初在镇上置办东西的时候,就买些素银簪了。
素银簪做花簪坯,配上绢花后,那质地效果肯定要好很多……但她本钱不足,只能买了一堆不值钱的竹簪。
只是竹簪做花簪底子有点笨拙,要削剪下去一点。
福果这些针线灵巧的活计不拿手,但她力气大,能拿着小工具,帮着她削竹簪。
一时间,三人又是忙活干活又是谈笑宴宴,狭小的车厢里是难得的轻松快乐。
骑马跟在车厢外的一个亲卫,默默听了一程后,出了旼州地界后,如实向马车上的沈澈回了话。
“我觉得,”
谢明谨皱眉沉思了片刻后,忽而看向沈澈道,“这女细作说的……大姨妈……或许是另一个意思。”
“什么意思?”沈澈眼中寒芒一闪。
谢明谨双手捧着茶杯,在小茶桌上转了转茶杯,不太确定道:“她白日就在车厢里换衣裳……出来又洗衣裳……我觉得——”
说着,似乎有什么话不好说,他顿住了。
“嗯?”沈澈一皱眉,不满看向他道,“探花郎也有说话不利落的时候?”
当初在朝堂雄辩群臣的那个探花郎,谁不知道他嘴皮子最利索,吵架从来都没吵输过。
“是这样,”
谢明谨硬着头皮道,“我猜测,她说的大姨妈……大约是说的月事。”
“什么?”
沈澈没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