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只得跟了过去。
江和这次带来的是一个部队休假单的复印件,同时他还给他们两个展示了带着防伪标识的电子版,用来证明这绝不是伪造的。
那休假单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因家事要申请休假,”时间是三个月。
请假日期是一个多月以前,正好是阮乔捡到大猫的前三天,而假期结束的日子是一个月之后。
这还不算,在请假人那一栏,还有一个手写的签名。
即便是花体字,可在座的所有人都能够看得出来,那名字写的是——江祁。
这一下不用任何人说,阿祁自己都不吭声了。
那字迹,和他平时写的是无差的。
看到他这个样子,江和诚恳的说道:“堂哥,你不认我,不想回家我都能理解。你失忆了,警惕心强这很正常。但你不能违反军令啊!
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你就要归队了,可你现在这样,不抓紧时间治疗的话,到时候要怎么走?你总不至于连部队也不回了吧?
还有,你是用家事来请假的,可请过假之后你直接就飞到了这里,然后就出了事。
你说的家事是什么,到这里来干什么,为什么请假?现在没有一个人知道。
你甚至连家都没有回,连跟爷爷说一声都没有。
如果不是卫先生认出了你,然后通知了家里,家里人甚至连你请假的事儿都不知道。
全家人都很担心你,爷爷还很生气。这休假单就是昨天晚上爷爷叫人给我传过来的。
爷爷还说了,你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说,你要是不回,让我……”
江和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弱,小心翼翼的觑着阿祁的表情。
在和他冷冷的目光对上之后,吓得连忙辨白了一句:“我是复述,复述!我知道我打不过你。”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堂哥,我真的不懂你到底在犟什么啊?我都说到这样了,你还觉得我是假的吗?你以前不是这种性格啊?我印象里的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而且,你真的没有时间了啊!就算是你不急着治病,难道你不用给要办的事留出时间吗?
你请假回来是有要办的事啊!除了你,谁也不知道你要干的是什么。”
这句话显然对阿祁的触动很大,超过了治疗,也超过了归队。
他的唇抿得紧紧的,脸色开始发白,额头再次有细汗隐隐的沁出,攥着阮乔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阮乔看得出,他这是头疼又发作了。
只得赶紧站起来对江和发出了驱客令:“你今天说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个要阿祁自己好好的想,等他想明白了,自然会和你联系。
如果没有其他事,你先回去吧,现在我们有事要忙。”
虽然阮乔一个字都没有提阿祁不舒服,可江和不是傻子。
他自然看出了阿祁的不妥。
他的眸光中带出了深深的担心,下意识的上前一步,叫了一声:“堂哥。”
而阿祁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而是直接将头埋进了阮乔的颈窝。
江和顿时僵在了当地,嘴角一抽一抽的,像是看见了鬼。
直到阮乔按下光脑,唤来了001,他才反应了过来。
他连忙点头,嘴里糊里糊涂的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就被001给带了出去。
一直都出了院长办公室大门了,他还用力的扭着头,盯着趴在阮乔身上,看上去羸弱无比的阿祁,脸上的表情……复杂到扭曲。
阮乔这会儿可没功夫去想江和脑子里到底都存了些什么东西。
她像是对待崽崽们一样,温柔又宠溺的连哄带抱的把阿祁哄到了卧室,看着他躺在了床上。
她挣脱这人紧拉着她的手,好言好语的说:“你乖乖躺着,我不走。我就是去给你拧个毛巾擦擦脸,你头上都是汗。”
阿祁终于松开了手。
却转过身睁开眼一直盯着她,目光像是黏在了阮乔身上,任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阮乔在心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她去洗手间用温水打湿了阿祁的毛巾,然后拧干拿出来帮他擦了个脸。
他乖乖的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任阮乔在他的脸上,脖子上摆弄。
只是眼睛却始终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仿佛稍微动一动,阮乔就会不见一样。
阮乔将毛巾送回洗手间,洗干净挂了起来。
然后她自己洗了个脸。
望着镜中的自己,阮乔也在她的目光中看到了不舍和挣扎。
她用力的闭了一下,然后再睁开,直到目光重新变得清明才走了出去。
她走回阿祁的身边,不待他开口,就率先说道:“我帮你收拾东西,你明天就跟江和回去吧。”
第46章
阮乔的话刚一出口, 阿祁的眼泪哗地一下就流了出来。
他转过了身子,将手挡在眼睛上,不再看阮乔, 任眼泪哗哗地流。
阮乔见过阿祁哭,可那都是在他睡着的时候,是他陷入噩梦的情况。
她什么时候见过他清醒的时候哭成这样啊?
