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忻嘴唇动了动,半天才挤出一个干涩的字,“是。”
秦老看见她已经走远的身影,缓缓闭眼。
虽然不是很愿意承认,但是如今,他和这个镇子一样,都只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下午,三人向秦富二人告辞,秦老还在院中睡觉,也没人不识好歹跑去打扰他。
云阳镇是一个压抑的镇子,在这住了几天连心口位置都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黄沙。
——喵
毛球亲昵地蹭了蹭林忻的小腿位置,她弯腰一把将它抱了起来。
“这几天也是苦了你了。”林忻将它揽入怀中,顺了顺毛球的白毛。
毛球见状又是惨兮兮的喵了一声,听得林忻更心疼了。
这次在祁狼的领路下再没有三步一停,五步一歇的状况,不到两天的时间,就赶到了拜师大会主会场脚下。
为什么用脚下呢?因为这里坐落了一座山,一座本不该有的山,一座同四周环境格格不入,像是凭空出现的山。
瞧见这座山后,祁狼微微眯眼。
子乌啊。
自这座山映入眼帘后,许久不说话的叶婉清也变得格外活络起来,拉着林忻的袖口像是热情介绍的导游一般,“林忻,这座山我知道,我上次拜师的时候就在这里,它叫子乌。你沿着山路往上走,就能遇到要收徒弟的宗门了。”
子乌?这名字倒是奇怪,林忻抿唇,“子乌山?”
叶婉清摇头,“不对,它叫子乌,不是子乌山。”
叫子乌但不是子乌山?这是什么说法?她又是一头雾水。
叶婉清想了想,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如果你非要叫的话,可以叫它子虚乌有山。”
林忻张大的嘴巴简直都能塞下一颗鸡蛋,这是什么鬼名字,子虚乌有山?并不存在的山吗?
事实的确如此,叶婉清继续道:“它不是山,是一位大能的武器,而且它是活物!”
活物!林忻更惊了,惊讶的同时还有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体型的人,需要用一座山当武器?
而且,有生命的山?到底是确有其事,还是以讹传讹呢?
也没个法子验证,好在林忻也不是乐衷于,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思索无果后索性也就不再想了。
叶婉清站在一旁,看着她凝眉半天旋即一脸释然的模样,轻轻抿唇。眸间光点来回流转,几欲张嘴。
这般神色林忻从未见过,但是大概也能猜出个所以然来。抬头睨了眼天空,心下一阵好笑。
秋高气爽,风轻云淡。当真是个离别的好日子。
“林忻,走到这我们差不多也该分开了。”很轻的一句话,轻的几乎都要托不住那几分不舍了。
林忻“嗯”了一声,别过头没让她看清自己的神色。
“林忻,这个给你,下次你要是到了临州休城的话记得来找我。叶家,我家很大的,你到时候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就能问到的。”
第23章 离别
伴随着叶婉清声音递过来的,还有一块冰清玉莹、品相极好的玉佩。
玉佩之上,被人颇为用心的嵌出一个笔画繁多,点画跳跃的字眼。透过原主的记忆,林忻认出了那个字。
叶,叶婉清的叶!
林忻连连摆手,有些汗颜道,“别别别,太贵重了。”
她没有说这个玉佩有什么作用,价格几许。但是冲她这副郑重其事的模样,想来就不会便宜。
见她拒绝,叶婉清好看小脸严了严,对上林忻一双杏眼,一字一顿道:“不贵重的,你必须收下,不然到了临州休城,你就找不到我了。”
见她坚持,林忻无奈地叹了口气,从那双纤纤玉手上,接过了那只玉佩。
入手微凉,手感细腻,执在手里也颇有些重量。
怕不像是她说的那般便宜吧,林忻抿唇,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
见她收下,叶婉清脸上这才重新有了笑。
林忻白了她一眼,戳了戳她的额头,没好气道:“你这么败家,你爹娘知道吗?”
“呃……不知道。”叶婉清当真是低头仔细想了一番,才如实回她。
林忻一听,气乐了。
随即,叶婉清像是想到什么,回头往后望去,发现祁狼正抱着毛球玩闹,无暇顾及她们,她突然心念一动。
拽着林忻的衣袖,不露痕迹的往前走了两步。
林忻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跟在她身后。叶婉清又做贼似的回头看了眼祁狼,确定他还是没有注意到两人后,这才驻足,压低声音道,“林忻,你和那个叫祁狼的少年很熟吗?”
