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言修的嗓音通过话筒传出来，有种失真的刻意温和，“上次在化妆间提醒你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靳南烟在电话这边翻白眼，他居然还好意思提上次的事情？要不是他故意在那些人面前说，他们也不一定那么笃定，这几天跟着姜溪在她身边阴阳怪气。
想到这里，靳南烟没好气道，“谢谢老师，但我觉得这件事情已经没什么好再继续考虑的了，您开出来的那些条件，没有任何让我心动的地方。”
谢言修不疾不徐，“你可以说说有什么条件是可以让你心动的，我们再谈。”
“谢老师，以您现在的身份，有些事情真的没必要那么执着。”靳南烟垂下眼，手指拨弄着毛绒靠垫下的流苏，暖黄的台灯灯光下，艳丽的色彩与白皙的手指形成鲜明的对比，像是饱和度过高的老电影镜头，“就算长得像，我也不是她。”
谢言修低沉的笑声在靳南烟耳边响起来，“我好像并没有说过，我选你跟她有什么关系。”
靳南烟也跟着笑，嗓音刻意放软，给人一种她妥协后放低姿态的感觉，说出来的内容却很不客气，一字一句，“我可没说，这个‘她’是谁。”
听完这话，谢言修在电话那头静了半分钟。
在这寂静的片刻里，听着对方的呼吸声，靳南烟忽然有种难以言说的痛快。
她不知道为什么谢言修想要自己身边重新出现一个面孔相似的‘靳瑶’，更不知道顶楼天台那一推后，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到底有没有后悔过。
或许某一天，当她把谢言修送进去的时候，隔着玻璃窗，她会在电话里问一问这个问题。
片刻之后，谢言修重新开口，他似乎已经在短时间内平静了下来，温和道，“好。如果你需要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哦，对了，网上的事情，偶尔也要看一下。”
“再见。”谢言修说。
第28章
于远撑着额,看向坐在自己对面慢悠悠喝养生汤的靳南烟。
“照你的说法，是谢言修帮你拿到的这个角色？而在这之后，他才跟你提出这种建议？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啊？”
看着于远有些生无可恋的神情,靳南烟忽然生出了要逗一逗他的想法,装作不以为意的口吻说,“谁知道,或许是因为靳瑶吧。”
“……？”于远立马坐直了，“靳瑶？”他喃喃两句,“他俩真的谈过啊？”
靳南烟搅了搅汤里的各种食材,“圈里不是很多人知道吗？”
“我们没有跟他们接触过，圈里的各种料太多了,所以我们只是听一耳朵,并不敢确认。”于远说着去揪自己的头发，“可是找替身这种做法，也太渣了吧……”
靳南烟默默想，他不止感情方面渣，还是个人渣呢。
“算了。”于远抚了下额头，“反正你都拒绝了，这事先放到一边吧,顶多在剧组再呆一个多月,就可以杀青了。”
于远叹口气，“网上的这些言论,我会找人处理。”他搓着自己的脸,“就是会稍微隐晦一点,毕竟现在还不是官宣你加入公司的时候。”
靳南烟提醒他,“在解决这些绯闻之前,还可以想一想是谁买的这些营销。”
于远听完这话扬起眉看她,“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剧组里这些跟我关系不太好的，顶多当面阴阳怪气一下，私底下不一定有那么多功夫整我，毕竟买一些也得花钱。”靳南烟慢悠悠地转着汤勺，“这东西应该是姜溪发的。”
“？”于远的脸皱在一起，“怎么还有她啊？”
靳南烟被他逗得笑起来，唇角下的梨涡若隐若现，将之前与这俩人之间发生的事情跟他大概说了一下，只省去了那夜走廊上的对话。
她猜想姜溪差不多是跟谢言修翻了脸，让人在网上发这些消息，一是变相报复谢言修，让他被这些桃色新闻缠上，聪明一点的人从靳南烟就可以联想到靳瑶身上。
这其二呢，就是整靳南烟咯。这些营销号发的东西只能让她被谢言修的粉丝骂，刚进组才多久？就学会扒着男演员搞绯闻了，粉丝不得骂死她。
于远皱起眉，“那这个有点难办啊。”
他是可以让公关团队那边撤掉这些稿子，也可以找人来洗广场，但姜溪要是铁了心跟他们作对，处理起来就麻烦了，总不能把时间和精力都放在这种舆论战里吧。
“但我有个疑问。”靳南烟将双臂搁在桌上，单手托着脸，笑眸弯弯，“姜溪原本，是要离开剧组的，但后来有人给导演施加压力，她还是拿到了这个角色。”
靳南烟说着，笑意更深，朝于远眨巴眨巴眼睛，貌似纯真的语气，“你说会是谁帮她的？”
于远盯着她的脸，莫名感觉到脖颈后面一凉。
