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也放宽心,我二哥就是个混性子。芳舒,大哥,你们也注意着点,以后别让他在爸面前凑,省的爸又气着了。”
他记得,他爸就是脑溢血去世的。
“这些个琐事就没有生气的必要,二哥他都喊不公平喊了三十几年了,就是为了让你生气的,你可不能就这么落入圈套啊。”
要搁以前,王云山做不出赶尽杀绝,撕破脸皮的事,可是到了现在,谁要是拦着他带着他爸享福,他寸步不让。
王喜才心情平复了下来:“你说,你都懂的道理,你二哥怎么还不懂?”
王云山:“那还能说他啥,他就是不懂事。你别跟他计较。”
“云山说的对,爸,你自己的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李芳舒不太清楚内因,话只能捡些她能安慰到的说。
“唉,以后别让他进来了。”沉默了一会儿,王喜才手撑着桌子慢慢起身,背着手往外走:“儿女都是做父母的前辈子欠下的债啊。”
王云安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爸后面,脸上的表情一派天真。
王云山和妻子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却又都等着对方开口。
李芳舒瞧了眼门外,说:“二哥今天这样无赖,怎么爸一句话就走了?”
“我也说不上来。”王云山不知道怎么说,正如他也不能真切的理解,为什么前世二哥和他爸闹的那么难堪,他爸在三个孙女面前,还是那个和蔼可亲的爷爷。
后来,两位的坟墓都是被人隔开的,前来打墓的乡亲不用他多说,这对父子的恩怨已经人尽皆知,明明他们去的最早,埋在祖坟里的时候,两个人的中间还预留了他大哥的位置。
这是在怕那对父子去了阴间还一直吵闹不休。
第28章 赚钱
王云山在家里呆了半个月,俗话说:清明前后,种瓜点豆。他们在清明过后的一周开始往自己家的土地上锄草播种。按照王喜才的说法就是:无论他在外面闯了什么劲,要是真有什么万一,回来的时候起码有一两亩薄田,不会被饿死。
他和妻子勤勤恳恳地跟着老爹一起把家里的三亩地种上了玉米和土豆。二亩玉米和一亩土豆,就连家门口的那几分地也被他们收拾的妥当,庄稼人做这件事的时候很细心,连地里一些比成年□□头稍微大一点的土疙瘩都要想办法一个一个弄碎,用木犁将地来来回回地犁了两三遍,一整片地看起来规整的很。
许久没有做过这些活计,加上年轻那会游手好闲,他爸也不指望他帮多少忙,这身体条件到那,王云山开始两天还真的受不了。
他也没有说放弃不干的话,不是因为他真的要给自己留后路什么的,家里那些地不可能荒着不种,交给别人种更是想都不要想,王老爹必然挥着烟杆打人。
这是他爸最牵挂的工作,他要是不帮忙,他真的能够从早到晚,天不全黑不回家地做完,妥善把地给种上。
至于李芳舒,她在娘家已经习惯了这些事情,平常还能兼顾做饭和干活,小两口一起配合着,真的把王老爹比下去了,他捶着腰感叹了一句:“人不抗老啊。”
这件事一解决,可谓是解决了王老爹心里一直的牵挂,虽然村子里已经有大队书记带着人四处找地方建厂了,王老爹还是让王云山按照他想法再去一趟H城。
“再多干一两个月的活,也能多赚些钱。家里这些事再忙的时候已经到了收获的时候了,到时候我把你姐他们叫过来,能忙的过来。”王老爹这么劝。
王云山听完这些话,有些犹豫:“爸,我想去X城拉一车沙子回来卖。”
X城离这里最近,一天都能走一个来回,那里还盛产各种建筑材料,大家建房子的时候用的最多的除了当地的泥就是沙子,他再这么一倒手,肯定有利润赚。
他想安心等砖厂开张,距离现在也不过满打满算五个月时间。
王喜才不赞同:“你们不是还在H城租了房子嘛,现在也闲了,一整天待在家里,别人怎么看我们?”
