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秦扬这人对这些事也不太热衷。当初是他年龄到了该成婚的时候了,而苏巧云又是他能接触到的条件最好的了,这才娶了苏巧云。现在,也没想着要再娶一个。
“爹,家宝还小呢。这事不着急,过几年再说吧。”
秦德全刚想说什么,秦家宝就欢快地跑进来了,“爹,爷爷。”
王银香跟在他身后,她也是听说苏家人都走了,这才带着秦家宝回来了。
看到可爱的小孙孙,秦德全把嘴里还未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眉开眼笑地抱起秦家宝,“你看你,玩的一头汗。”说着用袖子在他脸上擦了几下。
秦家宝在秦德全的怀里左瞧右看,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半晌后,他想起来了,“娘和姥姥姥爷他们不在了。”
秦德全的脸色拉了下来,“你娘和你姥姥回他们自己家去了,以后就不来了。”
他还小,也不懂的什么绕绕弯弯,只知道姥姥姥爷对他不好,秦家宝也不怎么喜欢他们,有了爷爷奶奶做对比之后就更不往他们跟前凑了。所以,姥姥姥爷走了,他还有点小开心。
秦家宝咬着手指头,“娘也不在了,她啥时候回来。”
看着孙子这样,秦德全心里暗骂苏巧云,心都偏到胳肢窝了,只知道心疼娘家,连儿子也不管了。他这时候可没想自己也是想让她一起滚蛋的。
“你娘很长时间都不回来了。”秦扬摸了摸他的头发,发现有些湿,便对王银香说:“娘,您拿一块布过来,给家宝擦擦汗。”
然后又转头对秦家宝说,“你娘更喜欢你姥姥舅舅他们,就把我们父子抛下了,跟你姥爷他们走了。”
秦扬可不想替她兜着,她既然做出了抛弃儿子的选择,就应该承受带来的结果。
“哇”秦家宝一下就大哭起来,他再小也是明白他爹这话的意思的,正是因为明白,他才哭的伤心。
他娘有时候对舅舅比对他还好,他爹给他买的吃的,很多都被他娘给舅舅了。
可是尽管他娘有时候对他不怎么好,他还是好难过,他娘不要他了。
想到这,他哭的更大声了,简直要把房顶都掀翻了。
“怎么哭了。”王银香听到哭声,赶紧回来了,“家宝,哭什么呀?”
秦扬拿过王银香手里的湿布,给秦家宝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额头,脖子,手,哪都没有放过。
“好了,不哭了,爹和爷爷奶奶都陪着你呢。”秦扬从秦德全的手上接过秦家宝。
秦家宝还不停地抽泣着,但到底哭的声音小了很多,他依恋地靠在秦扬肩膀上,两只肉乎乎的胳膊用力搂着秦扬的脖子。
秦家宝虽然很想他娘,但到底是和秦扬的感情更深一点,哭闹了几日之后也就慢慢接受了现实。
这几天天气更热了,可尽管这样,还是得干活,地里的杂草长的又快又多,只靠早晚那点时间根本锄不完。只能戴着草帽,顶着烈日劳作。
尽管天气异常的炎热,人们也不像以前一样把上衣脱了系在腰间,再热也穿着衣裳。原因无他,人们怕热,但更怕晒。
前几天,赵有才热的实在是受不了了,把短褂脱了,不到半天,背上就被晒的脱了皮,皮肤下粉色的嫩肉也露出来了,有的地方晒脱皮,有的地方没脱,整个背又黑又粉的,看着恐怖的很,涂了好几天的草药才慢慢恢复了。
有了赵有才这个前车之鉴,这下人们可不敢脱衣裳了,再热也薄薄地披一个短褂。
秦洲和秦江扛着锄头往地里走,准备去锄草。
地里的小麦和粟米已经长到了成年男人大腿处了,也结上了穗。只是到底是不如之前,结的沉甸甸的,现在都结的稀稀拉拉的,捏上去还能捏到不少空壳。
“这收成真是一年不如一年。”秦江叹气,“去收成就只有百十来斤,看今年这样子,连百十来斤都没有了。”
秦洲手上动作不停,依旧锄着杂草,“世道就这样,只希望今年的税别再涨了。”
“不能了吧?再涨,我们还有活头吗?”