靳南烟垂下眼，手指摊开，慢悠悠地欣赏自己的指甲。她要拍戏不能涂指甲，自己也懒得折腾，只修剪整整齐齐，莹润的指尖泛着极透的粉。
她淡淡道，“无论他们是什么关系，姜溪在剧组里不好好拍戏，搞这些完全没有必要的东西，不仅会得罪人，还有可能自己惹上一身腥，那么帮她留住这个角色的人，都不会太高兴吧。”
于远反应过来她这番话后的含义，眸光熠熠，欣赏地看着她，“我已经知道这件事情要怎么处理了。”
靳南烟朝他眨了下眼睛，神情莫名俏皮。
不得不说，维思到底是大公司，哪怕像是她这种刚签进来的新人，待遇上都不会有任何怠慢，前一天刚炒起来的绯闻，隔天于远就非常漂亮的解决了那些营销号，把东西删的一干二净。
于此同时，姜溪请了一天的假，让导演把通告单上她的戏份重新排了一下，先拍其他人的镜头。
等到靳南烟再见到她的时候，对方顶着一张哪怕化了妆也没有完全将掌印遮的干净的脸，一身的怨气，恨不得把所有经过的人都抓过来骂一顿。
小安怕她找事，刻意不去看她，躲着姜溪那边的人，生怕起什么冲突，战战兢兢大半天，一直到中午吃饭休息的时候才敢松口气。
靳南烟安抚她，“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正常做事就好了，她不会为难你。”
“还真说不准。”小安望了眼四周，“我今天看见她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听说她早上已经在化妆间跟化妆师发过脾气了，怪化妆师没有把她脸上的痕迹遮掉。”
“远看也没有那么明显。”靳南烟咬了下筷尖，“妆太厚重上镜不好看。”
小安摸摸脸，声音愈发地低，“不过怎么留这么重的痕迹啊，还是说上班前没有拿东西敷吗？”
靳南烟没说话。其实巴掌印的话，并不是很难消除，但若是留下的时间太近，或者对方就是想给她这么一个教训，故意令她在剧组难堪，也是很有可能的。
就在靳南烟冲三金的前夕，她曾听闻同期有作品拿去评奖，跟她有竞争的女演员中有一位上面有些关系，或许会靠关系截断她的第三金。
结合当下的事情来看，或许那个人就是姜溪，毕竟那段时间总能在网上看见关于她的营销。
当年要不是在颁奖前夕组委会被洗牌，重新换了一批更有权威的人进来，或许姜溪还真能拿到一座奖杯。
只可惜，投机取巧终究不是什么正道，这两年姜溪的水准日益下降，造成这现状的原因很多，但追根究底，很多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现在只希望姜溪被警告过后能够安分一些，少找她的事情，她真的不是很想在这种莫须有的交锋之中浪费时间。
这几天影视基地来了不少粉丝，专门蹲靳南烟的限定玩偶装。
就好像是某种不成文的约定一样，这群人在外面等，她收工卸了妆回酒店，就换玩偶服，在叽叽喳喳的各色声音中朝她们挥手再见。
玩偶服只有一个笑着的表情，哪怕是面对恶意的言论，仍然是笑着的。
人最多的那天晚上，人群中不知道是哪个女孩在靳南烟钻进车里，小安还没来得及上车将车门关上，就听见不知道谁的一声略有些撕心裂肺的呼唤——
“靳瑶！！”
那一瞬间，连玩偶服里的靳南烟都愣住了。
幸好有这层遮掩，如果当面被这么叫住的话，不知所措肯定是她的第一反应，就算不会有人想到什么重生啊复活上面，也一定会觉得她不对劲的。
靳南烟的内心五味杂陈。
如果有选择的话，她当然希望自己还是靳瑶，那个没有任何烦恼，一心沉浸在剧本和表演里，被朋友家人宠爱纵容着的人。
可靳瑶死在了两年前的那个晚上。
就算重生，相貌与从前极为相似，身体里仍然是从前的那个灵魂，但她也不是靳瑶了。
这声呼唤之后，车边围着的那些粉丝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靳南烟通过玩偶服内眼睛位置的开口往外看，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几张泪眼朦胧的面孔。
小安见状不太对，连忙面对着靳南烟，挡住那些粉丝上车，趁着她们没反应过来之前，将车门迅速关上了。
谁都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插曲，毕竟这几天她们每天都来片场外面蹲靳南烟，相处的还算是和谐，仿佛某种不成文的规定。
靳南烟作为某种情绪的提供者，她什么话都不用说，只要这样简单的互动就可以令粉丝满足。
而粉丝呢，就当是装聋作哑，这种事情大家心照不宣就好，反正她们也只是来寻求一份慰藉而已。
不为别的，靳瑶的离开实在太过突然，在她星途最闪耀的那一年骤然陨落，那样年轻又有潜力的演员，没有人不会为她感到惋惜。