“我管他们怎么看我。”王云山的这句话一出,方才进门的李芳舒睨了他一眼。
“X城还不如H城呢。”两个城市的工资差距能有两倍多,车票钱都一样。区别在于,X城算的是汽车票,也只有汽车,去H城则必须坐火车。
“小芳说的对,你们就去H城。”王喜才昨天晚上算了一下,他们家现在钱包空空,一分存款都没有,要是以后孩子多了连修房子的钱都拿不出来。
家里这些事情他现在还能多做点,经历了一辈子的风风雨雨的王喜才,他有种直觉,最好赚钱的年代就是这几年了,连他去世的老妻娘家侄子都抛下厂里上班的工作,跑去当临时工,他不能把孩子拘在家里。
“爸,你怎么说风就是雨的。”王云山假装埋怨,“大表哥之前不是让我带着胡吉一起干嘛,我还没完成人家的交代呢。”
李芳舒也在这时想起来,H城的胡昌表哥说了,让他们回去的时候带着胡吉表弟一起,帮他们打打下手,顺便教教他。
“胡吉才十八,以后让他跟你一起去拉砖,你别跟我打马虎眼,去H城,明天一早就出发。”王喜才可不是好糊弄的,他心知胡昌那孩子的性子,不会因为这一时半会就和老三过不去。
“爸,你这太□□了。”王云山不是不想去,他想着再等等,起码要带大哥再去一趟省城检查一次。
“你姐夫也能带着你大哥去。”王喜才说,“X城离这才多远。”
他记得清楚,医院的大夫说了,只要吃了药没啥问题,就可以就近去附近的X城医院配第二段疗程的药。
“人医生也说了,最好去省城。”王云山瞧一眼妻子,她的目光里藏着期待,上次一趟两个人没有待多久,也没有出去打一次工。
“X城还是隔壁D省的省城呢。”王喜才不买账,D省比他们发达一点。
王云山叹了口气,放弃了去X城的想法,又和妻子一起带着大包小包挤上了去往H城的火车。
第29章 想法
一个月后,H城。
王云山穿着蓝色的工人装,脚上一双军绿色塑胶鞋,和同事们在公交车站告别,很快就回了家。
到家以后,他把今天早上妻子走前洗好的菜切好一炒,米饭一热,才花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做好了两道菜。
他把菜端上桌子,李芳舒这才从工厂上班回来。
“你今天怎么不给自己热两个馒头。”她摘下脖子上系着的汗巾,擦了擦脸上的汗,问。
“今天随你,尝尝这米饭。”王云山洗了两双筷子,身边的李芳舒已经放好了碗。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这么说,北方人大多数吃不惯米饭,丈夫总觉得吃米饭不顶饿,而她却很喜欢这种有嚼劲的粮食。
每次她提前做好米饭,王云山总是自发为自己热上两个大馒.头,两口子吃的菜一样,也不觉得奇怪。
“偶尔吃一顿也无妨。”
王云山笑了笑,他是不喜欢米饭,但也说不上讨厌,也不至于顿顿离不开面食。这里大多数人都是自己开灶做饭,也都按照家乡的口味来。
妻子和他做的菜也是那种辣口或则是咸口的,不那么甜,正好可以就着米饭或者馒头吃。
而且,他们来了这里,吃的比老家好多了。他们两个都胖了不少。
李芳舒埋头吃着的同时,还不忘嘴里交代:“我明天就发工资,你明天下午去一趟邮局,把钱先寄回去。”
王云山点头,算算时间,大哥的药快吃完了,也到了该复检的时候了。
只是——
“那岳父岳母那里?”他问。
“我爸妈那,寄过去也是我哥我嫂子收到的,还不如让咱爸给他们捎带着买点什么。”李芳舒这话一点也不含糊,她之前就见过同在煤矿上干活的大姐和大姐夫,把钱和票寄回来给老人,结果被哥嫂截胡的事。
她可不做那个冤大头。
“行,这事我安排,你完了给我一张单子就行。”他们两口子赚的钱,已经够大哥再去城里取药一回了,剩余的本来就是为老人尽孝用的。
至于他们……王云山有想法,征求了一下妻子的意见:“我们要不要买个风扇?”
这里酷暑,两口子睡着凉席才五月份就受不了了,他不止一次被热醒,瞅见妻子也在黑夜里打着蒲扇,静静地,睡不着。
有了风扇也许就会好些了。
“要那东西干啥?”李芳舒不同意,“我们来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没给大表哥买件东西,人家照顾我们的情,不能忘。”知恩图报是父母教给他们最主要的课程,礼尚往来更是最基本的。
更何况,他们找这个工作也多亏了长袖善舞的大表哥。王云山按下买一台风扇的想法,说:“那我明天下午顺路去看看。”
他明天正好中午就下班,有大半天的空闲时间。
那风扇,还是再等一个月吧。两个人辛辛苦苦赚钱,也不能实现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的自由,辛亏他们不是对生活要求标准高的那一类人。
大折腾或者是小享受,再推推也无妨。
李芳舒用过饭在床上歇了半个小时就走了,她只有一个半小时的午休时间,不能迟到。
王云山比她多一个小时,所以轻手轻脚地把盆带到院子里去,洗了碗收拾好,李芳舒出发,他目送她离去,再歇一小会儿。
这些日子挺好的,王云山差点都要觉得自己和妻子就是这个城市里最普通的双职工的一员,不用担心以后,也不必为眼前发愁。
毕竟工人的这个职业,可是人人羡慕的铁饭碗。王云山晓得以后,但他还是有一种想法,要是能一直这样也不错。
不用多奔波,也不用多出力却得不到多少钱。
第30章 眼红
他第二天就给老家寄钱过去,顺便去市场上给大表哥胡昌买了一个钱包,这是很多年轻人的标配,害怕钱丢,又不好像老人一样,拿那种塑料袋裹着,皮质钱包就应市场需求而诞生了。
王云山这次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本来他还不知道要买什么,在市场里看到才想起来,自己大表哥的钱包已经破的只剩下内里的口袋在撑着了。
这点小事,用不着别人来把关,他很快就挑好了东西,一个站在自己角度上来说,最经济实惠的钱包。
到家以后,李芳舒听了他这话,有些担心:“这东西会不会太便宜了些?”
