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上有我爹和大皇子合谋的字证。”
白曦此言一出,宋予慈能感觉到,周围的气氛顿时变了,沈沛握着她的手,都骤得一紧。
“怎么样?还有什么要说的?别说换你妻儿的性命,就是换你九族都绰绰有余……”
“哈哈哈,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只不过,不知道,少郎君用自己的九族和大皇子的前程换,究竟值不值?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少废话,这下可以让我见宋三……你不是……不是刘……啊!”
“哈哈,对啊,我是玉竹啊!小郎君,您可真是眼拙啊,说了这么一车话,竟然都没认出我……来来来,兄弟们,动作麻利点!”
对面一阵乱响,听得出,有兵器械斗的动静,没一会,就有府卫来报,白曦被擒了。
之后,便是就地开了堂,皇帝亲自审了白曦,接着,连夜抄了白家,从白曦住处,果然翻出他私存下的大皇子密函。
如此一来,人赃并获,宋玉安被害,以及沈家被污蔑,都得以沉冤昭雪。
大皇子被软禁,白家则通通下了大狱,等候问刑。
一切水落石出,宋予慈松了一口气,搬回江府后,便收拾起行囊,想要回山阴,去她爹爹坟前祭拜,让他知道,害他的人,终于伏法了。
离开前的一晚,宋予慈去探望了江瑶,看见她因白家的事而憔悴,宋予慈多有不忍。
“姐姐放心,我没事的,白家……是罪有应得。还好被查了出来,不然……”
江瑶说着,哑了下去,显然是情感与理智在打架。
宋予慈只得安抚一二,并保证,从山阴回来的时候,会带新话本给她,才让江瑶脸上有了丝笑意。
回了闲梧居,宋予慈又理了遍行李,确定不缺不漏了,才歇下,可睡着睡着,觉得头有点疼,却又死活醒不过来。
朦胧间,好像有人背着她走了好远,又扛在马背上颠簸了许久,最后到了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水……渴……”
“慈儿,你醒了?”
宋予慈本还有些恍惚,可这一声惊悚的“慈儿”,吓得她立即清醒了过来。
“白……白曦?!你,你怎么……”
“你终于醒了……来,喝水。”
蓬头垢面的白曦,握着个腰壶,送到宋予慈的嘴边。
“你放开我!”
宋予慈想伸手推开揽着她的白曦,却是一点气力都没有,浑身软绵绵的,软烂的面团一般。
“慈儿,别动,我现在很累,你消停点,不然,我不保证,不会再把你弄晕。”
“你!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我为了你,到了这个地步,你还问我想做什么?”
想到白曦所作所为,似乎真是因为她,而害了白家满门,宋予慈就觉得眼前这个人既可怕又癫狂,不知道他究竟为何会这样。
可不管他因何如此,显然,当下绝对不能刺激他,否则,这亡命之徒,还不知会干出什么事来。
“白曦,你这是要带我到哪去啊?”
“带你回去。”
“回去?回哪儿?恐怕这会,大炎上下都在搜捕你,你要带着我一起逃命么?”
“自然不是。我要带你回上一世。”
“上一世?你,你,你当真是疯了吧!”
“你不信就算了,不过,要不了多久,你就都明白了。来,把这个水喝了。”
宋予慈警惕地看了白曦一眼,便撇过头,咬死不肯喝那腰壶里的水。
“慈儿,你信我,我千辛万苦回来,就等着这一天,只要你喝下去,我们便能回去。
什么荣华富贵、诰命夫人,都是你的……快,喝了它,喝了它什么就都回来了。”
“白曦!你当真疯了吧!你要是想死,别拉上我,我可不愿意陪你。”
“谁说我要拉你一道死?你想错了,我只是带你回去,你跟我回去,你……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我一定要带你回去。”
白曦说着,揽着宋予慈的手越收越紧,箍得她都喘不上气来,万般难耐,不禁挣扎起来。
“你,你浑说什么呢?!”
“上一世,你我成了亲,你身上有几处痣我一清二楚,你若实在信不过,我们对一对便知……”
“你,你,你,你这个登徒子!”
宋予慈气极,想挣扎着从白曦怀里逃开,却被他越揽越紧。
“慈儿,别动,别动了,再动,我要忍不住了,我好想你,我……”
“你,你放开我!”
感受到白曦开始撕扯她的衣裳,宋予慈大惊失色,连打带推,却始终阻止不了白曦越来越放肆。
而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突然“嗖”一声,是锐器刺穿皮肉的声音,白曦一声闷哼,终于停了手。
“自自!”
“哥哥……哥哥是你么?哥哥快救我!”