阮乔这回是真的吓坏了。
她连忙坐到阿祁的床边, 伸手强迫性的将他的手从眼睛上拿下来。
然后用拇指抹去他脸颊上的眼泪。
可那眼泪多的,怎么也抹不完。
阿祁挣扎开来, 将脸重新扭向一边,避开阮乔的手。
他不再看她, 紧紧的抿着唇,不发出一点声音, 偶尔的抽噎一声, 憋得整个身子都在抖。
看到他这个样子,阮乔的心生疼生疼的。
所有的理智, 都要让他给哭没了。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警告自己要冷静。
可即便是这样, 在盯着阿祁看了好一会儿之后, 还是颓然地说:“行吧,那不走了!”
阿祁依然不说话。
阮乔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然后爬上床, 靠着墙壁坐好。
阿祁默不作声的朝她依偎了过去, 将头放在她的腿上,用双手环住了她的腰。
阮乔用手在阿祁丝滑的长发上一下一下温柔的抚摸着。
房间里陷入了长长的寂静。
两个人没有任何的交谈,全都就这么沉默着。
其实, 确实没有什么可说的。
说什么呢?
在江和拿出那个休假单之后, 就已经注定了阿祁不得不离开。
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这就不是赌气的事儿。
也没有赌气的意义。
阿祁之所以会哭成这样, 也是因为他心里清楚,确实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了。
哪怕心里再舍不得。
阿祁的眼泪终于流完了。
他将头埋在阮乔的身上,久久的一动不动。
阮乔也没有如以往一样试图把他推开。
而是一边捋着他的头发一边像哄孩子一样慢慢地开导着。
“你先回去,我们很快也会去的,之间隔不了太久。
小望现在的情况,你比我都清楚,充其量也就是这十来天的事儿了。等他化形完毕,我们稍微缓一缓就去找你。
你正好趁这段日子去把病治好,这样等我们去了,你什么都想起来了,对环境也熟,还能尽尽地主之谊。”
阮乔的声音又轻又软,带着能够让人平复的魔力。
阿祁很想说“我不是小孩子,你别用对他们一样的方式对我。”
却一个字也没有说。
他舍不得。
舍不得不去听这让他心安的声音。
他将头又往她的身体里埋了埋,依恋的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闷声的说:“你不能再骗我了。”
随着话语,他的呼吸隔着衣服落在阮乔的小腹上,热热的。
如果是别的时候,他敢这样,早就被阮乔一掌给拍开了。
可这会儿,她却根本没舍得动。
只是故作轻松的啧了一声,笑骂:“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哪儿敢骗你呀!”
“你说你会带我去治病的!”阿祁毫不客气的揭穿了她。
阮乔一噎。
伸手在他的脑袋上戳了一下:“多大人了,怎么这么小心眼儿?这不是特殊情况嘛。再说我也没有骗你,我本来是打算带你去看病的啊!”
阿祁不说话了,环着她腰的手更加收了收紧。
好一会儿才又道:“说话要算话,我等你们。”
说罢,他沉默了一下,再继续说:“在我销假之前,要来。”
他的话不多,就这么两句,可阮乔能够感受得到他说得多艰难。
也听得出,这是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郑重的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
在见到江和之前,阮乔一直以为阿祁身上的伤和他的家里脱不了关系。
特别是后来知道了他的身份,又有江家的人遗弃小望的例子在先,阮乔对这个家族可以说没有一点好印象。
可这两天,通过江和说得那些话,她已经意识到,阿祁身上的伤应该和他家里没有什么关系,更大的可能应该是在战斗中落下的。
想想也是,小望被家族抛弃那是因为他化形没成功,对于家族来说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阿祁可是化形成功了的,而且他已经加入了军队。
那怎么说也属于家族的精英,会为家里做贡献的。
这样的子弟,谁会打他?谁敢打他?!
