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麟怒啸,花火四溅,两人不停地闪躲。突然楚若渝停住脚步,手心捂住胸口,一个闪躲不及,眼看就要中招,谢知行赶紧飞身过去,一把搂住眼前人,然后避开直奔要害的烈烈火球。
“你怎么样?”谢知行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楚若渝半靠在谢知行肩上,语气虚弱道:“我刚刚大意了,应该是神魂有些不稳,不碍事的。”
谢知行缓缓抬眼,伸出右手替楚若渝把脉道:“你今日神魂残缺之症发作得越发频繁了,我先替你渡一段真气。”
楚若渝摇头,一张苍白的小脸上写着楚楚可怜:“不妨事,正事要紧。渡真气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等找到最后一块神魂残片,应该会好许多。”
说罢,楚若渝见谢知行一张俊脸上没有任何反应,正想再补上几句,却见那在三界中畅通无阻的俊俏容颜突然笑了,煞是好看,楚若渝一时呆住。
下一瞬,谢知行搭在楚若渝脉搏上的右手缓缓上移,轻轻拂过楚若渝的脸颊,趁其不备,一把薅住了眼前人纤细的脖颈。
眼前人来不及挣扎,被扼其要害。谢知行那双骨骼分明的双手正紧紧拿捏住对方的小命,嘴角的笑意不达眼底:“原来,你们打的是残魂的主意。”
随后,谢知行拇指翻动,眼前楚若渝的模样逐渐变幻成狐狸精舒欣的模样。谢知行似乎是觉得手脏,双手向上一抛,一把将人扔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发出一声重响。
舒欣终于得以喘口气,一手撑地,一手心有余悸般摸着自己差点就被掐断的脖子,眼神不可置信地看向谢知行:“你早就认出我了?”
如果只是一般的迷魂香,根本拦不住谢知行,连这阵法加上迷香,竟然也困不住谢知行。
谢知行唇角微勾,露出一丝轻蔑的笑:“这点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说,残片的事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舒欣本是奉命前来迷惑谢知行,让谢知行交出楚若渝最后一块残魂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而且她瞧着眼前谢知行的状态隐隐不对,一副大开杀戒的模样根本不像传言中的那般正人君子。
舒欣直觉不好,只好颤颤巍巍道:“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至于残片的事情我这个身份怎么会清楚呢,求仙师饶我一命,绕我一命。”说罢叩首起来,拜了数下,舒欣发力,准备遁逃。
还未闪身成功,就被一股无形发力狠狠地压制住,接着再次从半米高空重重摔下,这声音,要是白槐听了都觉得难治,感觉五脏六腑都摔移位了。
谢知行收回右手,背在身后,似笑非笑道:“怎么,这就想走?”
舒欣双手撑地,吐出一口血水,正想启动阵法再次逃遁。
谁料,下一瞬,阵法突然提前动了,一股洪水直奔她的方向,她躲闪不及,被淋了个落汤鸡。
谢知行停下挥动的手指,看向狼狈的舒欣道:“区区阵法,就想困住我,是不是太轻敌了?”
舒欣内心颇为震惊,这迷魂香虽然普通,但是这阵法是主子独创,除了主子应该说没人知道,多少大妖和人类捉妖师都差点折在里面,今天怎么会!
“你,你会破阵?”舒欣躺在地上挣扎道。
听闻此言,谢知行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事,哑然失笑:“你家主子藏头露尾这么久,该出来见人了吧?”