宋予慈冲着那声音嘶喊求救,不过转瞬,沈沛的气息便涌到面前,宋予慈直觉得周身一松,很快,落入了另一个真正让她踏实的拥抱。
“自自,对不住,哥哥来晚了……”
第48章 完结
怀抱着昏睡过去的宋予慈,沈沛的手,还止不住地颤抖。
马车在山道上缓缓行进,轱辘碾压碎石的声音,回响在山谷里,也一下下,敲打在沈沛的心上。
他真是后怕极了,要是再晚来一会……
沈沛也是没想到,白曦竟然知道郡府地牢的密道,等侍卫发现时,人已没了踪迹。
白曦出逃,沈沛第一反应便是去江府,谁知,宋予慈竟真的失踪了。
好在,白曦行动仓促,诸多线索未及清除,沈沛举全郡府之力,按图索骥,终于及时赶到,在南面苍山里,找到了两人。
射杀白曦后,沈沛一路抱着宋予慈,再不敢撒手。
而宋予慈,则窝在他怀里,呜呜咽咽转述了白曦说过的那些疯话,听得沈沛心惊不已,当即便明白了,白曦这惊世骇俗举动的原由。
原来,他也回来了。
而且,他还想把宋予慈带走。
这一世,与白曦而言,唯一个宋予慈而已,他只要把她带回另一世,这里人和事,都不过是梦幻泡影,根本不足挂齿。
怪不得,他可以那样不管不顾,恐怕,别说搭上白氏九族,就算是毁天灭地,估计他也在所不惜。
还好,宋予慈并没有疑心,只当白曦疯了,这会,更是在自己怀里恬然安睡。
沈沛觉得,苍天厚爱,让他终于还是守住了他与自自这一世的姻缘。
回了陵山,沈沛将宋予慈悄悄带回了沈府。
虽说白曦死了,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毕竟,人在江家出了一次事,且不论守卫松懈,就是江府里的人,也未必干净。
看着躺在床榻之上安睡的宋予慈,沈沛心绪杂乱,想着这婚事,可不能再等下去了。
*
宋予慈清醒后,在沈府里休养了好一阵子。
等她身心慢慢恢复,沈沛就当故事一般,跟她讲了白曦如何逃走,又如何伙同江玳,在她窗外点了迷魂香,并把她带到了南苍山。
得知江玳参与其中,宋予慈讶异不已。
“那要如何处置她呢?”
江府长女,哪怕是位庶女,做出这样的事,若是传出去,定会让江家颜面受损,不仅舅父舅母无光,还会影响江瑶、江琮的婚嫁。
“放心,江玳交由江公爷自己处置了。这件事,一星半点,都不会透露出去。不仅是江玳的作为,外人也不会知道,白曦越了狱,又劫持了你。”
听了这话,宋予慈松了一口气,除了感念沈沛的妥帖,更体察了他对自己的这份用心。
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哪怕自己是被掳掠的一方,也免不了被人猜忌,在南苍山中,白曦对她做了些什么。
“自自放心,宋三娘子,已经启程回了山阴,你就安心在我这休养,直到……”
沈沛说着,忽欲言又止,转过脸,背对着宋予慈,站起身,缓了一会,才又回过头,冲着她温和一笑。
“算了,自自好生休养,等到了时候,你自然便知道了。”
*
一如沈沛的安排,宋予慈呆在沈沛的寝楼里,好吃好喝,很过了一阵闲适自在的日子。
每日,沈沛都会来陪她说说话,告诉她白家公案的进展。
一转眼,到了秋后,这桩大案的犯人们,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杀的杀,充军的充军,一场血腥权斗,才算真正结束。
一切尘埃落定,沈沛紧锁了一秋的眉心,终于舒展,对着宋予慈,也不复佯装的云淡风轻,甚至,还有了一丝喜色。
“自自啊,若是我被发配边疆了,你愿意同我一道么?”
“发配边疆?为何?”
宋予慈很有些紧张,生怕沈沛不经意间,惹恼了那难伺候的皇帝。
“大皇子的事,终究还是冒进了,原本圣上也希望两方势力相互制衡,如今,大皇子被幽禁,太子一方独大,沈家该收收锋芒了。
所以,父亲让我自请去边疆历练,圣上答应了,最快,下月便出发。”
沈沛说着,靠近宋予慈,松松揽住她,声音温柔得仿若诱哄。
“自自之前不是说,也想去看看万骨乡么?若是和我一道……”
“好。”
宋予慈没有半分犹豫。
跟着兰溪哥哥一道,游历山水、遍访古迹,是她自小的梦,如今,美梦要成真,她如何能不抓住?
得了宋予慈毫不犹疑的应诺,沈沛除了激动,更是满心甜蜜,于是,搂得宋予慈更紧了些。
“还有个好消息。”
沈沛说着,从手里掏出个梨黄色的卷轴。
“这是?”