闻言,林忻摇头。
她点头,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既然话已经说到这儿,那也就没拐弯抹角的必要了。
索性把心一横,开门见山道,“那个叫祁狼的少年有问题。”
林忻眸光一凛,敛住笑意,浑身上下气质突变,只差将郑重其事四字写在脸上了。
她继续,“他有灵力,他是货真价实的金丹期。那天早上打鸟时,我见他用过灵力。可是秦老一个巩基期巅峰的人偏偏没有从他身上探出半点灵力。
而且,前几天我们救下秦老等人,应该也是他的手段。如果不是他刻意放慢脚程,我们根本遇不上他们。”
说到这她一顿,旋即,俏脸上又浮起迷茫挣扎之色。
“可是我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一不谋财,二不害命。种种表现就像是一个坏心肠的好人一样,可是直觉告诉我,他绝对是有所图谋的。”
“至少……还未及冠的金丹期,这般天才少年绝不会无聊至此。”
“或许就是这么无聊呢?”少年清隽又带着些稚嫩的声音从耳侧传来。
林忻一惊,叶婉清更是脊背发凉。当面说别人坏话还被抓包,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林忻尴尬回头,祁狼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毛球,站在她们身后。眯着一双凤眸,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聊什么呢?”少年歪头,缩在他怀里的毛球同样瞪眼看她。
这怎么接?林忻挠头,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叶婉清及时递过来个眼神,出于闺蜜情谊,她瞬间看懂。
“坊间故事,聊一个很无趣的人呢。”
七八米的距离,她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叶婉清赌即便他是金丹期也听不见。
祁狼似乎是信了,“那你们聊吧,我就不听了。”
说完他把毛球又往怀里压了压,这才迈着步子走远了些。
林忻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两人又聊了好半天,仔细叮嘱好几句后,这才依依惜别。
林忻望着那已经看不见身影,心中思绪万千。怎么说,这算是她在这一世,遇上的第一个朋友吧。
至于祁狼?他不算,不管是他遇上土匪拉她垫背,还是第一次见面。她对这人都没太多好感。
完全不计后果的凭心做事……嗯,性格恶劣的家伙。这么说起来,那四个土匪好像也是走的莫名其妙?
林忻抬头望了眼子乌山,瞬间觉得压力山大。
暗自搓了搓手,抬脚往祁狼的方向靠去,“那走吧,我们沿路上山求收留吧!”
她打定主意,反正自己一穷二白,在他眼里还是个男儿身,他就算别有所图还能图什么?
总不能把她骗上山,然后嘎她腰子吧?
祁狼看着近在眼前的林忻,又低头看了眼毛球。眸光在两者之间来回流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林忻:……
为什么这个表情这么熟悉?
果然,他黯了黯眸子,满脸神伤。
“林忻,走到这我们差不多也该分开了。”
第24章 林忻入世
??
这已经不是熟悉了,这简直就是一毛一样啊!话说你把你那快要咧到耳根的嘴角稍微收一收,会不会更像点啊喂!
祁ꞏ满脸忧伤ꞏ压不住嘴角ꞏ郎:“原本说要陪你一起拜师的,但是现在计划有变,我要提前走了。”
林忻看着努力挤出遗憾表情的祁狼,嘴角抽了抽,“为什么计划有变?是合欢宗它不香了吗?”
他装作没听见后半句一般,偏头睨她,煞有其事道:“最近修仙界出了个采花贼,手段阴狠,劣迹斑斑。据说已经接连有好几名女修惨遭不幸了!”
“所以呢?和你个大老爷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这件事已经在各大宗派之间传开了,我一上去不就被认出来了吗!”
林忻:……
“不管怎么说,”祁狼正色,冲她抱拳,“青山不改,绿水潮流。林兄,我们江湖再见!”
好家伙,得出结论了。还什么居心叵测,还别有所图,这家伙就是闲的!
林忻满脑袋黑线,但还是学着他的模样回了一礼,“祁,祁兄,江湖再见!”
言罢,祁狼扭头就走,可是刚走没两步又转身折了回来。
林忻站在原地挠头,有些不知所措。祁狼来来回回将她看了好几遍,这才扯着嗓门询问,“你身上有钱吗?”
