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一甩拂尘,领着宫女往殿里去。
这晚上,一道道精美的菜不断往殿里送。
不论是大臣还是外使,从一开始的惊艳万分,到最后神情麻木。
今晚吃到的菜,随便哪一道端出去,都会成让人趋之若附的一道菜。
本还有些心高气傲、觉得今晚不过是走过场的外使们,通过这顿晚宴,彻底被折服。
宴会收尾时,一道姜汁撞奶被送上店,让本就喜欢食用奶制品的外使们吃得更开心。
最先找茬的那个外使忽地站起来,双手护在心口,单膝下跪:“今日晚宴让我彻底见识到贵国底蕴,我也愿意向贵国献上两座城池,缔结两国之好。”
顿了顿,他话锋急转:“不过,我也有个请求,请陛下将做今日这顿晚宴之人赐给我,让我带回去给国民开慧。”
他话音落,殿上不知内情的大臣纷纷喜笑颜开,互相商议真是大喜之事。
唯有许裴昭脸色铁青,看着跪在殿上的那个外使,目光像淬了毒。
坐在他身侧的付涛尝了第一道菜便知道今晚的菜出自谁手,他幸灾乐祸地附过来:“世子妃凭借一手出神入化的厨艺,这副外邦蛮夷,你说明日京中会不会传出这等佳话?”
“你有病?”许裴昭瞪他。
用一个女人换两座城池,多划算的买卖。
他立即盯着皇帝,想看他做和反应。
若皇帝应下此事,今夜他便带着安乐连夜出逃。
与他人,一个人哪及两座城池,可对他来说,全天下都比不上安乐。
藏在袖口里的手死死地攥紧,指甲深陷肉里,他却像是感知不到疼痛般。
坐在上方的皇帝,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许裴昭的目光。
但他面不改色地看着下方跪着的人,淡淡道:“外使说笑,今日这场盛宴出自恭亲王世子之手,朕断然不可将世子妃赠与他人。”
若是没有先前许裴昭在尚书府那番话,一个女人而已,赠了便赠了。
然而这辈子他已经愧过皇兄一次,不想再亏欠第二次。
显然,殿上人都没料到,这场豪华至极的晚宴居然是出自皇家人之手。
但大臣们想了想京中火爆的安氏自助烤肉店和安氏火锅店,这两家店幕后的东家能做出这样一桌菜,好像又是理所当然。
那外使听了皇帝的话,脸色僵了僵:“原来如此,是在下冒犯。”
除了这件事,这场晚宴可谓说是完美至极。
许裴昭去膳房接安乐的时候,负责领宫女上菜的公公正绘声绘色地在厨房给他们讲殿上发生的事。
安乐两姐妹站在人群外,相互依偎在一起,看学徒和大厨们惊讶连连。
“小乐,回去了。”
她闻声转过头,看到许裴昭的那一刻,眼睛盛进了星河。
几乎是连跑带跳,她冲到许裴昭的跟前又堪堪停住,碍于背后有那么多外人,她没好意思抱过去。
今天这一天忙得像是在打仗,想抱抱他吸取养分。
到是许裴昭先伸出手,牵住她垂在身后的手,还不忘转头招呼安喜让她跟上。
厨房里的公公看着他们俩的背影,羡慕地说:“真是一对璧人。”
大厨们却纷纷摆摆手:“公公您是不知道我们东家和世子有多黏糊,最近月余,世子每天都来接东家回家,一日两日是叫人羡慕,但日日如此,直叫人牙酸。”
公公却笑:“诸位酸甚?我观诸位皆是适婚之龄,若真真羡慕得紧,那便快去相个姑娘娶回家就好。”
这话其他人都不敢接,当着公公的面说婚嫁,不是往人心口上戳刀子吗。
好在没多久,宫里派人来送他们出宫,他们纷纷同公公作别,踏上出宫路。
公公在后面望着这群活力十足的年轻人,眼睛里溢满了羡慕,但走出膳房之后,所以的情绪沉于心底,他又恢复成往日模样。
*
兴许是因为晚宴的作用,安乐的私房菜无声无息地在京中开业,生意却异常的火爆。
她每日只接待三桌客人,做完便关店歇业。
也是因此,反倒叫那些个达官贵人,争抢得尤为厉害。
好不容易抢到一回的岑夫子,坐在包厢里等到安乐来上菜,吹胡子瞪眼地阴阳怪气:“恭亲王世子妃了不得,自从在接待外使的晚宴上一战成名,让朝内外都知晓你的大名,老头子我再想吃回你做的东西,还得看运气了。”
安乐也没想到包房里坐的是岑夫子,她哭笑不得:“夫子您要想吃我做的东西,去许府就好,来抢这个做什么。”
包房对外营业安乐交给了卢成,她全心全意浸泡在厨房里,钻研吃食。
岑夫子骂骂咧咧:“得了吧,最近你们许府被人围得那叫水泄不通,我这把老骨头哪里挤得过那些达官贵人。”
无他,自从那场宴会后。
一开始那些贵人都想聘请安乐手下的那帮厨子,但他们去找过大厨们,没有一个人乐意离开安氏旗下的店面。
不得已,他们只好求到许府去,求安乐把厨子卖与他们。
对此安乐哭笑不得,不止一次同那些贵人们解释:店里的厨子虽是卢成从牙行里买回来的,但是她从不限制他们的人身自由,只要他们想走,他们本人随时可以来赎回卖身契。
事后她也曾去问过店里的大厨们,为什么不乐意去高门贵府里做掌厨人,要屈居在她小小的门店里。
大厨们理直气壮道:“在东家这里,东家教会我们手艺,把我们当个人看,我们又不傻,自找没趣去那些贵人家里做人下人。”
安乐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这样想。
思绪拉回,她对岑夫子说:“也就因为宫里那场宴席,所以他们现在有兴趣,等过了这些时日,他们没了兴致您再来成不?”