“就算你会破阵,神魂不稳的楚仙姑可不一定会。”舒欣躺在血泊中露出一丝得意。
听到这话,谢知行更觉得好笑:“是吗,这阵法是她创的,你觉得能困住她?既然你不肯说,那就回去跟我老实交代吧。”
说罢,甩出一张符咒,谢知行嘴里默念咒语,顷刻,天地变色,恢复成了安静的乡村傍晚。谢知行凭空抓着受伤严重变回原形的舒欣回了秦佩洛的住处。
秦佩洛原本在屋内打坐,猛然察觉到一股腥臭的妖气,正想出门看看,不想谢知行推门而进。只见谢知行十分嫌弃地将手中的狐狸扔到的地上。
“这是?”秦佩洛一阵惊愕。
“狐狸精舒欣,被我抓了回来,受了点轻伤,交给你们审问,务必查出实情。阿瑜还困在阵中,我得再去一趟。”谢知行言简意赅地吩咐道,说罢转身离去。
要不是一阵风吹来,秦佩洛还以为自己做了个梦。
低头一看,还真是舒欣。秦佩洛赶紧拿家伙捆住,等上手一看,发现多此一举。
谢道君这是怎么了,生了这么大气,这狐狸精上下的骨头只怕是粉碎性骨折,外表是一点伤痕没有,这也不能说是轻伤吧……
乖乖,果然是千年大妖,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不如楚姑奶奶能打,没想到发起火来这么吓人。秦佩洛只见把民宿当刑房,开始对着舒欣审问起来。
而这厢,真的楚若渝也是一转眼就跟谢知行分散了。
等在回过神来,就发现周边万籁俱寂,楚若渝分别向前后左右各走四步,果然找来了水火土木等各种袭击。
这些袭击对楚若渝的身手来说不算什么,她甚至感觉颇为熟悉,一边跟阵法逗乐子,一边按照心里的直觉不停试探,果然阵法如她所想那般行动。
“啧啧,这阵法莫不是我创的,怎么我指哪就打哪?”楚若渝一边轻松躲闪,一边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随后拍拍手,一个口诀过去,阵法果然停住。周遭再次寂静下来,遥远的白雾中传来一阵笛声。
“魂归来兮,乐不可言只。
魂归来兮,安以舒只。
魂归来兮,以娱昔只。”
楚若渝拨开迷雾,只见一个身着宽衣大袖的男子出现在眼前。来人看上去颇为年轻,但也能看出有三十余岁的年纪,气质儒雅,和言善笑,身长八尺,举止高雅有礼。玉冠束起的长发随风飘扬,微弱的月光穿透白雾,洒在他周身,如古画一般。
这人长得好眼熟,楚若渝突然发现这跟她梦中那对恩爱夫妻中的男子相貌极为相似,但气质又略显不同。自己梦中的男子多了几分潇洒不羁,像是个浪迹江湖、快意人间的侠客。眼前人的气质多了几分儒雅温和,楚若渝脑海里瞬间回闪过众多片段。
“小瑜,好久不见。”来人嘴角挂着浅浅笑意,一袭白色衣衫衬得他如神祇降临人间一般。
楚若渝福至心灵,惊喜出声道:“二叔,是你吗?”
