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丞相看着桌上剩下的茶盏,也好奇的拿起品尝起起来,往日在府中饮茶都是论盏,如今只分给自己一个小小的茶碟心中自是不屑。
但是听见众人都夸赞非常,也就想尝尝到底是何味道,两杯茶碟下肚,黄丞相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呼:“此茶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啊。”
“只可惜以后喝不到如此好喝的奶茶了,真是老身的遗憾啊。”他一脸惋惜的放下茶碟后说道,这茶碟被他舔舐如刚刷洗一般干净,看得出来是极爱喝的。
苏韵柳仿佛发现了商机,她清了清嗓子,走到众人的中间,对着大家毕恭毕敬的鞠了躬,“大家若是喜欢,可以直接来十三皇子府来找我,妾身定为大家制作。”
听见此言,大家都很是心动,但是转瞬间又恢复了失落的神色。虽说自己与御千寒是亲属关系,但是却极少走动。
甚至很多人都曾经对他出言不逊过,此时又如何舔着脸去府上讨茶喝。
况且苏韵柳也是将门出身的贵女,如今又嫁给御千寒抬了身份,席上都是男宾,频繁出入十三皇子府,定会让旁人传了闲话,影响将来仕途。
苏韵柳假意低头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袖,实际却是用余光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很好,鱼儿马上就上钩了。
她故意将声音抬大说道:“没关系的,大家都是亲戚吧,常来常往的一杯茶难道还吝啬的嘛。”
她知道皇家最注重面子,若是频繁让男宾出入内宅,御千寒定没有面子,不如一个先斩后奏在皇帝、皇后的面前把开店的事情定下来,这样御千寒就是想反悔也难了。
果真听见此话的御千寒面上出现了一丝不悦,想到苏韵柳要与自己的皇兄频繁往来,就心中莫名的不舒服。
但比起不悦,他此时心中更多的是感动,苏韵柳居然为了替他笼络重臣和改善皇兄之间的关系,卑微至于此,竟然许诺了大家可以随时来家里她亲自奉茶,这是许多贵女一辈子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茶道虽高贵,却也是在特殊的日子里贵女们才会亲自动手招待宾客,而且还得根据对方的身份定茶品。
若是随便什么日子、什么样的客人都自己亲自制作一视同仁,那跟侍奉的奉茶侍女有何区别,没有几个贵女主母肯自降身份做到到这一步。
见她肯为自己牺牲到如此,御千寒咬咬牙,决定遂了苏韵柳的心愿,将城北的土地让出一个酒楼的位置送给她,就当是回报她对自己爱慕的礼物。
而且饭馆鱼龙混杂,还能方便自己安插线人打探消息。想到这里御千寒便主动对大家说道:“我与娘子在城北购入了一块土地,娘子喜欢做菜,我又不希望她太累,便决定让她在那边开一个小饭馆。若是大家不嫌弃远,待我将店内修葺完成后大家可以随时去品尝。”
听见此话,苏韵柳一脸疑惑,嗯?他不是一直不答应吗?怎么突然就松口了。
本来还打算先斩后奏,既然他现松口,那边顺着杆子往下说就好了。
她用力的点点头,假装恩爱的躲进御千寒的怀中,将头倚靠在他的肩上,亲昵的说道:“是啊,夫君最是体谅人家了,大家记得常来捧场啊,开业当天我请大家喝茶。”
御千寒看见苏韵柳当众转进自己怀中,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他刚将手臂抬起想搂住怀中的苏韵柳,她便一溜烟的跑到了皇后的身边。
