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很敏锐:“你从哪听说的?这消息到底靠不靠谱。”
“我H城的朋友,托他问过三甲医院的医生的。”至于现在有没有三甲医院,这不是王云山考虑的问题,他爸也不知道多少,只听见是H城医生说的,表情一下子放松了。
这时,风风火火的王云兰已经人未到声先至了:“老三,听说你要买柴油车?”
身后,李芳舒对他尴尬笑笑,她注意到的时候,大姑子已经从院子里走过,进到了堂屋,她只来得及关上大门,遮住隔壁自打王云山回来之后就悄咪咪打量的眼睛。
只来这么一家就够呛了,王云山可不一定能够应对两家人。
做完这些,她就拉着循声过来的母亲退到了自己的房间。
王云山这边,看见大姐匆匆忙忙赶到,他揉了揉眉头:“还没影的事,大姐你听谁说的?”
“云安啊。”王云兰不把自己当外人,来了就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王云山身边。
王云山莫明的看了他爸的方向,王喜才扣着烟杆里的烟草,没有抬头。
他现在只想长出一口气,大哥只是智力堪比八岁小孩,又不是真的傻了。
他早该想到,昨天晚上说一次哪怕他没有听进去,加上他爸今天在大哥面前再说几次,他可不就记住了嘛。
自然大外甥就知道了,大姐一家也就知道了。
王云山真的叹了口气,想要闷不吭声发大财,没有岳父想的那么容易。
王云兰直觉弟弟要说话,为了防止偏离话题,她赶紧问他:“你那里来的钱?”这是她最想关心的话题。
王云山摇摇头:“我现在只是有这个想法。”
“那好,你明天就能有三千四千块钱吗?”
王云山没有反应,老头子装聋作哑,一旦老大开口,他轻易不会说话的。
“我看你是刚会走路就想跑,还没就想上天。”王云兰心中不快,他老爸指望的娘家兄弟还这么幼稚,钱还没到手里就打算花的干干净净。
以后还这么过日子?一辈子省出来的王大姐越想越气,话也说得难听了:“你别嫌大姐说话难听,话糙理不糙,你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王喜才咳嗽两声,王云山直接怼了回去:“大姐,你家是海边的吗?怎么管的这么宽。”
他拿自己挣的钱为自己家买柴油车,碍着谁了?
王云兰被弟弟唬住了,她愣了两秒。
“咳咳,你大姐也是说的好话。出去了,这话可没人给你说。”王喜才明显拉偏架。
王云山更不耐了,他留下一句话就走:“大姐这话留给想听的人吧。”
他最烦这些人对他的指手画脚,到现在也没搞清楚,怎么在他们嘴里就成了忠言逆耳。
当然,他现在也不想搞清楚了。
理都是他们的。他不爱听就直接怼回去,绝不能再做软包子了。
要不然,王云山想起前世这些亲戚入魔般的盯着妻子的肚子,胳膊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第23章 二嫂
王云山去了省城,家里只剩下李芳舒和她母亲,老人闲不住,帮着他们家又是收拾柴火,又是整理卫生的,劝都劝不住。
无奈,李芳舒就跟在她后面一起干了,可就算是这样,大门不可能连续几天不开,张凤也终于在王云山离开的第一天上午就过来闲聊了。
说是闲聊,李芳舒更情愿和母亲一起坐在炕桌上边纳鞋底边聊天,喝着碗装的粗茶,舒坦的紧。
虽然她们妯娌间没有相处几天,可她在村子里生活了将近二十年了,早就对王家这点官司了解的清楚。
最起码,二嫂和公爹不合她就知道。
可不要小瞧了村里那些长舌妇,一天天的,她们自己消化还不够,一定要讲给自己家的孩子。
李芳舒是从同学的嘴里知道的,这位二嫂比她大了将近二十岁,这意味着从她出生,她就是王家长媳了。
令她影响最深的一件事发生在她上小学那会,张凤生下的一个孩子那年刚刚出生,才几个月大的时候染上了风寒,高烧不退,急坏了的王云明就和大姐一起去镇上医院,想带孩子看病。
可惜那孩子还是没有救回来。王云明就将孩子扔在了半道上,张凤在丈夫回来之后没有指责过他一句不是,反倒是守在王云兰家门前跪了三天,祈求能把孩子带回来好生安葬。
让李芳舒至今想不通的是,你有哪个时间,干嘛不把孩子找回来自己找个地方,非要指着大姑姐出力。
有人说,她是害怕丈夫。也有人说,她是纯粹的恨起了大姑姐。
她们那群学生至今搞不懂她那个思维方式。
还有那个平白无故的,惹得三天闭门不出的大姑姐,按理来说应该从这件事意识到无端插手兄弟家的事,惹一身骚不说,还落不了好。
当然,别人做的决定,想的事,她又不是钻进人家心窝子里了,自然听不到,想不到。
只是,两个人至今亲亲热热的,好像没有间隙的作态,是她做不出来的。
丈夫王云山的叮嘱更是直接:我二哥一家小偷小摸的,你不要搭理他们,等我回来了再说。
她起初是不相信的,直到眼睁睁地见着二嫂把他们家的一把麦草迅速地拾掇到自己的篮子里带走,这才理解了丈夫的话。
这种行径,伤害性不大,却平白无故的惹人心烦。那时候,丈夫和公爹还没走,她趁着只有夫妻两人的时候,把自己刚刚见到的告诉了他。
他早有所料的笑了笑:“那人惯爱贪小便宜,你不要理她,等我回来了再说。”
话虽如此,王云山在当天下午就提着一大摞麦草专门去了一趟二哥家,大嗓门地叫唤:“二哥,我听说你们家连麦草都得靠偷拿别人家的,特地给你搬了些,你看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弄点。”
巧了,那时候村里有名的大嘴巴杨姨正好在王云明家做客,她光明正大的目光落在了王云山和匆忙赶来,一脸怒气的王云明身上。
再上下打量一眼方才正给她卖弄新买的银手镯的张凤身上,只看她一张脸上慌乱神色闪过,不知气的还是羞的,连脖子都是红的。
这一看,可不就明白了嘛。
“哎呀,二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王云山才注意到杨姨似的,“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王云明就要钳住王云山的胳膊:“你什么意思?”