“难说。”
秦洲倒也不是悲观,而是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今年肯定还会涨。
尽管这时交通不便,信息也难以流传。这段时间还是多多少少听说了其他的镇,县的情况也很糟糕。都成这样了,官府也没有一点措施。这很难让人不担心啊。
要么就是其他的地方情况比他们这里还要严重,受难的地方太多,他们这里已经算好的了。
要么就是他们当地官府太腐败,知府,县令这些为官的只懂自己享受,不管百姓死活。
秦洲摸了摸下巴,哪种可能性更大一点呢?
秦江看着秦洲突然就停下来了,拍了他一把:“老二,想什么呢?动也不动一下。”
“没想什么。”
秦洲回过神,继续锄草了。
两人回家的时候,孙梅和王金花正在院子里树底下坐着择菜。旁边还铺着一块布,秦浩在上面爬来爬去的。
这时候已经傍晚了,在屋里反倒是比在外面还热。王金花已经习惯每天晚上都在院子里择菜,洗菜了。
秦洲和秦江刚踏进院门,就听到王金花说:“我看周大丫是疯了。”
第37章 提前秋收
秦浩已经一岁多了,能说很多话了。他最先看到了秦江他们。他趴在地上,眼神看向门口,咧着嘴叫了一声:“爹。”说完还不停地笑着,露出几颗小白牙,口水都流出来了。
“回来了?”王金花和孙梅也看到他们了。
“嗯。”秦江问道:“娘,爹呢?”
“你爹被村长叫走了,拦着周福发疯去了。”
“娘,出啥事了?”秦洲问道。脑海里却想到刚刚那句“周大丫疯了”,他总觉得这事和周大丫脱不开。
“还不是那个周大丫。”王金花撇撇嘴:“之前还看她挺可怜,现在看她简直就是个疯子。撺掇的周福现在就要把地里的作物都收回来,果真是心眼坏了。”
听到这话,秦洲眉头一跳。
王金花接着说:“也不知道周大丫给周福夫妻俩灌了什么迷魂汤了,居然听一个小孩子的话,我看她就是报复她爹娘,小小年纪心眼就这么坏了。”
周大丫这人最奇怪的地方就是能未卜先知,好比上次捡木柴,还有野兔那次。秦洲拧眉思索,难道又要发生什么事了?
正想着,秦大川回来了,身后还跟着秦河和林景。
“怎么样了?”王金花好奇地问。
“他死活不听,非要现在就收粮食,随他去吧。”
秦大川本来也不是个爱管闲事的,要不是秦大山拉着他去,他才懒得管。
饭桌上,王金花几人还在说这件事。
“那周大丫真是个祸害。”王金花眼里满是厌恶,“粮食在地里长的好好的,非要现在就刨出来。周福也是的,听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话。”
“就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怎么想的。”
“老头子。”王金花看向秦大川,“周福没说为啥?”
“没说。”秦大川还没说话,秦河就迫不及待地说道:“村长问他为啥现在就要收,他啥也说不出来,就是不听。”
秦大川去的时候,秦河和林景也跟去看热闹了。
秦大川说:“不管他们,这和咱们也没关系。”
晚上。
秦洲睡得很沉,眉头却紧紧皱着。
突然间,他睁开了双眼,一下子坐了起来,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气息也有些不稳。
林景被他吵醒了,也坐了起来,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他撑着沉重的眼皮,嘟囔着问:“怎么了?”
“没事,做了个梦,睡吧。”
说着就重新躺下了,只是心跳还是异常的快,在这样寂静的黑暗之中,秦洲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很沉又很快。
林景有些迟钝的“嗷”了一声,直直地躺了下去,翻了个身,没几秒就又睡着了。
秦洲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梦里杂乱无章的场景现在却异常清晰地在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
梦里一片荒芜,尘土飞扬。变异蝗虫铺天盖地,密密麻麻地向人类袭来,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不只是植物,就连人类也是如此,变异蝗虫个头很大,有小孩拳头大小,牙齿也是异常的锋利。
若是人类在野外遇到了它们,基本没有活命的机会,只会留下一具枯骨。
秦洲在黑暗之中睁着双眼,那种让人厌恶又恐惧的“嗡嗡嗡”的声音似乎还不停的在他的耳边徘徊。秦洲叹了口气,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上辈子的事了。
他侧过身子,黑暗之中只能隐约看到林景身体的大致轮廓。他往林景那边靠了靠,伸手揽住他的腰。
睡梦之中,林景不舒服地动了动身体,离开了秦洲的怀抱,模糊不清的呓语:“热。”
秦洲轻笑出声,紧皱着的眉头慢慢松开了,替林景掖了掖被子,也闭上了眼睛。
电光火石间,他的脑海里炸出一道惊雷,一下子就把所有的迷雾都拨开了,一晚上没想明白的周福这样做的原因,片刻之间他心里的不解与疑惑通通都消失了,秦洲的思绪瞬间清明了,一个荒谬的想法在他的心间蹦了出来。
“蝗虫”二字不停的在秦洲的脑海之中盘旋,大旱之后是最容易遭蝗灾的。
这样就能解释的通周福为什么不听众人劝告,执意要现在就把粮食收回来了。
但现在到底还是不确定是不是这个原因。秦洲眯了眯眼,想到了秦河。
第二天,吃完早饭以后。
“小河,你过来。”秦洲冲他招招手。
“干啥呀,二哥。”
“你去问问周大丫她们家咋这么早就收收粮了?”
