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顾家只有四口人, 不管怎么嚼用, 都消化不了多少, 一时面临起菜蔬同期成熟后的积菜困扰来。
菜在土里久了就会变老, 顾阿妈舍不得浪费, 日日变着花样将这些老叶煮进汤里, 或是炒进饭中,端上餐桌给陶粟和顾家兄弟俩吃。
又是一日吃朝食的时候,顾家屋门虚开着,炽热滚烫的阳光洒在门前长排上,折射的光线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顾阿妈端上最后一锅菜汤“来,吃饭。”
只见矮桌上放了好几只菜盘,水煮的、清炒的、炖汤的,连饭也是放了剁碎菜叶后的菜饭,唯有陶粟面前多出一碗特意做的鱼虾汤。
顾家肉缸里的咸鱼段消耗殆尽,先前海民们拿来给受伤的顾川道谢赔礼的几串海货与近海之行分配到的海鱼也同样所剩无几。
见家里囤积的肉类告急,顾阿妈担心陶粟本就胃口小,再吃不到有营养的会影响身体,便叫顾洋从排道旁的海水里捞了许多小海鱼小海虾上来。
这些海物初初长成,没什么腥味,吃到嘴里也没多少肉,顶多吃个新鲜,再配以菜叶做搭配,味道勉强称得上不错。
陶粟也想补补钙,因此顿顿不拉地喝,一时倒也吃习惯了。
顾川给她夹了几筷看上去稍嫩些的菜心,看着满桌子没一点荤色,他不禁考虑起是否要抽空去趟海岸渔村,换些蛋与禽肉回来给陶粟与顾阿妈补补。
不过还不待他将这个提议说出口,卖菜的生意忽然就上了门。
顾家四口人刚吃过朝食,聚集地里某户海民就找了过来,开口想用金银币换些菜,以便他们家明天准备结亲时的宴菜。
从散民聚集营里带回来的几个被抢女性都在海岸聚集地中找到了对象,这回就是其中一对想要办事,来采买些蔬菜回去。
毕竟整个族里,也就顾家的盆菜丰富些,看在都是同一聚集地里族民的份上,想必也能比岸上卖得更便宜。
这正中了顾阿妈的下怀,她本就忧虑屋顶上的成菜怎么吃都吃不完,眼下多了外人来接手,实在是意外之喜。
她当即将洗碗的任务丢给了顾洋去做,自己忙领着上门来的海民去屋外选菜。
室外气温高灼,陶粟和顾川没有要跟去看热闹的意思,他们坐着下了会儿肚,直等到顾阿妈送走海民,拿着定金喜气洋洋地回来。
“你们猜外头那些菜卖了多少?”
双方约定好明日清晨过来拿菜,对方所有长出的成菜都要,这可是笔大买卖。
难得见顾阿妈有这么喜形于色的时候,陶粟回想了下屋外的盆菜面积,七间屋顶上的盆菜差不多能有几十盆,想来怎么都能出个十来斤。
搁以往一斤杂粮一银,一斤干菜差不多三银,一斤鲜菜位于两者之间,这些都是顾川曾给她普及过的物价知识。
结合当前的时价,陶粟略顿了顿,猜测着回答道“三金?”
顾阿妈闻言肉眼可见笑得更开心了“五金呢!”
五金等同于粮价上涨前的五十斤杂粮,却也相当于当前时值下的七八斤粮食,折中的价格对于两方来说都算得上公道。
大屋内气氛轻松愉快,陶粟也陪着她笑了起来。
她软嫩的面颊旁落下两三根鬓发,长长卷卷地在肩上千勾百搭着,被顾川伸手挑向耳后。
陶粟被耳边的痒意惊动,抬起水眸与他相视一笑。
大家对于顾阿妈卖菜的事都持支持的态度,反正也吃不完,卖出去权当是给家里减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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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日光微亮,习惯早起的顾川一骨碌爬了起来,准备去给摘菜的顾阿妈和顾洋帮忙。
陶粟一个人在闷热的小租屋里睡不着觉,索性也跟着起身,随他一起去到顾家排屋。
那边的顾阿妈和顾洋已经忙活开了,一人拎着一只箩筐,正站在矮梯上往筐里叠放着新摘下的菜叶。
顾川进屋盛了一碗清粥出来,放到陶粟手里,让她喝下垫垫肚子,随后自己也捡了只筐子加入进摘菜的队列中。
清晨的海风微凉,陶粟坐在马扎上,一边乖乖喝着碗里的粥汤,一边抬头往屋顶拥挤的盆菜上看。
只见这些菜盆里的叶菜同陶粟认知中的蔬菜长得不太一样,它们的梗桩十分粗实,如同多肉老桩那般,采摘时叶子被一片片摘下,并不会连根弄断。
被摘下叶子的地方露出伤痕,在充足的日照下又会很快愈合,徒留下褚褐色的疤痕,而新的菜头又会往上重新长出,继续出产可食用的鲜嫩菜叶。
因此一棵菜养护得当,能循环吃上许久。
陶粟和顾阿妈最初种上的那几盆青菜,如今都已经成为了盆菜中年纪最大的菜桩,简直贡献繁多。
三人一人负责一片屋顶,随着日头的渐渐拔高,没一会儿就将菜梆子上的菜叶摘完了大半。
也正是在这时,陶粟发觉了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