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碗听到背篓里发出的异响，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
心也仿佛年久失修的钟摆一样，在胸膛抽疯似的摇来摇去。
不过好奇心终究战胜了莫名的恐惧感。
她不加犹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开了背篓上面压着的东西。
一个绿头盖的鸭子，跃然而上。
惊慌的瞪着两只贼溜溜，绿豆般大小的眼睛。
嘴里还叼着未来的及，咽下的最后一点白面饼。
“鸭子？！”
小碗一时惊讶，竟脱口而出，声音不大不小，却是十分的贯耳。
周围正做着饭的，还有躺在地上休息的，一听到鸭子两个字，眼神一致的看向小碗。
然后视线又从小碗的身上，转移到了挺着绿头盖的鸭子身上。
突然暴露被围观，大灰鸭多少有点不习惯。
从未被这么多人注视过，它感觉自己，像是走上了溜光大道的红毯，浑身上下飘飘然。
正所谓爱美之心鸭皆有之，它使劲扑棱了下翅膀。
恨不得旋转起飞，展示自己为之自豪的身躯。
嘛嘛咪！
真特么上头！
兴奋的不要不要的！！
就差从嘴里唱出，我骄傲，我放纵，骄傲使我放纵……
——ω^)=
“好臭（⊙o⊙）哇！”
乔家五岁的小孙子捂住口鼻，嫌弃的喊了起来。
就无情！
大灰鸭眨巴眨巴眼睛，人类幼崽这迷惑行为……
转瞬间，其他人也被扑面而来的腥臭味，搅得胃里一阵翻涌。
不过谁也没急着去捂鼻，要知道这可是鸭子啊！
逃荒路上根本看不见的肉啊！！
村民们看大灰鸭的眼神，越来越渴望炙热。
甚至有些人的口水，已经从口角边缘滴下来，落在裸露的脚趾头上。
不顾破皮的脚趾头，被口水沙的疼痛，行尸走肉般目不转睛的奔着鸭子而来。
苏颜和苏安见势不妙，都伸出手欲将鸭子往背篓里压。
大灰鸭此时，像是读懂了周围人，迫不及待吞了它的想法。
一股脑的抽回了绿头盖，缩在了背篓里。
不仅缩在背篓里，还用嘴叨开其它的东西，使劲往底下钻。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悔之晚矣！！
┭┮﹏┭┮
“哎，我说苏家丫头，你还藏什么藏？大家都看的清楚，这背篓里有一只鸭子。”
牛婆子理直气壮的，像是抓住小偷一样愤愤不平。
她的爱孙毛大壮，多长时间没吃到肉了，她心疼的紧。
今天见到这么大只鸭子，怎么能轻易放过呢。
“对，是有只鸭子，如何呢？”
苏颜去压鸭子的手抽了回来，既然大家都知道了，也就无需再隐藏。
“如何？”
霍麻子嘴里叨着一根草棍，不屑的从后面走了出来。
自知自己不是苏颜的对手，也就没有直接上手抢。
他相信此时，大多数村民都想要得到这只鸭子。
即使得不到，也不想李氏一家独吞。
这就是人性，自己得不到的，也不希望身边的人得到！
霍麻子继续开口道，“我之前和二狗子，大牛子常常去山里，这样的鸭子我见过。它可是地地道道的纯种野鸭子。既然是野鸭子，在逃荒路上就应该属于大家。”
“我们捡的鸭子，怎么就属于大家了，不要脸！”
苏安脸憋的通红，终于解气的骂出了口。
“你才不要脸，你个小崽子！我乖孙哪里说错了，这鸭子是野鸭子，就应该宰了大家一起吃。”
大家本来觉得葛婆子的话，有些不中听。
但此时，表面上可是在为他们谋福利。
话虽有些刺耳，但却无人反对。
就像现代一些人，将自己的利益和别人的利益挂钩。
和别人捆绑在了一起，然后站在有利于自己的制高点。
为所欲为！
“野鸭子就要一起吃，那为非作歹的野孩子呢？要不要拿出来大卸八块，做个人肉叉烧包！”
你不仁我不义，撒起泼来谁怕谁！
苏颜特意提高音量说着话，眼神凌厉的看着霍麻子。
看的他周身空气冷凝，像是寒冬腊月房檐下的冰溜子，随时刺破人的大脖颈！
“都别杵着了！这鸭子是苏丫头捡的就是她的！谁也不许再惦记！”
村长看着想要占便宜的人，气不打一处来。
