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过汤勺,将汤上漂浮的泡沫打走,直到不再生出泡沫为止,才将骨头捞出来,放进冷水中重新清洗。
“呀,这熬骨头的汤里有这么多油水,倒了多浪费!”
帮厨看安乐把锅中的汤全倒了,忍不住惊呼道。
洗净锅,重新把骨头放进去,再次加入没过骨头的水。
她边往锅里放入少许花椒粒、前些日子刚晒干的橘子皮,盖上锅盖,让帮厨加柴大伙烹制。
从菜架上拿两条丝瓜削皮,她这才解释道:“那汤油水的确足,但也因为油水太足,喝起来腻得慌。”
绿色的丝瓜皮连成线落到地上,削干净的丝瓜隐隐露出内里的白。
将丝瓜放到砧板上,切成菱形小块,放到碗里备用。
那边锅里的汤已然少开,安乐却揭开锅盖,叮嘱帮厨转小火,慢慢熬制猪大骨。
淡淡地清香味在厨房中传播开,能问出来肉味,却一点都不觉得腻。
帮厨深吸口气,崇拜地看着安乐:“真的诶,这骨头炖出来居然不似其他炖汤那般腻得人想吐。”
安乐笑笑,取了里脊肉来,稍加清洗,切成两指宽的肉片,放进碗里,加入少量的盐、少许黄酒以及适量淀粉,搅拌均匀给肉上浆。
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只等猪大骨汤熬好,便可以进行下一步。
一个时辰后。
厨房已经被骨头汤的清香完全占据,是不是有人从厨房门口路过,好奇张望。
尽管这些日子,周围的人已经习惯了安乐时不时会做些香喷喷的食物。
可他们从未闻过这种香而不腻的肉香,总觉得十分清爽的样子。
锅中的汤已经蒸发不少,即便如此,锅中大骨汤依旧十分清澈,能清晰地看到锅底的几根猪大骨,还有沉在底部的橘子皮。
这时,安乐把骨头汤舀出来,盛进砂锅里,把丝瓜倒进去,慢慢炖煮。
略微僵硬的丝瓜随着时间到推移,逐渐开始变软,白色的肉也开始变成半透明的样子。
绿色的丝瓜光是浮在汤里,就觉得夏日好像有了盼头,能吃上一碗这工艺不简的丝瓜汤,简直是要赛神仙!
然而安乐的动作并未停止,等骨头汤再次被烧开,她端过挂满了浆的里脊肉,绕着锅边快速把肉洒了进去。
顷刻间,透明的汤里染上些许混浊的沉淀,另一股浓郁的肉香味立刻蹿了开来。
随着时间慢慢逃走,下下去的肉片浮上来。
就见半透明的汤里,绿皮白瓤的丝瓜和粉白色的肉片交错在一起,要多诱人有多诱人。
出锅前,撒入少许盐,再撒入葱花和香菜。
一道清香十足的丝瓜肉片汤便做好了。
她拿过盖子盖到砂锅上,嘱咐上菜的小厮当心烫。
专门给岑夫子做的汤食做好,剩下便是自家人吃到吃食。
想起近日因为暑气过重,许母和许裴昭的胃口都不太好,她便做了爽口的凉面,端到饭厅去。
许母本来神情有些厌厌,看到桌上的凉面,兴致高了不少。
天气太热了,以至于她完全没有食欲。
没想到今日安乐居然做了凉面,倒是让她胃口稍微好了些。
在坐几个除了岑夫子都吃过凉面,因此安乐拿了碗,给岑夫子拌了一碗递过去:“天气炎热,吃吃凉面解解热。”
岑夫子低头看,奶黄色般的面条上铺了黄瓜丝,深褐色的酱汁已经顺着面的缝隙流下去,倒是留了些姜葱蒜末和碎碎的辣椒皮在面条上。
忍不住低头闻了闻,麻辣之中带了几分酸酸甜甜的香气。
就好像,酷暑带来的烦躁被这气味冲走,他开始期待这顿饭。
冰凉的面条裹着黄瓜丝入嘴,他混浊的眼睛亮起来。
“爽口!这面好适合这个时节!”
许母自豪地勾起嘴角:“那是,你也不看看这面条上谁做的,当然好吃。”
一碗凉面下肚,味蕾已经完全被酱汁厚重的味道所包围。
而凉面虽好吃,但也略微显干,许母他们放下筷子,打算停止进食。
安乐见状,拿帕子垫在砂锅盖子上,抓起盖子露出藏起来的法宝。
她另取了碗,给他们盛汤:“夫子不是摔骨裂了吗?我便熬了骨头汤,用骨头汤做了这道丝瓜肉片汤,你们尝尝。”
因为已经煮好有些时候,汤已经只有微微热,但在这个时节喝却是正正好。
岑夫子听到她说,这道汤是专程为他做的。
他立刻正襟危坐,盯着她手里的汤。
拿白瓷勺舀起些汤吹了吹,慢慢吸入嘴里。
明明是半透明的汤底,看起来清汤寡水得紧,但是喝起来味道却出乎意料的浓厚。
丝瓜的清香一览无余,但是最让他惊奇的是这汤里的肉味十分重。
但这分重却不抢丝瓜的风头,二者融合在一起,是带有绿叶的牡丹,相得益彰。
“好喝!”