可阿祁的战斗力,在精神力缺失的情况下就已经很强悍了,就凭他天天把几个崽崽遛得欲生欲死,全都提前化形都能看得出来。
这样的实力,还能伤成那样——
战场上有多危险可想而知。
阮乔仅凭推断都能得到这样的答案,而阿祁,心里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可能是真的害怕,害怕一上战场,就再也没有相见的希望。
阮乔用力的抱紧了他,郑重的承诺:“放心,我们一定尽早的去。”
这个晚上,阿祁又睡在了阮乔的房间。
而且执拗的怎么也不愿意化成大猫,还不睡软垫,一定要睡在阮乔的床上。
阮乔一提出异议,他的眼中就蒙出一层水雾,泫然欲泣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逼得阮乔只得任他睡在自己的旁边,紧紧的抱着自己。
一直抱得她觉得浑身都麻木了,僵硬的像是一块儿木头,也不敢拒绝。
阮乔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次醒来天都已经亮了。
她的身边一如既往的并没有什么人,阿祁的影子都没见着。
阮乔起身,习惯性的先去洗漱,然后走出卧室准备去找那个人,好好的跟他说说,最好今天就和江和联系一下。
然后就看到了在外间的桌子上,整整齐齐的放着一沓手写的笔记。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芯片。
她的心里咯噔了一声,第一个想法就是——阿祁走了。
想到此,她连呼吸都停滞了,腿软得像是刚煮好的面条一样。
阮乔扶着墙壁,站了半天。
一直到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才走过去,拿起了那叠纸。
那叠纸的首页是一张白纸,上面只有一笔一划简单的两个字:“等你。”
字迹很深,足以证明写的时候,阿祁是多么的郑重。
那张纸下面是阿祁连夜写的几个孩子的训练计划。
计划非常详细,详细到几点起床,几点训练,练习的项目是什么,要达到什么标准……
除此之外,还有关于养育院很多情况的备忘录,如,三个机器人修改指令的密码,如,几个仓库里物品的分布……
昨天阿祁哭成那样,阮乔还能强忍着一滴眼泪也没有掉。
可此时,拿着这叠纸,她的眼前却模糊成了一片。
阮乔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阿祁在她的生活中有多不可或缺。
比起他对她的依恋,她才是最离不开他的那一个。
第47章
阮乔在屋子里坐了好一会儿, 才出了门。
心里再难过,日子还是得过。
她没有忘记此时养育院里就这剩下她一个大人了,她现在是孩子们唯一的依靠。
阮乔朝新建的三层小楼走去。
现在孩子们都已经搬到了新的房子里, 旧楼彻底改造成了仓库和临时收纳处。
用来放各种食物,农具,用具等等。
她刚走到旧楼跟前, 就看到林山带着几个崽崽从新楼走了出来。
已经化形成功了的四小只走在前面,唯一还是大猫模样的小望走在最后。
一个个着装整齐, 一看就是准备出门的样子。
“这么早你们是要去干嘛?”阮乔快走两步,走到孩子们的跟前问道。
“去锻炼。”林山回答。
他说着还拍了拍斜挎在身上的水壶。
这水壶还是阿祁在的时候下单买的, 一共五个,造型都是一样的。
全部用的是一种特殊材料制成, 又轻又保温, 还不怕摔。
这些水壶全都是迷彩花纹,要阮乔说, 看上去都长得差不多。
可偏偏小崽子们就能看出不同。
不仅如此, 他们还悄悄的比较过, 还在心里选出了一二三。
谁化形成功谁就可以先行挑选。
林山是第一个化形的, 他这个自然是大家认可的最好看的那一个。
与此同时,他也被默认为几个孩子里实力最强的那一个。
林山很珍惜,除了要去做他认为意义重大的事平时是不背的。
例如阮乔上次见他带这个水壶还是第一次跟着自己在育苗室工作的时候。
阮乔想了想, 有点迟疑的问:“你这是……要带着他们一起去上山?”
林山骄傲的回答:“是。”
“不行!”阮乔毫不犹豫的表示出了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