将手中的菜摆到岑夫子面前,她说:“再过一阵,店里的大厨又带出来一批人,到时候我让他们学着做熟食,放到百货超市里售卖,您要是不乐意来许府,我让人给您送熟食,您请个厨娘将菜热一热就能吃。”
“熟食?那是何物?”
安乐道:“三两句话也解释不清,到时候您便知道了。”
正如她所说了,临近十月底,安氏百货超市正式上架成品熟食。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每天百货超市还没开门,外面就早早地等候了无数人。
只等安氏百货超市开门的那一瞬,齐齐冲进去抢购为数不多的熟食。
抢熟食再次成了京中最热的事,而每日没抢到的那些人,捶胸顿足,带着不甘心又走进了安氏自助烤肉店或是安氏火锅店,大吃一顿以解心中的怨愤。
唯有坐在幕后的安乐,成了这一切的最后赢家。
随着火锅底料作坊生产越加成熟,火锅店也终于不再止步留与京城,开始向周边的城市扩张。
年芳也不再只呆在安乐身边处理杂事,被她派去转项负责每日和镖局对接,轻点运输出去的火锅底料。
也如安乐预料的那样,火锅店在以京城为起点,十分顺利地在其他城市安营扎在,就像当初烤肉店那般顺利地席卷了全国,成为全国百姓第二爱的美食。
在此同时,菌汤锅、老鸭汤锅、藕汤锅等清汤锅底也顺势推出,不爱吃辣的人也纷纷被这些锅底折服。
安乐看完各地发回来的喜报,喜滋滋地向许裴昭报喜:“看,这就是我打下的美食帝国,厉不厉害?”
许裴昭从身后环着她的腰,亲昵地在她脸颊蹭了蹭:“你从来都很厉害。”
不论是在宁禾镇,还是来到了京城,都是他心目中无人可敌的女侠。
第226章
按照原计划,安喜和安老爹本该早早回漳州城去。
却因为安乐临危受命,在京中多留了些时日。
后来又因她忙于办私房菜,安老爹看她把两个孩子完全扔给许母照看,心里过意不去,留下来帮忙照顾孩子。
如今她总算是清闲下来,安老爹和安喜也收拾了行囊,准备回漳州城去。
安乐抱着许清月,许裴昭抱着许悦安,一同来到城门口送行。
她闷闷不乐:“这几个月,你们在京中不也过得很好吗。”
安喜捏捏小清月的脸蛋,对他做鬼脸:“等来年,你和姐夫带孩子来漳州玩不就好了?”