御千寒定睛一看,果真是皇后拿出了银票。而苏韵柳正像饿了么很久的猫咪顶着肉块一样看着银票,双眼都有些冒光。
他只好无奈的摇摇头,这苏韵柳总是这样,倒像是自己平时克扣了她俸禄一般,见钱如此兴奋。
若不是她出身将军府,他都觉得她是穷门小户里穷怕了的小家碧玉了。
皇后见苏韵柳替自己赢得了比赛,心中很是开心,对苏韵柳的厌恶也减轻了很多,甚至有些后悔当初没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不然定能协助她与麟儿的事业。
她笑盈盈的将一千两黄金的银票塞到苏韵柳的手中,用手替她整理好鬓间的碎发,心中想着自己的小公主若是如她一般精于茶道,那便可以嫁个顶好的如意郎君了。
大家听说御千寒夫妇要在城北开店,都有些不理解,那地方远离市区又全是下九流的糟乱人家,别说挣不挣钱,怕是人身安全都难以保证,御千寒怎么让自己娘子在这地方开店。
但是又转念一想,这地方偏远定是客源稀少,那自己去时候便不用排队了,倒也是美哉。
众人纷纷俯首作揖祝贺二人的饭馆生意兴隆。
今天发生这么多事情,席间的众人也都觉得精神乏累,正好借着温冠泽告退的时机一同请辞,皇帝手里把玩着玉瓶,直接敷衍的答应着众人的辞行,他现在巴不得大家早点离席,自己好回寝宫欣赏这个上古宝贝。
众人刚要往出走去,便听见殿外一阵高声呼喊。
“不好了!不好了!”门外的小太监边喊边叫,走到殿门时甚至被门槛绊倒摔了一跤。
老太监用力甩了一下手间的拂尘,捻起兰花指对着小太监就是一顿训斥:“放肆!圣上面前怎敢如此喧哗,我平日里教你的都就水吃了吗!”
小太监浑身发抖的跪在地上,磕磕巴巴的说道:“苏二小姐……苏二小姐……”
苏将军一听是自己女二的消息,立马放下筷子走到小太监的面前,双手扯着他前胸的衣领将他提起,“我女儿如何了?”
“苏二小姐跳护城河了!”
第20章 黄桃罐头1
皇帝站在大殿之中,怒斥着御千寒,“你不是说处理稳妥了吗?怎么让她自戕,你这是陷我与不义啊!”
苏将军哪里看不出皇帝这假惺惺的责怪,可是现在情况紧急,便也无意与他争辩是非对错,这苏挽琴虽是颗废棋了,但当众自戕却是丢尽了将军府的面子,必须赶紧将这逆子拉回,他快速的对皇帝行过礼后,大步向护城河走去。
苏韵柳看见苏将军如此焦急的表情,心中冉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她将皇后赏赐的银票塞进怀中后,便也随着苏将军的身影冲出了大殿。
这苏挽琴虽然平时刁蛮任性,但在外面却是很注重礼节的人,从未见她这般,定时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她虽不喜这个从小欺辱自己的庶妹,但毕竟也是一起长大的情分,看见她自戕还是有些不忍心,她一路小跑的跟在苏将军身后,跑了很久才到了护城河。
一到河边就见苏将军愣愣都站在围栏旁边,身边零星地站着几个太监打扮的男子,哪里还有苏挽琴的身影。
“父亲,挽琴她……”苏韵柳走到河边,眼神有些控制不住地湿润。
不管前世今生苏挽琴对自己而言都是仇人一般的存在,她死了自己应该开心,怎么有种莫名的难过感呢。
此时接到女儿跳河消息的将军夫人也踉跄的赶了过来,一见到苏韵柳便一个巴掌扇到了她的脸上。
“你还好意思哭,若不是因为你,挽琴怎么会死,都是你这个扫把星,你好狠的心啊,竟然害死了挽琴!”
