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漂亮女配——舒书书
时间:2022-05-20 08:09:19

  凌爻低着眉抿唇不说话,算是默认。
  周雪云移开目光看向旧木板搭的墙壁,深深吸下一口气,片刻用很低很温也很沉的声音说:“不许去。”
  虽轻声轻语,却不容反驳。
  凌爻仍旧低着眉不说话,手指捏在一起轻轻地蹭。
  周雪云收回目光又看他一会,轻声慢语继续说:“你和她处到什么程度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不要和村里人走得太近,人多嘴杂是非多,你答应我的。”
  凌爻掀起目光看她,片刻说一句:“我要去。”
  周雪云瞬间锁起眉头,死死盯着凌爻的眼睛,“凌爻?你说什么?”
  凌爻目光坚定,不闪不避,“她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
  “朋友!”
  周雪云忽然像受了刺激一样,猛拍一下桌子声音重起来道:“我们一家经历了这么多,你还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真心的朋友吗?只有在背后捅刀子的朋友!”
  凌爻与周雪云对峙,“她不是。”
  周雪云辛苦维持的虚假镇定和虚假从容即将崩溃,她不愿意自己在凌致远和凌爻面前失控,于是低眉咬住嘴唇,在即将忍不住情绪的时候,起身出去了。
  凌致远在旁边放下筷子,深深吸口气,也起身出去。
  出了门下木头台阶,循着背影找周雪云去了。
  周雪云坐在石头上吹着晚风,齐耳的头发扫在脸颊上,面上只有沉静。这些年能吃不能吃的苦,都吃过且咽下去了,还有什么是不能消化的。
  凌致远在她旁边坐下来,陪她一起吹晚风。
  也不知这样坐了多久,凌致远才开口说话,淡声道:“想去就让他去吧,这么多年他哪里都没去过,一直困在这点地方,让他出去透透气吧。”
  周雪云坐着不说话,被晚风吹得微微眯着眼睛。
  凌致远又说:“他九岁跟我们到这里,现在十三岁,难道这辈子真的不让他跟任何人来往,就这么让他自己一个人呆一辈子?你不怕他憋出病来吗?他还是个孩子。”
  周雪云迎风眨眨眼,捏在一起的手指下意识紧了一些。
  她是成年人,她有知识有文化有思考能力,怎么不知道凌爻这孩子这些年活得有多苦。那是她亲儿子,她难道不心疼,不想他无忧无虑地生活吗?
  她害怕!她不敢!
  凌致远伸手过来捏住周雪云的手,试图让她放松,“难得他交了一个朋友,是不是真心的他比我们清楚,我们就别管那么多了,好不好?”
  周雪云不说话,撂开他的手起身就走。
  到凤鸣山四年,这是凌爻第一次惹周雪云生气。晚上躺在用木板随意搭的小床上,听着凌致远和周雪云翻身的声音,以及他们的呼吸声,他迟迟没有困意。
  他心里没有什么懊悔的情绪,也没有去反思,觉得自己不应该任性想下山去公社,不应该明知道周雪云会生气,还和她提下山,并和她犟。
  他现在仍然坚定——阮溪这个朋友他非交不可。
  从九岁开始到现在这四年,他的生活一直都是灰色的,灰到没有半点活着的感觉。他好像一个行尸走肉,不笑也不说话,被人欺负被人打了都不会动一下。
  也就最近遇到阮溪,他才开始笑,灰暗的生活中才有了不一样的色彩。
  她像个太阳,浑身发着光,他只要看着她就觉得很开心。
  他年龄并不大,闷不吭声吞了那么多的苦,连眼泪都没掉过一次,已然是超过他这年龄所能承受的了。他内心深处也渴望像其他同龄人一样无拘无束地活着。
  别的同龄人只是生活上过得贫苦,而他则是从里到外苦透了。
  风过屋顶,肥猪翻身,凌爻深深吸口气,闭上眼睛。
  他晚上睡得晚,第二天早上却仍然起得早。
  凌致远和周雪云则起得比他还早,周雪云正在灶后烧火做早饭,凌致远则端着破瓷盆去外面鸡圈旁边站着喂鸡去了。
  凌爻揉揉眼睛清醒一下,去舀水洗漱。
  洗漱完坐下来吃饭,一家三口谁也不说话,桌子只有筷子碰到碗碟,还有咬碎大头菜的清脆声响。吃完饭周雪云直接收碗去洗,凌爻伸手也没来得及。
  凌爻觉得周雪云应该还在生气,但他也没有认错道歉。
  他转身去自己的床边背书包,但在走到床边的时候却发现里面塞了东西。疑惑闪过脑海,他弯腰掀开书包的盖子,伸手进去掏东西。
  手指刚碰到里面的东西,忽听到周雪云说:“给你装了路上吃的干粮,还有几件干净的衣裳。山路有的地方难走,路上小心一点,到公社好好玩。”
  凌爻手指僵住,弯腰的动作没变,转头看向周雪云。
  周雪云把洗好的碗放起来,抄起围裙擦干手,解了围裙挂起来,往凌爻面前走过来。走到床边拿起书包,亲自给凌爻套到肩上,又给他整理了一下衣服。
  整理好她轻轻吸口气,眼神和语气都温柔,“玩得开心点。”
  凌爻突然觉感觉心头猛地一酸,眼眶一下就红了。
  周雪云笑意温柔,从口袋里又摸出五毛钱和几张粮票,塞到他手里说:“爸妈没本事,家里也没有多少钱,收好了,到公社买点好吃的。”
  凌爻不接钱,声音微哑道:“我不用钱。”
  周雪云直接把钱塞进他衣服口袋,“你和人女孩子出去玩,难道还要人家女孩子花钱?难得出去一次,就不要想着省钱了。”
  凌爻这便没再把钱掏出来,看着周雪云说:“谢谢妈妈。”
  周雪云抬手摸摸他的头,“赶紧去吧。”
  凌爻冲她重点一下头,背着书包跑出门,直接跳下台阶跑远了。
  凌致远在他后面喊:“路上小心点。”
  凌爻的声音飘在山坡上:“知道了,爸爸!”