有钱吗?林忻吸鼻,掀眉道,“这么说吧,遇到你之前,我都是沿路要饭来着。”
祁狼无语扶额,盯着她看了好半天,试探的问,“我借你点?”
“那多不好意思啊!”林忻眉毛一挑,顿时喜笑颜开,“那祁老板看着给就行了。”
祁狼一手摸进怀里,掏出个鼓囊囊的荷包,在半空划了个抛物线,朝她的方向扔了过来。
林忻眼疾手快一把接住,荷包重量不轻,砸的她虎口发麻。尽管如此,但她依旧笑容未减。
“这么多?”她在手上掂了两下,表情有些惊讶。
“上山前还是先去置办身行头吧,就你这样,”祁狼略显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别说拜师了,估计这山你都上不去。”
林忻闻言,下意识的低头审视自己一番,一通分析之后得出结论,好像是挺有必要的。
再抬头时,祁狼已经走了几步远。
“再见!”
他背对她朝她挥手。
林忻目送他离开,直至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这才弯腰抱起毛球。
一人一猫朝子乌相反的方向离开。
林忻的视线里没了祁狼,但他的眼睛却从未自她身上离开。
看到林忻抱着毛球连蹦带跳的离开后,远远望着的祁郎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与此同时,他的五官及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改变。
身体拔高的同时,身材、体型、五官也在同步改变,或者用长大二字更贴切些。
少年清秀俊美的面庞稚气尽脱,本该寡情的剑眉凤眸映在这张脸上平添几分魅惑。细细看去,这是一张在林忻眸中已经完全褪色的脸——祁厄。
祁厄弯唇,笑容却未达眼底。
“出手救她却又不想让她知道,明明可以借此收她为徒,可你偏偏清了她的记忆。你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云尧。”
他抬头往北望去,视线穿过虚空落在一片连绵不断的大山,那里是崇阿宗的地界。
他收回目光敛住笑意,俊美无双的脸上满是懊恼之色。
“反正她最终是一定会入世的,三界这个烂泥塘也早该有人来和稀泥了。我这么做也只是稍微缩短了那么一丁点行程而已。想来你应该不会再抡着子乌山来砸我了……吧,嘶——”
他越说声音越低,到了最后更像是被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一样,四肢一僵,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好像也不是不无可能啊,祁厄吸了口凉气,瞬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暗自敲定主意,最近还是躲远点好。免得事后被清算,又挨顿打。
想到这,祁厄一挥衣袖,瞬间消失在原地。
大魔祁厄,性格乖张。做事不计后果,凭心而动。所以他不会考虑到,为什么强势如云尧宁愿清除她的记忆,也不想收这个注定天资卓越的人为徒。同样,他也不会顾虑到,救世主这三个字到底有多重。
第25章 扒手
话说另一边,自林忻得到银子后,便带着毛球兴冲冲的往山下,往人潮翻涌的街道上赶。
因为十年一届的拜师大会,这个噱头十足的缘故。即使已经临近傍晚,这片街道仍旧不缺行人。
车如流水马如龙,负剑的修士,华贵的公子……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
总之一点,极尽繁华,极尽奢侈。这些都是之前林忻所不曾见过的。
买衣服途中遇上家包子铺,在老板一脸狐疑的表情下,见她从荷包摸出一两碎银,老板这才笑呵呵地用油纸夹了三个包子递给她。
林忻吃了两个,还有一个分给了毛球。毛球大概也是饿惨了,比它脑袋还大的包子,它三下五除二通通塞进嘴里。
啃完最后一个包子后,林忻意犹未尽的擦了擦嘴。
要是每天都有那么一两个肉包子吃的话,似乎也是件挺不错的事。她心想。
沿着长街她和毛球边走边看,偶尔见到些新奇的小玩意儿也会驻足看好大一晌,直至摊主挥手呵斥她不买就不要站这,弄坏了你可赔不起。
林忻撇撇嘴,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
坏心思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更新奇的小玩意儿立在她眼前,之前摊主的话便随着风声通通落到耳后。
但是还是有难过的事,林忻耷拉着脑袋从一家衣铺走出。回头看了眼头顶的牌子,暗自吐了口气。
第四家了,仍然是只能裁布做衣服。她摇头,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焉巴巴的。
做衣服的莫说是明天了,只怕到了下周也未必拿的到吧。
沿着街道继续往下,只希望有人商业头脑发达,开家成衣店以解她燃眉之急。
太阳被月亮篡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