对面男子面色略显凝滞,但很快一闪而过,继续从容地笑道:“没想到时隔多年,你我还能再见。小瑜,你长大不少。”
“二叔,你怎么在这?”楚若渝雀跃上前。
作者有话要说:
谢知行是有点力气在身上的……
第52章 二叔
楚若渝为数不多的儿时记忆里,那应该还是在一千多年前,在盛唐中期,有一个古老的家族,此家族以修仙寻道闻名于世。那里仿佛是一片世外桃源,她刚从外面回来,听说二叔回来了,她放下手中的糖葫芦,直奔二叔的院子。
天阶夜色凉如水,小楚若渝拿着从集市上买回来的柚子灯笼照明,小碎步地往前冲。其实不用照明,整条小道被打理得整洁有序,每隔几步路便有一个圆球形灯柱,灯柱里是东海特产的荧光草,四季闪烁。
小路蜿蜒曲折向前,两边是特意凿开的鲤鱼池,如今是春夏之交,池塘边上的雪樱数开得正好,疏疏月光迎着缝隙洒下层层银灰,若有似无的香气在半空暗中漂浮,颇有意境。
走到小路尽头,正前方是一堵灰白色高墙,屋顶是南海特制的琉璃瓦,正中一扇圆形朱漆大门,有悠扬悦耳的笛声透强飘出,正门的黑色匾额上书“谪仙庭”三个烫金大字。
到了目的地,楚若渝熟门熟路,一把推开朱漆大门,闪身进了去。
门后却不是闲情雅致的庭院,而是一片苍茫白雾。楚若渝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手中的柚子灯早已消失不见,耳边传来熟悉的叫喊声。
“小瑜,这迷魂阵非同一般,我被困在此地数年,我知道阵中有一个安全之地,可以暂时躲避幻境攻击。”楚家二叔楚之玄走过来对着楚若渝道。
楚若渝回神转身,原来刚刚是幻境吗。
楚若渝跟着楚之玄走到了一处密室,没想到这幻境深处竟然还有一间密室。楚若渝打量着这阔朗的房间,感慨真是别有洞天。
迎面一张黄花梨雕花木桌,后面一把紫檀木椅,桌子上一一陈列着上好的宣纸、端砚、湖笔、徽墨。除了文房四宝,还有质地莹润的黑墨石镇纸、翡翠荷叶笔洗、碧玉笔格等文房器物。左侧是一排书架,上面林林总总,既有圣人先贤的哲学文章,也有求道问佛的宗教典籍,角落里还放了几本杂谈怪录。她二叔善书法,架子上书画真迹、碑帖原拓,古籍善本也不少,都一一整齐摆放,可见精心打理过。
左面书架满满当当,衬得右面墙上略显空档,偌大白墙上只挂了一幅书法,上面写着“惟有书房旧时月,夜夜得得照疏棂”。
楚若渝上前,拿起书架上的一幅字画,是她二叔昔年所写。绕到书架后,打开几个礼盒,皆是她二叔生前把玩过的珠玉等小物件。再回眼望去,这屋子的装扮除了与二叔的小书房相似以外,又多了几分说不出的违和感。
比如楚若渝手上这块昆仑玉,这块玉早就被二叔送人了,又怎么会出现在此地,不过这里是幻境,虚虚实实,又哪里说得清。
楚若渝压下心中的疑惑,看向楚之玄。楚之玄站在右墙那副书画下,负手而立,似乎在透过书画怀念过去的岁月。
“二叔,我还一直没问,二叔你是如何被困此地的,当年那场大战,你不是身死魂灭,不得入轮回吗?”楚若渝上前两步,也盯着那幅字画道。
楚之玄微微侧身,仿佛是对当年的那场浩劫还心有余悸,在听见身死魂灭、不入轮回几个字眼时,右手竟然轻微地止不住发颤。楚之玄见楚若渝没有回头,一心盯着墙上的字画,赶紧压下不适,勉强笑道:“当日一站,我确实是神死魂消,不过幸得机缘,有一位上仙一直在替我搜集残魂,如今我以半魂之躯修炼,也略有小成。”
“哦,那真是太好了,那这个阵法又是如何困住了二叔?”楚若渝转头认真询问。
“这阵法原是上仙为了不被外人所扰而设下的,我们一直在阵中修炼。过了许多年,天道再次出事,上仙也自身难保,他将最后的法力渡给我后就此陨灭。我这半魂之躯才得以残喘至今。”楚之玄说罢咳嗽起来。
“二叔,你没事吧,要不要紧?”楚若渝关心道,却不上前搀扶。
楚之玄挥挥衣袖:“不妨事,这阵法我已经找到了破解之法,稍后我带你出去。”
楚若渝柳眉轻蹙,随后粲然一笑:“那就有劳二叔带路了。二叔既然有此造化,为何不早出这破阵去寻我们。”
楚之玄虚弱一笑:“我在阵中多年,又哪里知道外界还有族人在。今日若不是你闯入阵中,我竟不知还能再见亲人。”
楚若渝轻抿唇道:“说道修为,二叔如今修炼到什么地步了,怎么身子感觉还是这么虚弱?”