想再继续骂上两句，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随着村长的目光，大家都看向了失踪了几天的霍二丫。
此时的霍二丫，身穿粉色衣袍，妆容美艳，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妾一般。
别说大家看呆了眼，就连对她不管不问的葛婆子和霍麻子，也差点没认出来。
几天不见，衣锦还村。
指不定是碰上官老爷或者达官贵人，这是给瞧上了。
葛婆子和霍麻子的想法，出奇的默契。
二话不说，急忙迎上去，“二丫啊，这些天你去哪了，可想死我老太婆了！”
说着，葛婆子还象征性的，抹了两下眼睛，奈何就是没有一滴泪。
霍二丫嘴角微扬，很快又合拢，“奶，我知道你想我死，可是我却舍不得你。”
“你！”
葛婆子刚想发火，又忍了下来，“二丫，你这身是？”
见鱼上钩，霍二丫靠近说道，“奶，大哥，你看。”
霍二丫从袖口掏出块碎银子，“我在路上遇见了贵人，只要帮他送一次东西，就给我块碎银子。所以我想让你们跟我一起去，有福一起享。”
“真的！有这好事！”
葛婆子有些不敢相信，毕竟平时怎么对霍二丫，她心里清楚的很。
所以现在有些疑惑，这二丫果真有这好心，有钱一起赚？
霍麻子眼见露出了笑容，“奶，我们跟二丫去。”
见葛婆子仍有些迟疑，霍麻子三分讥讽，“不用担心，她是不敢骗咱的，要是她敢骗，就打死她。”
霍二丫听这话，指甲扣在肉里一片血痕。
两条傻鱼已经上钩，她又走向了苏颜。
小声戚戚，嘴甜的像吃了蜜，“苏姐姐，你功夫好，人心善，能不能帮我个小忙？”
“不能！”
见苏颜口气生硬，霍二丫再次开口，“不会让你白帮，会给你碎银子。听清楚，是碎银子！而且只是帮人送点东西而已。”
她以为苏颜听到有银子赚，会满口答应。
谁知，得到的答案依然是“不去！”
苏颜是什么人，怎么会识别不出霍二丫撒谎的微表情。
这边眼见无望，那边葛婆子和霍麻子，焦急的等待去赚银子。
霍二丫索性放弃，带着那俩傻蛋上了路。
第32章 她不是一个娇弱的女娃
天已大亮，阳光普照大地，被薅光了叶的草根，挣扎着涌出新的叶芽。
小树林内，有两人从马上气喘吁吁的跳下来叩首。
“禀告王爷，南陵府城后面的人马，已命人拖住。就算他们最快的速度赶到这里，也要五天的时间。”
赵永和朱雀说完，起身看向蓝川。
不由得心头一震！
“王爷，你……拔出了银蛇剑？”
赵永的话还未落，朱雀会意的瞥了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赵永赶紧收住了口，他怎么能忘了，这剑就是王爷最大的心结。
无论到哪里，王爷都会带着这把剑，但就只是带着。
朱雀记得上次王爷用这把剑，还是五年前。
那一年，他们在集市初次见面。
“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
“包子，新鲜的肉包子……”
偌大的集市上叫卖声不断，热闹非凡。
孩童们随着大人在人群中跑来跑去。
“走一走，看一看，各位父老乡亲们，今日我们初到贵宝地，身无分文。不得已在此卖艺糊口，希望大家多多捧场。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一满脸横肉的男人叫喊着，用手推搡着一个左脸带着黑色面罩的女娃。
女娃穿着破烂不堪的衣袍，瑟缩着身子向前迈了一步。
回头看看男人凶恶的眼神，便开始灵活的翻起跟头来。
这一幕，恰巧被一路过的王爷收在眼底。
他停住了脚步，眼光随着女娃的步伐移动。
女娃翻跟头沉着冷静，起跳，腾空，落地，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像一条翻越水面的鱼儿，描绘出从容的曲线。
紧接着，男人递给女娃一根竹竿。
女娃将竹竿立在地上，两手抱紧竿子，两腿对称弯曲一定角度。
双脚对称，用脚板底贴紧竿子，最后双腿用力。
女娃一窜一窜，犹如小猴子爬树般敏捷自如。
底下观看的人群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然而却没有人，愿意慷慨的掏出腰包。