“二哥,杨姨还在呢,不要失了和气,麦草我都给你带来了,下次有需要就找我。二嫂那小胳膊腿,一次也拿不了多少。还得我帮忙。”王云山灵巧一躲,笑嘻嘻地说。
王云明脸黑了,牙关紧咬:“不用你假好心。”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牢牢地盯着妻子:“你刚刚做了什么?”
王云山已经深藏功与名的走了,至于杨姨,虽然一双耳朵支棱了起来,面对王云明不善的目光,还是脚底抹油,迅速溜了。
不说那晚王云明家是什么情况,只说回张凤不怀好意的前来拜访。
李芳舒第一时间就把她带进了王家堂屋,也就是王喜才住着的地方。
她一双眼珠自从进了院子就没有停止滚动,四处张望着,不知道在寻找着什么。
尤其是进了这屋之后,她也不坐,直接就掀起帘子往直通的粮房走去,话也没说一句。
“二嫂,你想看啥?”李芳舒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窥探的目光。
这又不是她家,她是怎么做到这么厚脸皮的,一进门就要看人家的粮食有多少。
对于才脱离了饥荒没几年的农民来说,粮食就是一家的未来,也是一家最大的隐私。
张凤收回眼,像是才瞅见她面前站了一个大活人,瞧着李芳舒严阵以待的表情,吃吃的笑了:“干嘛这么严肃,我就是看看,又不会抢了去。”
她在心里可惜,本来这一袋又一袋的粮食,她刚刚数了,足足有四大袋的粮食本来是他们家的。
李芳舒不想客套:“二嫂,你来我家有什么事?”
“这不是念着你们两人在家吗?我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地方”
“没有,多谢二嫂关心。”
只见张凤无趣的看了几眼堂屋,径直往外走:“没事没事,自家人客气什么。我去瞧瞧厨房有什么要帮忙的。”
“二嫂,厨房我们还没开火呢,再说了,就两个人的饭,不用你帮忙。”她知道张凤的目标之后,假意推辞了一下,手下却没拦着。
“那怎么成?两人在家更要吃的好了。”李芳舒推开厨房的门。
一如往常她们分家时的布局,她熟悉的打开门后的瓦罐盖子,里面的东西立马就暴露了出来。
她微微睁大眼,李芳舒抱着胸口站在门口,看见她这反应,微微扬起唇角。
而张凤的眼神震惊之色闪过之后,又迅速染上了嫉妒和贪婪,她伸出手掂量了一下这放满了中型瓦罐口的猪肉,新鲜肥美,以她的经验来看,肯定能炸出小半锅油。
那可是香的让人吞掉舌头的猪油,每次做菜的时候往锅上抹点,就是最普通的蕨菜也是香的很快,她的眼底就装满了贪婪。
“弟妹,你这猪肉,两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放久了容易坏。”
“没事,我准备今天晚上就做成腊肉,这样过年都能吃。”
“我们家三丫头身体一直不好,我和她爸没本事,医大夫说了孩子多补补,把身体养好就不会再遭罪了。”张凤擦擦眼角,“你看看这肉,能不能借我们点?”