夹块丝瓜,软软囔囔的丝瓜挂在筷子上,垂感极好。
放到嘴里,丝瓜软得快要化掉,瓜瓤里也全是汤头,鲜得让人想把舌头都吞下去。
再吃快里面的肉,不似一般汤里的肉,老而柴。
这汤里的肉片,爽滑得很,嫩得仿佛一抿就能在嘴里散开。
又一次拜倒在安乐的手艺之下,岑夫子已经想不到任何可以夸赞她的词汇,只能一勺接一勺,快速把碗里的丝瓜肉片汤吃完,一言不发地再来一碗。
许母和许裴昭头一回见他像今天这样埋头苦吃,心里顿时有了几分计较,也都垂下头品尝汤。
当汤入嘴的那一瞬,两个人前后眼睛皆亮起,他们似乎明白了岑夫子为何会这样,也都马不停蹄开始喝汤,没有一个人说话。
倒是成了为数不多最为安静的一顿饭。
直到砂锅里的汤见底,连葱花都没剩下,几个人舒服地摊在椅子上,揉着胀鼓鼓的肚子,脸上带着满意的微笑。
看他们都撑得发饭晕,安乐也心情极好。
午饭之后,许母唤来总管,让他带岑夫子和靖邬去偏院休息。
从饭厅出来,岑夫子坐在太师椅上,眯着眼睛说道:“恭亲王身先士卒,没想到你倒是活了下来。”
当年那件事,相关的人几乎全被先皇找了由头诛杀殆尽,他以为许怜能活下来已经是老天有眼。
总管跟在他身边,揣着手不卑不亢道:“当年王妃离家出走,我奉王爷之命外出寻人,方才躲过一劫。后来听闻噩耗,我急忙赶回京中,幸得圣上庇佑,把我安置在这宅子里,才能苟且偷生等着王妃归来。”
到了偏远,不等总管介绍,岑夫子便把他赶了出去。
等府里的人都退出了偏院,他才从太师椅上坐起来,慢慢往屋里走。
“你知道为何当年我会答应辅佐太子吗?”
他负手在前,靖邬跟在后面。
靖邬语塞,摇头道:“卑职不知。”
岑夫子回过头,昏黄的眼睛闪过精光:“因为曾经的太子是最像恭亲王的人,不论是我,或是圣上都因此偏爱太子。”
后半句话他没说,他摇着头踏进屋里。
靖邬看着他的背影,显然懂了他的话。
只可惜那是曾经的太子,所以当年岑夫子毅然请辞离去,不再辅佐太子。
另一边。
安乐边揉肚子,边挽着许裴昭的胳膊,随他回房去午睡。
穿过回廊,她叨叨着:“不该没克制,吃这么多,现在撑得我好像回到了怀清月和悦安的时候。”
“是吗?”
身侧伸过来一只手,贴上她胀鼓鼓的胃。
许裴昭压着欲翘不翘的嘴角,一本正经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看来夫人又怀上了。”
安乐拐他一肘子,没好气道:“那许大夫跟我说说,这回我怀的是一胎还是两胎?”
“当然是两胎。”
他放揉了力度,轻轻替她揉着:“一胎名为凉面,一胎名为丝瓜肉片汤,多好的名字。”
“噗。”
跟在后头的年芳听到他们俩的对话,没忍住笑出声。
但下一刻她立刻捂上嘴,但笑声已经被安乐听到,安乐臊得又锤了许裴昭一下。
年芳眼观鼻、鼻观心,立刻顿住脚步,也拦下其他跟着的侍从们:“啊,我突然想起老夫人让我给她寻些丝线,给两位小东家做衣裳,我这就去。”
她走到时候还不忘把侍从们带走,没多久回廊下就只剩安乐和许裴昭。
没了外人,许裴昭胆子更大。
他干脆揽住她的腰,悉心给她揉肚子。
“当着她们的面,以后你能不能别那么口无遮拦。”
安乐拍他一巴掌,任由他揽着,继续往房间走。
许裴昭说:“夫人说的是,往后我一定多加注意,只是当务之急还是让在下先伺候好夫人肚子里的龙凤胎才是要紧事。”
没好气瞪他,安乐拍开他的手,自己揉:“装大夫装上瘾了?”