苏韵柳难过的情绪被将军夫人这莫名其妙的巴掌瞬间扇没,是,苏挽琴去世她是有些许难过。
但是苏挽琴是自己跳的河,也不是她推进去的,上来就当着众人给自己没脸,真是跟前世一样让人感觉恶心。
念在她刚刚丧女的份上,苏韵柳没有继续跟她争辩,谁知将军夫人却不依不饶的要将苏韵柳扔入护城河中为她女儿殉葬,“你这痴儿平日便嫉妒挽琴聪慧貌美,如今又在大殿之上撕破她的衣袖,你使出如此恶毒的伎俩谋害庶妹,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我……撕了她的衣袖?”苏韵柳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将军夫人,脑中仔细的回想着席间发生的事情,竟丝毫记不得自己干过这件事。
她刚想反驳将军夫人,就看见一旁的絮絮对着自己重重得点了一下头,心中不由得收紧了。
莫非是她在喝醉时干出的荒唐事情?在辕国多数人的眼里,女子的名节比生命还要重要。
若是在大殿之上被人看见破损衣袖下的肌肤,定是嫁不到好人家了,她突然有点理解苏挽琴为什么走到了这一步。
她面带苦笑,一步一晃的走到护城河边,心中充斥着无数个矛盾的情绪,有亲手报仇的爽感,有自责的愧疚,又有对于亲人逝去的伤心,全都一股脑的堵在她的胸口,疼的她差点栽倒在护城河中,好在御千寒及时赶到接住了她。
“呸,你莫要诬赖娘子,我亲眼看见苏挽琴趁娘子喝醉,伸出脚试图将娘子绊倒跌入暹罗使臣怀中,陷娘子于不义,别说娘子是醉中无意为之,就算是故意的,也是她自作自受!”
御千寒本因为办事不力心怀愧疚,但是看见将军夫人欺负苏韵柳,自己就控制不住的吼了出来,谁也不能当着自己的面伤害她,为人夫君,便是要保护娘子周全,否则算什么男人。
苏挽琴没有管二人的争辩,用手推开御千寒,走到了苏将军的面前,扑通一下跪到地上,“父亲,女儿错了,请父亲惩罚!”苏韵柳一字一顿的说道。
不惯苏挽琴之前犯过什么样的错误,今日都是自己错了,错了,便要认。
反正自己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就算是父亲让自己给她偿命,也不必惧怕什么。
苏将军本就刚丧一女,自己所有的希望都落在了苏韵柳的身上,哪里还舍得惩罚她什么,连忙双手将她扶起,脸上的悲伤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谄媚的笑容,“柳儿,你别听你二娘乱说,挽琴是自己想不开的,跟你没关系,况且她不顾家族颜面当众自戕,我苏某人宣布,苏挽琴不再是我将军府的人。
从今以后,开除族谱,生不入家门,死不入祖坟!将军府众人不许再寻她尸首,否则同罪!”
将军夫人听见此言,也顾不得名门闺秀的颜面,一屁股坐到地上如市井泼妇一般哭天抢地的叫喊着,却没有一人上前扶她。
见父亲没有惩罚自己,苏韵柳直接拔下鬓上的金钗向右边脸颊划去,尖锐的钗尖刺入她白嫩的皮肤。
顿时一股鲜红的液体顺着发丝淌了下来,吓得一旁的絮絮惊声尖叫。
“我苏韵柳欠苏挽琴一条命,既然父亲不肯惩罚,那便我自己来,我不喜欢欠她的。”
苏将军见她如此,赶紧用怀中的帕子捂在她脸颊伤口上,满脸皆是惋惜的神情,嘴中不断的念着这又是何苦呢,心中却是替自己的前途担忧。
一日之间丧了两个棋子,这让他若何接受的了,本想扶持御千寒上位,再借着苏韵柳控制于他,如她今面容已毁,还如何留住夫君的心,唉。
御千寒听见此言,彻底的对苏韵柳改观了,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少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初识时外界皆传她痴傻,貌丑无盐。
后才发现她不仅有着倾城之貌,还做的一手好菜,一颦一笑都牵动着自己的心。