  吃完早饭后,阮溪也在书包里装了干粮和几件衣服。她家里有一只掉了漆的旧军用水壶,所以还拿水壶装了一壶温水,套在肩膀上一起背着。
  刘杏花看她收拾这些东西,便问:“去老裁缝家带这些东西做什么?”
  他家要是不给吃午饭,那回来吃就是了,难道水也不让喝了?
  阮溪没提前说要去镇上这个事,阮洁也没多嘴,所以她现在跟刘杏花解释:“老裁缝馋酒了,叫我去公社给他打半斤酒去,我这一去一回,不得四五天?”
  刘杏花闻言一愣,眉心蹙起,“去公社?”
  “嗯。”阮溪点点头,“正好我也觉得闷得慌,想去山下玩一玩,顺便再去三姑家看一看。您有什么要对三姑说的,我帮您把话带过去。”
  刘杏花下意识接话,“我有什么想说的?你就帮我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说完意识到自己接错话了,又忙问:“小洁陪你一起去吗?你怎么不早点说,早说叫你五叔带你去。你长这么大都没自己去过公社,山路不好走,能行吗?不行我现在就到工地找你五叔去,还是叫他带着你,我这才能放心一些。”
  阮溪拉住刘杏花,“没事,到公社的路就一条,又不会走迷了,我以前跟您去过三姑家,怎么走我都记着呢。而且不是我自己,有人陪我,放心吧。”
  刘杏花还是不放心:“谁啊?”
  阮溪道:“住吊脚楼那家的儿子。”
  “那个城里来的娃娃?”
  “嗯。”阮溪点头。
  刘杏花想一下道:“他才到我们这几年,他还不如你对这山上熟呢。”
  阮溪冲她笑笑,“那他也是走山路上来的呀。”
  说着拍拍她的手,“没事的啦,我是十四又不是四岁,肯定能找到公社。”
  多说就是多耽误时间,阮溪不打算和刘杏花多闲扯。
  她松开手摊开掌心送到刘杏花面前,笑着说:“奶奶,我向师父多借了半斤酒票,打算带点酒回来给爷爷喝,但是我手里没有钱,所以您可不可以……”
  刘杏花听得懂也不犹豫,直接从身上掏出一张卷起的格子手帕。手帕打开里面整齐地放着一些纸币,她直接抽一张面额最大的给阮溪,又拿了几张粮票给她。
  阮溪不伸手接,只道:“哪里需要一块钱,半斤酒也就三毛左右。”
  刘杏花直接把钱和票塞她手心里,“你自己就不吃点东西呀?好容易出去一趟,给自己买点好吃的。这钱是你自己挣的,放开了花。”
  阮溪不想和刘杏花来回推让,推起来又得耽误一会。于是她把钱和票收进口袋里,抬头在刘杏花额头上亲一下,背着书包和水壶转身出门走人。
  “奶奶,那我走啦。”
  刘杏花跟她到外面,高声嘱咐她:“路上小心点。”
  “您放心吧,没事的。”
  阮溪出门往山下走,到约定好的地方,凌爻已经在那等着她了。
  两人看到彼此,脸上都下意识露出笑容来。
  阮溪快步走到他面前,笑着说:“等很久了吗?”