然而许裴昭却顺势将她打横抱起道:“夫人病情严重,已识不请人,看来须得在下好好诊治才是。”
第218章
夏日的衣衫本就轻薄,丝毫阻挡不了许裴昭掌心的烫。
他轻轻按着她的胃,小心推揉。
胀鼓鼓的胃部顿时舒服,伴随着午时外面的虫鸣,安乐竟有些昏昏欲睡。
意识朦胧间,心口忽地胀痛。
安乐撑开沉重的眼皮,捶他一把:“捏哪儿,别闹了。”
许裴昭却一本正经地说:“夫人说我玩闹,可是在质疑我的推拿之术?”
边说,他边不动声色又抓了几下。
上好的暖玉贴着手指,表皮细嫩让人流连忘返。
困得意识都快模糊的安乐,赶忙侧过身去,背对他:“别闹了,热。”
随着她翻身,短衫不小心掀了开去,露出半截细白的腰身。
经过几个月的调养,因怀孕而变形的腰板渐渐回复如初,只是因皮肤撑开而留下的妊娠纹,却成了她生育两个孩子的证据。
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那一道道白色的纹路抚过去,许裴昭贴过去,拥住她的后背。
“夫人就这般信任我,竟敢在我面前睡过去,也不怕大人回来发现?”
淡茶色的短衫滑落,露出红色的主腰,衬得睡美人的肌理白得近乎透明。
耳后微潮,安乐睁开眼,翻身清推他:“大白天的,做什么。”
他指尖缠着朱红色的系带,轻轻往他那边拉:“不是夫人请我来诊脉吗?医者望闻问切,不望不闻,如何问切?”
失去束缚,顷刻间暖玉便从散乱的主腰间挣脱而出。
没想到他居然还敬业地继续拌着大夫,她双手交错护在主腰前,杏眼瞪得圆圆的。
“哪有你这样的大夫,你……喂!”
朱红色的主腰被抢走,扔到外面。
许大夫说:“夫人不是说热吗?现下可凉爽了?”
肆意偷袭毫无抵御之力的猎物,欣赏她仓皇失措,更满意干净的画卷被他着以彩墨。
“不、不能等晚上吗……”
许大夫抓起散开的长裙,也丢了出去,他起身而上:“晚上许大人回来,夫人哪里还看得到我?”
“唔……”
在这夏日炎炎里,屋内春意复苏。
一番争斗,许裴昭起身去拎了帕子回来给她擦拭,安乐累得手都不想抬,埋头在枕头里,声音沉闷:“许大夫现在满意了?”
冰凉的帕子停留在皮肤上,阴沉沉地声音从头顶响起:“夫人在说什么?许大夫是谁?”
话落强有力的手来到她脖间,将她从枕头上挖出来。
猝不及防撞进他赤红的眼睛里,许裴昭额头青筋暴起,眼底有怒意在卷。
“又搞什么……”
他吹头下来,在她发间轻嗅:“你背着我和那劳什子许大夫做了什么?为何你身上有别的男人的味道?”
“???”
若方才是陪他玩闹,现在安乐真有些怕了。
他玩什么角色扮演,玩出魔怔了?
顾不上疲倦,她忙爬起来。
许裴昭也没想到她居然会不顾劳累撑起来。
刚想趁机兴风作浪,却被她撞到。
低沉闷哼一声,他捏着帕子的骨节发白。
安乐不是傻子,瞬间明白他在玩什么溜溜球。
她啐他一口,忍不住骂道:“许大夫玩够了,现在又换人了是吧?”
亏他想得出来,挑了个自己绿自己的角色演。
但下一秒她就没心思在心里骂他,因为“捉/奸/在/床”的许大人,已经阴沉沉地靠了过来。
*
因京中事平,安乐又不着急回京,她又过上了只操心一日三餐的舒心日子。
倒是岑夫子,来了京郊之后就没再走,每日逗逗许悦安,指点许裴昭诗词歌赋,过得好不惬意。
“嗒嗒嗒……”
安乐寻着声从房间里钻出来,就见许裴昭也从隔壁书房走出来。
她下意识靠过去,拉住他的手,不安的心瞬间得到了倚仗。
他环住她的肩膀,沉声道:“别怕,出去看看。”
只是如此整齐划一的声响,许裴昭心底也没几分谱。
他们来到外面,却发现许母和岑夫子已经在往外走,安乐忍不住唤道:“娘?”
许母回头,看见他们脸色不太好,安抚地笑了笑:“别担心,无事。”
任凭许母和岑夫子看起来镇定自若,安乐心里没来由地揪起。
若是只有她一人,哪怕她面前站了千军万马,大不了就是一死,有什么好怕的。
可现在站在她身侧的,有她真爱的家人、有她心爱的丈夫、还有她疼爱的孩子。
她所有的弱点都在这里,她赌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