如今看来性格亦是飒爽英姿,不似其他女子般喜欢用眼泪逃避责任,确实是一个难得的良配,今生能娶到苏韵柳,真是自己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他理解苏韵柳的想法,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替她向众人告别,从宫人手中取下一个帷帽戴在她的头上,笑着对她:“说回家吧。”
苏韵柳隔着帷帽的纱帘发出一个轻柔的嗯声后,默默地流出两行泪滴。
她隔着帕子用手轻轻的抚摸着脸上的伤口,手指触碰的瞬间痛感入针刺一般传入她的心间。
女子最注重容貌,苏韵柳也不例外,只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除了自毁容貌以为她实在想不到别的惩罚自己的方法了。毕竟自己将来也是要靠双手做饭挣钱,想想容貌也不那么重要了。
一天的闹剧终于结束了,苏韵柳躺在塌上久久不能入眠,刚刚皇帝派太医来府上看过自己的伤口,说刺得太深怕是会留下瘢痕,她也只是轻轻点头表示知道,没有其他的心情,有瘢痕也好,提醒自己日后不要贪酒,免得再做出错事。
咚咚咚-门口传来一阵有力的敲门声,苏韵柳只当是絮絮来了并没有回答,她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只想自己安安静静的待着。
见她没有应声,门外的人便不再敲门转身离开,苏韵柳看见人影走远后,才起身开门看向外面,谁知一开门便看见地下摆着的一壶炖盅。
她将炖盅拾起放在茶桌上,依稀可以嗅到一丝香甜的味道,好像小时候母亲给自己做的黄桃罐头,她打开炖盅盖子用瓷勺挖出一勺送入口中,竟然鼻头一酸,眼泪便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这味道跟记忆中母亲做的一模一样,别人煮黄桃罐头时都是用水炖煮黄桃,做好的罐头虽糖水甜腻,但是黄桃却丝毫不入味。
而母亲制作时却是将冰糖和黄桃置于炖盅之中,一层冰糖一层黄桃的塞满,不加一滴水的放在蒸炉上,热气顺着蒸笼的缝隙进入炖盅之中慢慢将冰糖融化,渗进黄桃的果肉之中,再随着黄桃自身分泌的果汁一同流出,变成甜蜜可口的黄桃罐头,这样做熟的罐头不仅存放的更久,而且也更加入味,黄桃果肉有着冰糖的香甜,罐头水中有黄桃的清香,融合的天衣无缝。
想想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见过母亲了,甚至有些记不清她的长相,后母入门后便吩咐别人烧了母亲的画像,任自己哭喊也只保住了半张画像。
她哭着跑了出去,正好迎面撞见了端着药碗的絮絮,她紧紧抓着絮絮的胳膊,询问刚刚是不是她给自己送的黄桃罐头,是谁做的。
絮絮被她问的一蒙,连连摆手说自己刚从厨房熬药出来,根本没有别人在厨房做罐头。
见她不知,苏韵柳也没再继续追问,结果她手中的药碗一口闷下,这药苦中带酸十分难喝,将它咽下后苏韵柳赶紧拿起炖盅中的罐头喝了一口才冲下了口中的味道。
絮絮站在门口,将毛巾架上帕子投湿后,小心翼翼的帮苏韵柳擦着脸颊,一边擦一边小声抽泣着,“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呢,二小姐的事情老爷也没责怪你,万一这留下瘢痕……”
话还没说完,絮絮便伸手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呸呸呸,我是乌鸦嘴,小姐的脸上不会留瘢痕的,太医说了,只要有祁连山的黑雪莲混着药引子服下,您的脸就会痊愈了。”
苏韵柳看着絮絮可爱的样子,笑着伸手抚摸了她一下她的额头,这黑雪莲那是那么容易得到呢,此物七年才开一次花,又生长在陡峭的祁连山上,山上常年积雪又高耸入云,基本没有人能爬的上去,怕是连太医院都没有如此珍贵的药材,太医说这话,就是委婉的告诉自己没得治了,只有这个小丫头信了。
“对了,御千寒呢,怎么回来以后就没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