甚至就在她出事的一个多星期前，还与粉丝在某次活动上见过面，笑语盈盈地像是朋友那样聊过天。
一切戛然而止在那个夜晚。
通告半夜刷上微博首页，熟睡中的人被朋友电话打醒，正在加班的人看见这条消息在工位上沉默了很久，一遍又一遍地刷新着首页的消息，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循环：这是误传，一定是误传。
隔天，微博卡了整整一天，直到靳家的人刻意将消息压下来，上线才能刷出一些东西来。
两年，足够忘记很多东西了。
但是她的粉丝们还没有忘记，每一部电影上映的日期都是纪念日，她被奉为教科书的表演仍被剪进各种混剪视频里。
优秀的人实在很难让人忘记，更何况她又那样有趣。
良久，商务车离开的位置，断断续续地响起了压抑的哭声。
这段视频被在场的人发到网上，不出所料又是一波新的讨论，尽管大部分的话题还凝聚在靳瑶的身上，对于靳南烟这个替身，她们暂时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来对待她。
【前天在家的时候，电影频道正在放瑶瑶的电影，我妈在旁边说这个女孩儿演得真好，长得又漂亮，我当时很想像个普通粉丝那样给她安利瑶瑶的其他电影，但最终我还是没说，我怕她问我这个女孩这两年的新作品是什么】
【好虐啊救命，明明没有看见对方的脸，但是那一刻的呼唤完全是下意识的，就连替身本人都愣住了，估计没有想到真的会有人在她的面前叫靳瑶吧】
【替身本人……刚流下的眼泪愣住了。】
【你以为真的不会有人在她面前提啊？只多不少的事情，她要是继续演戏，这种场面以后经常会碰到的】
【追现场这么有意思的吗？看的我都想去影视基地了，既能玩一圈，还能去恶心靳南烟，稳赚不赔啊】
【？有点毛病吧，她不跟你们见面吧骂她不营业，换种方式呢你们又要去恶心她，我就想问问她到底做错什么了？】
靳南烟当然没有做错什么，而她也不会因为这么一个小插曲而胡思乱想，心情不好之类。
维思出来的人，于远的业务水平完全没的说。他离开影视基地没几天，便给靳南烟发了微信，说是手上有个综艺在谈，她的戏份没那么密，现在的拍摄也都是在配合剧组的进度，可以挑个一两天出去录制综艺。
综艺这种东西，其实就是个快餐性质的娱乐供给，不像电影或者剧那样可以拿什么奖，值得钻研之类。
但现代人工作学习压力大，没事做或者下饭时就会找一点娱乐性比较强的综艺来看，短时间内的爆火可以给艺人带来不小的热度，谈下一些商务和其他的合作。
且上综艺薪酬又高，大部分录制都很轻松，所以很多艺人哪怕是拍着戏，只要档期允许，都会接一些综艺。
这两年最火的还是恋综，从前年的一档《蜜月旅行》开始，带火了一批男女艺人，紧接着不少模仿综艺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因为跟风及时，都吃上了一些热度。
有可能是看别人谈恋爱特别有意思，配对顺利的话呢有糖吃，要是撕逼就有瓜吃，情情爱爱的事情搅在一起，旁观者看得非常快乐。
更何况俊男靓女，画面好看，互动又甜蜜，疲累时看一看很能调节心情。
靳南烟在接到于远的消息之后便去做了个大概的功课，她是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非常认真的性格，无论是微博上那些言论，还是视频网站上的CP剪辑，她都有翻出来看过，了解了下大概的市场。
反正又不是真谈恋爱，她没什么好介意的，更何况以她眼下的情况，这份工作已经很不错了，上一档恋综刚收官不久，估计这时喜欢看这种节目的粉丝正在到处找代餐呢。
于远在她收工后给她打了个微信语音，给她解释自己推荐这个综艺录制的原因。
“抛开现在的流行趋势不谈，你接下这个综艺，还有一些别的好处。”
他明明白白解释道，“这综艺是边录边播的，趁着关山月宣传出来的热度，刚好再往上推一推，以一种观众意想不到的方式再出现。”
“节目上表现这种东西就不用你说了，我相信你的实力，会打破许多人心目中只有一张脸作为替身的形象。”于远顿了顿，又道，“就算这点做的不及预期，也能给你虐点粉丝……路人粉也算。”
不会有人永远都持在一个幸灾乐祸的状态，更何况靳南烟还顶着这样一张脸，总归有些爱屋及乌的成分在。
靳南烟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一些暗示，虐粉？是这部恋综的环节设置的不好，有剧本或者剧本很烂，还是男嘉宾不太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