似乎是问到了楚之玄的心病上,楚之玄郁郁不言。
楚若渝热心开口:“二叔,我如今在替观音居士做事,也略微认识一些朋友,如果有什么难处,只管跟侄女开口便是。”
楚之玄脸色稍显缓和:“倒不是我不肯说,只是我当日受伤严重,如今魂体一直不稳。听闻观音大士的宝地有一片紫竹,我曾听那位上仙提起过,如果用千年紫竹入药,或许能根治此症。”
“千年紫竹?”楚若渝惊愕转瞬即逝,随后笑道:“二叔,这倒是最好办的事了。不过,二叔这么多年,难道找不到一件替代的仙丹宝物?”
楚之玄惊喜道:“此话当真?不是没打探过,只是听闻这九节向阳竹,在紫竹林浸润多年,精气颇纯。”
楚若渝点头,一派胸有成竹:“这千年紫竹我就正好认识一根,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福气消瘦了,孽障!”说罢甩出不动碧落藤鞭,直奔楚之玄而去。
“你目无尊长,竟然对我动手!”楚之玄闪身回避,目露凶光道。
“我叫一声二叔,你还当真了,真是好笑至极!你也敢模仿他!”楚若渝接着攻击。
“你何时看穿我的?”对方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
“你那间屋子确实还原得很到位,可就是太到位了,以至于露出了破绽。你放的那幅字画是你自己写的吧,即便学我二叔学得再像,也究竟不是他。”楚若渝一字一句分析道。
“那确实是我写的,算你聪明。就算你猜到也无妨,你今天也走出这里,乖乖跟我回去,我还能让你死得不那么狼狈。”假楚之玄以手画符,号令四方,楚若渝周身突然布下一个八卦阵型。
楚若渝唇角微弯:“这点术数阵法你是根据我二叔留下来的书本学的吧,在我们楚家,我二叔确实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阵法天才,可惜了,你这整个阵法都是我原创的。”
假楚之玄眼睛微眯,在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瞧见楚若渝轻易将整个阵法打碎:“你!”
“他没有告诉你吗,是我为了不想听族里那帮老头子讲课,特意创了个小空间。没想到被我二叔轻易破解,还教我既然有点天分,就更该好好钻研,于是手把手教我完善了这个阵法。”楚若渝也是在走进这个环境,见到密室后才回想起这段千年前的儿时时光。
假的楚之玄听着楚若渝说出的陈年往事,似乎也很怀念,望向虚空的眼神格外的真挚,却又突然恶狠狠转头对楚若渝道:“他对你那么好,你不还是拖着他一起死了吗!”
假的楚之玄状态已经有些癫狂,双眼发红,手中的攻势也越来越猛:“你是楚家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小辈,连他也不例外。你忘了他是如何疼你的了吗!你三岁开蒙,他亲自去了一趟昆仑,替你祈福。你五岁开悟,他广罗天下珍宝,只为了替你造一把趁手的武器。他对待你跟亲生女儿一般,你如今却连谢知行一颗内丹都不愿意拿出来,真是枉费他多年的疼爱!”
“说到底,你舍不得他?”假楚之玄被楚若渝一鞭集中,躲避不及,一个后空翻以手撑地。
楚若渝收回鞭子,扬眉道:“当然舍不得,不过我比较好奇,你费尽心思复活我二叔又是为了什么?”
“天地不仁,是你们逼死他的,我想复活他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白易,你觉得你这样费尽心机,就算我二叔真的复活了,这会是他想看到的吗?”楚若渝紧紧盯着白易。
白易见自己的真实身份被识破,惊愕之余反倒笑出了声:“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这么说,你是恢复记忆了?”
“怎么,我恢复记忆这件事很奇怪吗?”楚若渝也跟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