镖局顾来的人把行李全都搬上车,坐在马车上等他们告别。
安老爹道:“别送了,外面风带,带清月和悦安回去吧。”
只是临别时,他浑浊的眼睛终是红了,他牵起安乐的手放到许裴昭的手心里:“往后你们要好好的,好好在一起,有空就来漳州看看,若是无空,爹找时候来京城见你们。”
许裴昭握住安乐的手,对安老爹郑重地保证:“您放心,哪怕黄泉碧落,我永远都不会松开小乐的手。”
“那就好……那就好……”
他慢慢转过身,朝着马车走去,安乐这才发现,这段时间安老爹一直强撑着把脊骨挺直,如今终于可以放松,他的背脊已经佝偻。
她再也说不出劝他留下来的话。
兴许留下来对他来说,更是煎熬。
载着安老爹和安乐的马车缓缓启动,朝着远处驶去。
马车上的安喜掀开窗帘,拼命对安乐挥手:“姐,我会想你的。”
安乐鼻尖开始泛酸,心里头郁结厉害。
察觉到她的情绪,许裴昭将她揽入怀中,安抚般轻轻她额头:“没事,等空了我们去漳州城看他们便是。”
她将头靠过去,听着胸腔里,心脏有节奏地跳跃着。
失落的心情有了支撑,她点点头:“嗯。”
然而,要走的不仅仅只是安老爹和安喜,第二天,秦三爷也来像安乐辞行。
不同于他来时那般风光,他面容看起来憔悴不少。
茶楼的小厮给他们斟茶,安乐接过小声同小厮道谢。
秦三爷见状,嘴角若有若无地勾了勾,似叹息般说道:“想不到经历了真么多,你的身份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你却始终保持初心,没有变化。”
“什么?”
安乐没听清,出言发文。
却见他摇摇头,笑着说:“没什么。”
他无意再提,安乐也不好继续说,于是转移话题:“三爷这是怎地?怎这般精神萎靡,活像是受了什么罪。”
秦三爷端起面前的茶一饮而尽,完全没有他平日里的悠闲与贵气。
放下茶杯,他苦笑道:“被关了许久,可不就变成了这样?”
“嗯?”
安乐傻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是何意。
秦三爷这才向他说明,那日京郊一别,他经历了什么。
那日他带着安乐的手信匆匆赶回京城,二话不说扎进顺天府里,把信交给了顺天府尹刘哲。
当时刘哲只是让他回去等消息,秦三爷便回了客栈,并让人向宫里递折子,企图想走秦妃的门路,看能不能让他去见一见被关押在大理寺的卢成。
然而他没等到刘哲的回复,也没能等到秦妃派人来给他传消息,反而是等到禁卫军将他带走。
他被禁卫军关进一座宅子里,除了每日用饭,平日见不到一个人。
“这是为何?”
安乐不解,秦三爷也没做什么事,怎么落得这般下场。
秦三爷抓抓头发,笑得勉强:“卢成被关一事,事关恭亲王谋逆翻案,圣上怕因为我坏了他的计划,就派禁卫军把我关押起来。”
点点头,安乐表示理解皇帝的做法。
可是这件事都过了这么久,不该把秦三爷关押至今才是。
她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就见秦三爷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圣上本来也没打算关我这么久……”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你还记得在京郊和我相约的那个小姐吗?”
“记得。”她又点点头。
秦三爷道:“这回抓我的禁卫军,正好是那小姐的表哥,为了个那小姐出气,圣上让放我的时候,他故意拖延了消息,让我白白多关了几个月。”
“啊这……”
安乐表示十分同情,并招了小厮过来,又给他续了杯茶水。
秦三爷说:“关于卢成的事,没能帮上忙,我很抱歉。”
“这事也不是你想这样。”
她忙安慰他。
再说,那日之后,岑夫子便被皇帝派来骗他们,即便秦三爷真打听到什么消息,也传不到她耳力。
两人闲聊了一阵,秦三爷的小厮急匆匆地来寻他,说是回漳州的马车已经准备好,就等他出发。
抓起桌上的折扇,秦三爷对安乐抱拳:“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就只盼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明明只是走了几个人,但顷刻间,安乐有种身边人都走了个干净,她好似又回到了刚穿过来时。
私房菜暂停营业,她带着两个孩子坐在院子里,数那被秋风垂下来的树叶。
许裴昭是第一个感觉到她不对劲,往常那般爱往外面跑的人,开始日日守在家中。
这日,他把许清月和许悦安都送到许母哪里,回来时安乐又坐在院中的秋千,有一搭没一搭的晃。
他走过去,站在后面轻轻地推,柔柔地问:“在想什么?”
安乐看着叶片所剩无几的大树,落寞地说:“你说这些树叶迫于时节离了枝丫,大树会难过吗?”
许裴昭愣住,在她回荡过来的时候,又轻轻将她推出去:“我不知道大树会不会难过,只是等春日再临,又会有新的叶片长出来。即便大树难过,那时它也会开心吧。”
藕色绣花鞋点到地上,秋千被迫停下。
许裴昭绕过去,蹲到她身前,牵着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能告诉我最近你为什么这般郁郁寡欢吗?”
安乐垂下头同他对视,慢慢抬起手,放到心口上:“我不知道,兴许是寒冬将至,兴许是大雁南飞,兴许是……”