“我才不去呢,她爱啥时候收就收呗。”秦河拒绝,说完就跑开了。
秦河不愿意,秦洲只能自己上了。
索性很多人都跑去看周福收粮,秦洲也混进去,想要旁敲侧击看能不能套出些消息。
赵有才和周福一向是死对头,对方有热闹,剩下那个人肯定要去嘲笑一番。
“周福啊,你怎么这么听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话了,她让你干什么你还真干啊。”赵有才笑得不行,“你周家居然让一个小女孩儿当家了。”
周福一向是比较冲动的,但今天,他居然对赵有才这番话无动于衷,脸上不见一点恼怒。
他看向赵有才以及其他人的眼神里有一种明显的自豪与快意。
一直仔细端详着周福的秦洲没有错过他的神色。
也是周福不懂隐藏,这才让秦洲看了个彻底。
“哼,老子收自己家的粮关你什么事。”周福得意地看着赵有才,“有本事你也收啊。”
“我可不像你那么傻。”周福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他。
赵有才被他看的火大,但这到底是人家的私事,他也不能做什么,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秦洲还在想这件事。忽然,他灵光一闪,为什么非要执着这些呢。
未来会发生有损粮食的事绝对是板上钉钉的,至于是什么事这重要吗?
秦洲失笑,自己真是一叶障目。又想到了周大丫,他两次能窥得一点先机都与周大丫脱不开关系。
同时,秦洲也讶于周大丫的大胆,居然敢直接明目张胆的提前抢收。这种事,除非有明确的证据,否则他是不敢做的。
这种风头秦洲不想出,他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第38章 蝗灾
下坎村忽然传出来一段流言。这段流言突然出现,没人知道流言的源头在哪,好像一下子就传遍了全村。
但人们也不怎么关心这话是谁传出来的,村里的人只想知道流言的真实性。
“听说了吗?有一个地方遭蝗虫了。”
“知道,你说这蝗虫不会来咱们这吧。”
“还是趁早把粮食都收回来吧。”
流言传着传着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周福身上。说他知道有蝗虫的消息,所以才会提前秋收。
周福在家大发雷霆,“哪个龟孙子传出来的话,害的老子被全村人骂。”
周福的确是不想告诉别人这个消息,别人知不知道关他什么事,他为什么要把这事告诉别人。他就是想看看自己家粮仓满满,别人家颗粒无收是什么感觉。
可是现在,全村人都知道这个消息了,全村人都在针对他。周福简直要气炸了。
周大丫缩在屋子里,这时候才感到害怕。
明明上辈子没有传出来这样的流言啊,上辈子没有人知道未来会有蝗灾,大家除了埋在地里的土豆,都是颗粒无收的。怎么会这样呢?到底哪里出错了?
还有上次,上次的兔子也和她记忆中完全不一样。
周大丫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混乱了,是不是她记错了。
随即,周大丫又否定了这一想法。她不可能记错。
八月二十二日,蝗虫过境,颗粒无收。
九月五日,她被她爹娘以二百斤的粮食卖给了李大狗。还不到十三岁的她就这样草草嫁人了。
这个日子她怎么会记错呢。
她在地上不停地转来转去,大家会不会把她当成妖怪?会不会把她抓起来?
心中的害怕让周大丫惶惶终日。
其他人根本没有想到周大丫身上,他们都以为是周福不知道从哪听说了消息,不想告诉别人,就用周大丫当幌子。
“我就说嘛。”王金花愤愤不平地说:“周福怎么会听一个小孩子的话。”
“爹,那我们到底要不要现在就收粮食啊。”秦河颇为苦恼地问。
这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现在就收了的话万一消息是假的呢,不收的话又提心吊胆的。
“收吧。”秦大川吸了一口烟,下了决断,“也不在这两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