男人看着下来的女娃，眼神憎恶，怒从心底起。
脸上的皱纹太过深刻，并向下搭耸，着实像一只发神经的沙皮狗。
（⋆ꁏہꁏ⋆）
“啊……”
下一秒，女娃却痛苦的发出一声惨叫。
然后本能的伸手，去捂住疼痛的地方。
男人嘴里骂嚷着，“一天天，给你饭吃，还不卖力气！你以为那饭，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你以为你是谁？
老天爷是图你笨，图你丑，还是图你脸上有黑狗！
——Д✘๑)我告诉你，只有卖力气了，人家才能给钱！挣不来钱，你就甭想休息！”
嘴上恶语不停，手上动作不断。
横肉男手里，正攥着一根筷子长短，且尖锐无比的钢针。
边说边狠狠的扎在女娃的身上，针针见血，绝不落空。
为了避免扎到要害，影响赚钱。
他每次都重叠的往肉皮上扎，像缝衣裳一样，让人痛苦，又不会死亡。
要不是，她脸上有巴掌大小的黑胎记，他早就把她卖到香红院了。
不过，后来发现这女娃练习杂耍，倒是有一套。
或许是因为骨骼清奇，无论哪一项，只要练一遍就能学会。
男人捡到她那年，就带着她四处杂耍卖艺，日子也是有汤有水，所以也就留下了她。
严谨的说，是强迫她留下。
在不出来的时候，会专门拿着锁链锁住她。
女娃多次尝试逃跑，都以失败告终。
最后一次逃跑，还是周围的人，伸出罪恶的“援手”帮着抓住。
一个个振振有词，一副好心肠的样子，“娃大了，不听话喽！回去可得好好管教管教，棍棒底下才能出孝子呦！”
横肉男不负众望，当着一群人的面，就把女娃打的皮开肉绽。
就算血水混着碎肉，飞溅到他们的脸上。
就算女娃用尽全力呼喊，我不是他的女儿，也都无济于事！
围观的群众只会煽风点火，添油加醋。
要不就是冷眼旁观，直到女娃再无声音的晕过去。
他们才会觉得替横肉男出了口气……
女娃看不到任何希望，以后的日子，像是关在笼子里的老鼠。
哪怕笼子四敞大开，它也不会再想着离开。
钢针扎进女娃身体的一幕，令驻足的王爷汗毛直立，七窍生烟。
他蜻蜓点水，轻轻一跃就到两人跟前。
伸手便将女娃拽到自己身侧，然后蹲下来温和的语气，“别怕，告诉我，他是你什么人？”
女娃被突然一拽，抬头看看这个陌生人。
先是怔了一下，随后就像看到救星一般，眼泪顺着面黄肌瘦的脸颊滑落。
虽然她只有十二三岁左右的样子，但也会观察面前的人。
无论穿着和气质，都不像普通人。
心猛的一揪，或许这个人可以帮自己跳出火坑。
女娃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陌生人让她有极大的信任感。
“他是坏人，我们不是亲人，他打我，让我给他赚钱……”
女娃紧张的语无伦次，担心着万一她的信任错付了。
那么她将迎来，横肉男再次的毒打。
女娃还想继续说点什么，来证明自己跟横肉男没关系。
没等她再次开口，一把软颤的银蛇剑已经伸向横肉男。
咣当！
一颗神似沙皮狗的脑袋，叽里咕噜在地上转圈。
脑袋上的眼珠子，还带着万分惊恐状。
围观群众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个个脸色苍白的四处散开，老远的指着王爷和背上的小女孩。
张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看着像皮球一样翻滚的脑袋，一阵犯呕……
蓝川不光是因为嫉恶如仇才救下女娃。
还有一部分原因，他发现女娃是练武的好苗子，尤其擅长他的轻功。
他相信在自己的细心教导下，女娃定会成为练武奇才。
此时，女娃趴在蓝川的后背上，将小脸紧紧的贴着。
莫名的安全感，让她热泪涌出。
她印象里，只有早已去世的父亲，才会有这样宽阔的肩膀。
想着想着，她就在自己的回忆里睡着了。
跟着蓝川的这几年，朱雀总算过上了人过的日子。
她不是一个娇弱的女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