  凌爻摇摇头,“也就刚等了一会。”
  说完他冲阮溪伸出手来,“你的书包和水壶,我帮你背吧。”
  阮溪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书包和水壶,“不用,我自己背的动。”
  凌爻道:“要走很长的路,我怕你吃不消,还是给我吧。”
  阮溪看他执意要背,于是折中了一下,把身上的水壶拿给他了。
  两人便背着各自的书包,迈着轻快的步伐,沐浴着清晨的第一道霞光,从这里出发,沿着蜿蜒的山路越走越远,忽而掩进蓬勃碧叶间,忽而再出现在山道上。
  阮溪一点也不为路途遥远以及山路崎岖而感到痛苦,相反她还有点小兴奋。她本人最爱的户外运动就是爬山,不然也不会在山上出意外穿到这里。
  穿越前工作很忙,生活节奏快到吃饭都要赶,能放下所有手中的事出去玩的机会并不多。于是这一趟出山,在她这里就是一趟轻松愉悦的旅行。
  凌爻四年前走这条山道上来,记忆中除了痛苦就是痛苦。因为当时全家被下放过来,也没有心情去看山上的风景,所以没有半点好的记忆。
  但这一次和阮溪往下走,被她积极的状态所感染,他心里装满阳光,目光所及之处的山峰危石、苍松翠柏,甚至是那被霞光染红的成片梯田,也都变得壮美起来。
  风景美如画,心情越发开阔,脚下的步子也跟着越来越轻,分毫不感觉累。
  没有手表时钟,他们也不管时间,兴奋的状态下又不感觉累,所以坐下来休息的时间都很少。一直等到太阳升至正当空,感觉到肚子有点饿,两人才停下吃饭。
  在路边不愿处找到一个干净的石头坐下来,阮溪和凌爻把书包水壶都拿下来放在石头上,然后掏出自己书包里装的干粮填肚子。
  撕开馍馍夹点咸菜进去,吃起来也有滋有味。
  只要是饿了,什么都是好吃的。
  吃馍馍吃得有些噎了,再拧开水壶喝水。阮溪把壶盖给凌爻,把水倒在里面让他喝,自己则直接拿着水壶,轻含壶口边缘直接喝。
  吃完饭喝完水舒服多了,阮溪拧上壶盖把水壶放到一边,直接往石头上一躺。后背隔了层薄薄的布料贴在石头上,凉意渗入皮肤里。
  她忽歪一下头,看向坐在旁边的凌爻问:“累吗?”
  凌爻摇摇头,“不累。”
  阮溪忍不住笑起来,“我看你也挺有精神的。”
  凌爻确实非常有精神,感觉一口气不歇再走上个半天都没有问题。
  他以前真没觉得山里有意思,但这一次跟着阮溪下来,发现只要心境不一样,哪怕再枯燥单调,甚至于是让人痛苦的事情,都可以变得非常有意思。
  刚吃完饭不急着走,阮溪躺一会放松了身体,又坐起来和凌爻聊天,没话找话问他:“对了,你妈妈在城里的时候,是做什么的呀?”
  凌爻道:“在医院里当医生。”
  果然一家子都不是普普通通的市民。
  阮溪想了想说:“那你妈妈肯定很爱你爸爸。”
  在原身的记忆和她自己的印象当中,当年有不少人的反应是想方设法撇清所有关系,有的甚至还要上去踩一脚,以此来证明自己的立场,保全自己。
  而他妈妈不止没有这么做,还跟着一起来了凤鸣山。
  或许在她心里,什么都没有一家人在一起重要。
  凌爻轻轻“嗯”一声,觉得自己家那点事没什么好说的,又找了话题问阮溪:“听说你爸爸妈妈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过,一直把你放在乡下是吗?”
  阮溪其实也觉得自己家的事没什么好说的,她很少跟人提起她那对父母。不过现在凌爻问,她也就点头答:“对,我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
  凌爻看着阮溪的眼睛,“你会想他们吗?”
  阮溪摇摇头,“不想,都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
  她说这些话没有什么情绪,别说是她,原身和他们都没有感情,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情绪。反正提起来,就是爸爸妈妈,再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凌爻其实不太明白,“他们既然都不回来了,为什么不带着你一起?”
  阮溪想了想道:“当时是没有办法带过去,反正当时的情况有点复杂,后来就一直耽误下来了。不过也很正常啦,乡下孩子生得多,有的不想养了就送人,也有放在别人家养的。有些男人在镇上工作,不方便带出去,老婆孩子都在山里。”
  现在这个时代,不是后来的社会,一家就生一个两个孩子,家家都把生孩子养孩子教育孩子当成是不能忽视的大事情,一家几代人围着一个孩子打转。
  现在这时候人生得多,养孩子的宗旨就是能养得活长得大就行。
  凌爻接着话问:“那你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
  阮溪点头,“当然了。”
  想了想,“有一个姐姐和弟弟不是亲生的,是爸爸以前的班长牺牲后留下来的。剩下还有两个妹妹和两个弟弟是亲生的,不过全都没有见过。”
  阮溪觉得这些没什么好说的,说到这自己打住,站起来伸手拎起书包说:“好了,走吧,我们继续出发,明天早点到那里,还可以去吃点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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