“宋氏三娘予慈接旨。”
沈沛收起面上的笑意,一本正经地打开了卷轴。
宋予慈直愣愣看着沈沛,默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立即就要从榻上起身跪地,却被沈沛一把揽住。
“逗你的,这旨是给咱们两人的,哥哥已经替你跪过了。”
“给咱……们的?”
“嗯,你瞧。”
沈沛摊开圣旨,宋予慈这才看清,原来是皇帝赐了他二人婚约。
“这……”
宋予慈抬起眼,不敢置信地望着沈沛。
记得他把婚书交还给她时,就信誓旦旦地说过,一定会再光明正大地与她重定婚约,没想到,竟然用这样任谁都无法更改的方式。
“如何?哥哥可是说到做到?”
沈沛将圣旨递到宋予慈的手里,和那诺言一样,千斤重。
*
三年后,陵山郡,大暑。
江府里热热闹闹,闲梧居里,更是一片喜气。
两位儿女双全的贵妇人,并两位能说会道的喜娘,再几个活泼喜庆的侍婢,围着宋予慈,七手八脚地替她梳妆打扮,吉祥话满屋子飞。
宋予慈呢,只是带着浅浅的笑意,任由众人为她精心点缀着。
今日,是由宫里定下来的她与沈沛成婚的日子,据说,是请国师亲自相看的大吉之日。
宋予慈看着镜中人,华服金饰,娇美精致,像个被精心描绘的彩泥瓷器,无奈地抽了抽嘴角。
罢了,不过是唱一出戏,与别人看罢。她和她的兰溪哥哥,早已不在意这些虚礼了。
这三年,他们一道走遍河山,虽恪守着礼制,却早已像寻常夫妻一般,相敬相爱,相伴相依。
今日这出,不过是给亲朋一个交待,就比如,立在她身边连连抹泪的严氏。
“真是没想到,你们这两个孩子,当真是天助姻缘,论谁都拆不散。
哎,舅母真是高兴,这下,也不愁,将来见了你父亲母亲没法子交代了……”
严氏说着,又是一番喜极而泣,宋予慈连忙牵起她的手,娇滴滴地安抚着。
“爹爹娘亲去了这些年,全仰赖舅父舅母疼爱,如今嫁到陵山,便只把江家做娘家,免不了时时回来叨扰,还望舅父舅母莫要嫌厌。”
“我的儿,疼你都来不及,如何会嫌厌?”
严氏反握住宋予慈的手,又嘱咐了好些话,让她有时间了便常回江家,只管当这里是自己家。
宋予慈自然连连应了,又与江瑶说了几句亲热话,就听喜娘催促着,上了喜轿。
这场由皇帝亲定的婚姻,婚礼上,自然少不了天家的照拂。
皇帝虽未到,却让太子带着贺辞并一对玉如意来主婚。
这样大的阵仗,陵山郡已有几十年没见过了,自然热闹非凡,也累苦了这对小夫妻。
宋予慈倒还算好,行了拜礼,便被送入了洞房,而沈沛,一直陪着宾客,闹到了深夜。
等进洞房时,已通身的醉意,被近侍扶着才勉强进了门。
宋予慈坐在喜床上,看着沈沛脚步散乱地一步步靠近,竟有点莫名心慌。
这样带着酒气的他,少了平日里的温润,多了几分外露的凌厉霸气,看得宋予慈既紧张,又有些心悸。
“哥哥……”
宋予慈小声唤着,想用平日里撒娇的称呼,唤起沈沛几分温柔怜爱,谁知,却被他一把揽进怀里,嚯得掀开了挡住她头面的红罗纱,用有些发烫的指腹,压住了她的唇。
“自自,从今以后,要换个称呼了……知道么?”
看着沈沛那盈满情意的眉眼,近在咫尺,滚烫的气息,带着清冽的酒气,拂在她面上,宋予慈紧张地,连睫毛都在颤抖。
“那……那要唤什么?”
沈沛望着她,一点点凑近,近到沾了薄汗的微凉的鼻尖,抵在了宋予慈早已绯红的耳根上,柔软的唇瓣,更是一张一合间,刮磨着她颈侧娇嫩的皮肤。
“自自这样聪慧,如何能猜不到呢?来,唤一声,给相公听听。”
沈沛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仿佛搅动了一场烈火,将宋予慈的身心,自上而下,从里到外,全都裹挟入内,再分不出一丝清明,来抵抗这烧之不尽的热意。
红绡帐暖,春宵一度,沈沛借着酒劲,终于将心尖上的珍宝,一层层霸道又温柔地剥开,品尝到了那桃源秘境的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