哪怕是自己过得不好,拿出去的东西也要看的过去,这是王家一惯的传统。李芳舒的父母也大方,她觉着有些不太好。
“没事,大表哥知道我们,不会多想的。”
王云山明白妻子的隐忧,示意她放宽心,又说:“这东西,大表哥收到了肯定满意。”
胡昌不是个好面子的人。王云山有时候也搞不清这想法,明明日子过得那么困难了,吃了上顿没下顿,偏偏在他们老家,哪怕这个人在家困难再多,也不能在外面失去了体面。这种累自己的活,王云山也懒得做。
浮于表面的东西,再怎么掩饰,也抓不住本质,那样生活,太累了。
见王云山打定主意,李芳舒也没再多说,又细细问了他一回往家寄钱的事,两个人在同一个盆里泡了泡脚,李芳舒很快就睡着了。
夜晚,月明星稀,王云山伴着房间里蚊子嗡嗡的声响,陷入了沉思:他心里惦记着前两天冒出来的想法,就像是一根线扯出了他那颗并不想这么安逸的生活下去的心,他的动作得再快点了。
二十一世纪,在那个全民奔小康的年代,他们连给二女儿买冬袄的钱都拿不出来,省城气候变化快,比他们这里冷好几度,她硬生生穿着毛衣过了一个冬天,这回,王云山不想再让家人半辈子泡在苦水里。
就连少年时不可一世的王喜才,临了临了,让他入土为安的丧葬费都是王云山借了别人的。
老家的土地资源有限,它能让全家活着,却真的能让他们一出门,就被一分钱难倒。
王云山也没有忘记,前些日子,匆匆忙忙回来的妻子,手上,腿上挂着的血珠,他提出到医院看看,妻子挥挥手:“我等会拿草木灰盖住,白花那冤枉钱干什么?”
这让他进一步的意识到,起码现在,不是他继续留在这里的好时机。这会H城房价不贵,靠着郭嘉政策落户却很不容易。
况且,王老爹也不会任由老家的地荒着,背井离乡跟着他来到这里养老。他枕着胳膊,抬头看着发黄的天花板,心里做出了决定:回家,尽快回家。
那个地方才是值得他继续深挖的前景,哪怕那里并不发达,可那是他家的根,他的父亲日渐老去,大哥需要人照顾,这里远隔千里,不是现在的他久留的地方。
正巧他前阵子得到了信,老家的砖厂即将开业,正在热火朝天的招工,他回去按照原计划试试看,总归是有个好日子的。
庄稼汉一家一年收成可能都抵不上一个青壮年去砖厂做小工三个月。再加上,他心里有种莫名的直觉,他想要的,能在老家的那两三家砖厂里找到答案。
既然做好了决定,王云山不再啰嗦,第二日就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告知妻子,提出自己的想法,李芳舒很支持他,两个人说好了,再干一个月就走人。
他们日思夜想的,就是家乡那片并不能算作富饶的土地上养育的亲人。
临走之前,他们去了一次胡昌家。
“你小子怎么说风就是雨的,呼啦啦的来了,又要走,走了没一个月,又回来,这会该不会又要走?”难得几个人聚在一起,胡昌一听他们要走,对着王云山埋怨道。
王云山解释:“反正路我也熟了,以后……说不定我们还会来这里的。”
李芳舒也认同,这边工资高,闲暇时候一年来做三五个月,也比在家绣花做鞋赚的多。
说不定,她们干两年就能在家里盖六七间房嘞。
“你小子,还真的敢想。”胡昌目光复杂,要不是实在没办法,谁愿意一年里有十个月是待在这里。
他也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只是……胡昌想起家里寄过来的信,他所在的工厂这个月又要裁员。
世事艰难啊。
无奈,他也不再劝说,只低声交代一句:“你回去了,可不要太惹人眼。”老家那边不比这里,惯爱抓人典型,在稍微落后的消息渠道下,难保一些人不会为了自己,把王云山告上去。
李芳舒听这话,扭头看丈夫,她之前从没有意识到,他们折腾出来的,在村子里已经算是大动静了,而这其中的问题要是被那些长舌妇颠倒黑白的传一传,或者是被小人往上面告上一状,问题会很严重。
王云山心里门清,他轻轻一笑:“表哥,老家那边私人开设的砖厂都建起来了,那才是个大话题,谁还管我怎么赚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