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卓好几回碰见他,对方都是被人众星捧月似的围在中间。
就只是眼前的祁宴,瞧着好像有些不对劲,都秋天了,穿着这么单薄的舞衣不算,还光着双脚,还有没有一丝感情的幽冷眼眸,那模样,就像是谢文卓真是开车撞过去,他都无所谓似的。
谢文卓瞧的直抽气。
所以说之前传闻祁家这位大少爷,因为舞台事故造成精神世界坍塌的事情八成是真的,尤其是他们这些出身巫祝世家的——
历史上,他们那些以舞帮国家祭祀祈福的先祖,哪个不是早早的就离世?据后世人猜测,之所以会如此,其中固然有他们作为巫祝帮君主逆天改命需要付出的代价,何尝不是因为为旁人祈福、净化心灵时,吸收的负能量过多?
这么多年来,其他精神力崩溃的异能者还能靠灵舞者看到希望和生机,几大家族顶尖的舞者要是精神上出了问题,最后都是陷入痛苦深渊甚至崩溃的境地。就没听说哪个还能恢复的。
所以说什么天之骄子,一旦被精神类疾病缠上,也得玩完。
虽然刚才是祁宴自己冲出来的,谢家和祁家关系也不好,可怎么说对方都是自己给蹭倒的,谢文卓自然做不到丢下不理。
上前一步,就想把祁宴扶到车上,赶紧送医院。
不想刚一靠近,祁宴直接抬手一拳捣了过来。
精神世界崩塌的人一般力气都大的出奇,谢文卓又是猝不及防,竟是被祁宴一下打倒在地。
至于说瞧着瘦的一阵风都能刮倒的祁宴,则从地上爬起来,连身上的土都没有拍一下,就继续往前走了。
“曹!”谢文卓捂着腮帮子从地上爬起来,只觉整张脸都一阵一阵的抽痛。
定定的瞧了会儿祁宴膝盖上那逐渐晕染的红色,随即抬脚上了车——
看祁宴这个打人的力度,也就是外伤罢了,他还急着回家看爷爷呢。不是自己不管,是他拒绝的。
只是车子越开越慢,尤其是回想到祁宴去的方向。到最后,谢文卓终究猛一踩刹车。等从车上下来,看清楚祁宴去的方向,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竟是雁鸣湖那边。
我曹,那小子怕不是要去自杀!
意识到这一点,谢文卓出了一身的冷汗。转身上了车,就往雁鸣湖的方向而去。
事实上祁宴还真没有想自杀。他这会儿,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混沌状态——
从人人艳羡的天之骄子到摔断腿与灵舞者的身份绝缘,不过一年多的时间罢了。
如果说一开始是愤怒,等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法再完整跳出家族的祈福舞,祁宴就把自己彻底封闭起来。
这么失魂落魄的走到雁鸣湖边,对着幽冷的湖水,祁宴再次举起手,想要做出跳了不知多少遍的祁家世代相传的“春祈”舞的起始动作,双手却仿佛痉挛似的,如果说从前还能隐隐约约触摸到“春祈”的一丝神韵,那现下却是连形似都做不到了。
祁宴忽然仰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悲鸣——
“春祈”之舞被祁氏家族奉为神迹,可是他从小跳到大的!要是连这个都不成了,那他就真的成了彻头彻尾的废物了。
巨大的打击之下,祁宴整个人都仿佛被抽去了灵魂似的,委顿在地,苍白纤细的十指用力抠住身后那棵半年香樟古树,用力太大的缘故,有血滴顺着指尖缓缓滴落。
“祁宴,你别想不开啊!”
远远的,似是有急促的声音响起。祁宴神情恍惚的抬头,视线却正对上雁鸣湖的另一边——
隔着一溪秋水,飘拂如青丝的垂柳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苗条背影和那在空中伸展的纤纤玉指。
出身祁家,祁宴自诩,也见过无数美人,可不过就是这么一个背影,竟然就压过了过往见过的所有莺莺燕燕。
祁宴的脚不受控制的动了下,竟是止不住想要冲过去,瞧一瞧拥有这样即便一个背影都能让人心旌神摇的女孩子,该是生着怎样一张绝色的容颜。
更让祁宴觉得古怪的,是女孩子向上托举的双手,分明就是他刚才跳的“春祈”舞的第一式!
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吧?
毕竟春祈之舞,从来都是只有祁家子弟还得是历代最具有舞蹈天赋的子弟,才能跳完全套舞蹈动作的,至于说其他人,即便看了无数遍,也顶多能跳到第二小节,然后动作就开始滞涩不堪。
这一点也是祁氏家族最引以为傲的一点。而现在这样荒僻的雁鸣湖畔,竟然有陌生人跳出了春祈!
不可能的!那隔水相望的女孩子,应该,只是凑巧吧……
只这个念头刚刚一闪而过,背对着他的女子已经玉手轻挥,身影娉婷之下,祁宴只觉魂魄都仿佛一下被抽离,整个人瞬间脱离惨淡的秋日残阳之下,置身于春意涌动的阳春三月……
祈福于天,泽及万物!
——巫祝之所以流传久远,甚至他们这些家族,即便到了千年后的现在,依旧能在世家中占有一席之地,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历史上巫祝所起到的巨大作用。
诸如占卜、医术、祭祀、祈福等等不一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