说着,她拿手指比划了二分之一又多一点:“剩下的你们吃就行了。”
“二嫂,孩子身体虚,更不能吃这些旺的东西,有句话叫虚不受补,你这么一说,我更不能借给你了,孩子万一吃出问题来……谁也担不了责。”李芳舒最烦拿孩子说话的人,明明把孩子当挡箭牌,还非得给外人和孩子留下一个一切都是为了孩子的错觉。
没看到她的眼睛都望着那盘肉冒绿光了。
张凤眼珠一转:“你嫁过来迟,还不知道吧,咱爸最疼我家大丫头了,她还和大姐家的女儿是同学呢,最近大丫头上学苦,要走那么远的路,这孩子还不服输,每天晚上油灯一直亮到我睡了一觉醒来还在学习。”
“嗯,大丫头学习认真。”李芳舒敷衍笑笑。她越是这么说,她更不可能让她如意。
“那这肉,”张凤以为有戏:“拿去给大丫补补?”
“这肉已经被云山送给了大姐,我也做不了主啊。”李芳舒为难的摇头,“要不,你找大姐聊聊?”
张凤扯了扯嘴角:“怎么会?大姐夫还每天出力呢,多吃点也好,我就不跟他们争了。”
张凤拖着脚步离开,李芳舒看着那盘她刻意放在这的肉,笑容灿烂。
王云山早就提出来,把肉放在屋顶上,不容易坏,她特意让他在这放几天的,就是为了今天这出。
第24章 拘束
王云山在家门口就坐到了到省城的车,他们这里属于一处交通汇合点,几乎都不需要花费什么心神,伴着汽车的晃晃悠悠,七个小时以后就直达省城。
期间,那汽车的汽油味太冲,多亏王云山特意准备的一袋小橘子,才止住了几人晕车想要呕吐的状况。
他们的第一站是带着王云安去了省城医院,在省城看王云安这种病的医院很不好找,他们颇费了一番功夫。
刚刚装在手里还没热乎的三百块钱,就这么花了出去,敲进水里也不会有个声响的那种,王喜才心疼。好在王云安找了一个靠谱的医生,他透露出这里确实有可能让王云安的神智清醒些,但要定时吃药,三个月再来做一次检查。
抱着一堆西药和中药的王云山看见老头子心期待的表情,心里的大石头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这次的卖手表的工作展开的也特别顺利,由于他有老三和王云安、王喜才的帮忙:老头闲不住,又不放心他。也不肯提前离开。
当然,这上面还有王喜才的私心:小儿子铁了心的要在这里买车,他总得把把关,起码谈价钱什么的,年轻人脸皮薄,不肯说出口,他总得找补几句,省下来的钱,哪怕是用来买柴油都是好的。
“手表卖的也差不多了,我们是不是得早早回去?”王老三这么问,他们正好遇见了一个贵人,一手包揽了近半数的手表,省了不少力气,当然,王云山出的价也少。
这些都是他们为了努力争取时间,把摊位摆分开来卖的成果:王云山和王云安负责一个街区,王老三和王老爹负责另外一个街区。
他们几乎每天都在新的地方,每天都是披星戴月的出门再满是疲惫的回住处。
当他们怀揣着赚来的钱去卖柴油车店里看车的时候,王云山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
因为不同的发动方式,王云山看上的是最基础的哪一款,还需要人用力地摇铁杆才会慢慢发动起来。有的农用车,更是和小汽车用着同一个发动机,当然,价钱也很美丽。
他们已经买到了称心如意的柴油车,前前后后花了三千块,好在结局是好的,还在附近以非常便宜的价格买了足够他们回家用的柴油。
王喜才也想要早早的要回家了,不过话是老三问出来的。
耽误了春耕,可不是很美妙的事 ,可他沉吟片刻,还是对儿子说:“云山,你要不再练一天,路也不熟,我再打听打听。”
开着这样一个大家伙回去,面子里子都有了。
可是,王云山和王老三之前都没有碰这玩意 ,靠着两个年轻人,开这个车子,回家就得十个小时。王喜才想着他们还是得白天再走,一大早出发,回家也只不过是天刚刚黑了,乡间小路难走,要是半夜里再出点啥问题,他准得心疼死了,心疼新买的车。
“好,那我们先准备准备,明天早上就出发。”王云山可知道一个说法,买了的东西就要用,要不然闲放着,日子久了,也照样不值钱。
这种思维很超前,他刚开始也受不了,直到一些经验和例子告诉她,他之前的想法才是不对的。
上辈子到了四十岁她也买了一辆这样的车,因此对于如何操作熟悉的很,只是他们确实需要再准备准备,白天太阳刚出来那会风大,要是让人睡在兜里,好歹得有个铺的东西。
“我和老三出去买点东西,爸你就和大哥待在招待所别出去。”
他们订的是有二张单人床的房间,一共订了两间,才刚刚睡得下,王喜才埋怨他订的多,乱花钱。
明明他和老大打地铺就行了,王云山见不得这句话,哪有当儿子的睡床,让老爹睡地的。
王云山已经做好了打算,一进入市场,也不啰嗦,不看旁的什么,只是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